15、遗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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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麒麟始终没走，此刻他的眼前尽是熊熊烈火，身后下人们动静沸反盈天，他就定定站在火场前，也不去找顾柏和陶氏，似乎是吓傻了。
待到见顾浔和祝南卿终于救出了温秀竹，他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的狂奔过来。还未及近身，缺又陡然刹住脚步，眼望顾浔，迟疑道：“爷爷……爷爷？”眼里狂喜与疑惑交错，一时不敢上前。
顾浔顿觉不妥，假扮死者本就是大不敬，何况死者的身份还是自己父亲。他先前跳进水塘，后又两度进入火场，脸上的易容改装已有些走样，这会儿便将伪装尽数除去，脱下外袍，里面穿的仍是一身孝服。
顾麒麟眼见爷爷陡然变作了顾浔，登时醒悟，狂喜瞬间被浇灭，充满了孺慕之意的眼神顿时又变回了原来懵懵懂懂的样子，失望道：“小叔叔，原来是你啊！你大晚上的假扮爷爷做什么？要是被我爹我娘撞上了，会吓死的！嘻嘻！”
顾浔心下叹息，不知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这副样子，时而正常，时而愚钝，看着他那张肖似祖父的脸，更觉伤感，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
两人并肩站在火场前，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这场大火将整个院子一点点吞没，火光印照在叔侄二人的脸上，明明灭灭，顾麒麟侧头看了看顾浔，最终道：“没啦！都烧完啦！小时候，你不在时，爷爷常带我来这院子，一坐就是半天，喏，就坐在那颗树下……现在好啦，连那颗树都烧没了，都没啦……”一边说，一边摇着头走了……
温秀竹此时终于醒转，第一件事便是去摸怀里的木匣子。祝南卿在一旁看得直摇头：“新娘子，有钱也的有命花啊！”
“不，不是！”温秀竹涨红了脸辩解道，“老爷说过，要是有一天……有一天族长将这匣子交予我，让我一定要完好无损地转交给二少爷，不，是二爷……”
顾浔此时还远远站在一旁，看着一根根烧断的残木从屋顶落下，若有所思，听到温秀竹的话，倏地转身，目光落在她抱着的木匣子上，猛然醒悟！
最重要的东西其实父亲已经设法转交给他了，只是他的心思不在遗产上，与温秀竹成婚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匣子，所以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也许这匣子本身才最重要的。
“给我看看！”他向温秀竹伸手道。
温秀竹没有丝毫迟疑，双手捧着匣子不假思索地递到他手上。
顾浔接过来，逐一轻轻敲击木匣六个面，终于发现，匣子果然有夹层，设计极为隐蔽，若非存了念想细细查看，只怕带着身边一辈子也未必发现得了！
他将里面的房契地契银票一股脑倒在地上，小心翼翼拆开夹层，果然，里面赫然有一封信，上书：“浔儿亲启”，正是顾戚山的亲笔手迹！
温秀竹知道此事不是自己一个外人该知道的，主动退开了避嫌，祝南卿却忍不住偷偷打量顾浔脸色，只见顾浔展信匆匆阅了几行，脸色便陡然剧变，待读完全信，一张脸已冷如寒霜，沉声问道：“顾柏呢？”
祝南卿朝着正院一指：“还在老地方，点了穴道，跑不了！”
他话音刚落，顾浔几个起落，人已不见。
片刻后，只见他从顾柏房中出来，手中提着一人，轻飘飘跃上墙头，出府去了。
祝南卿带着温秀竹也紧随随后出了顾府，远远听见下人们发现了陶氏，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祝南卿心思一动，安顿好了温秀竹，重新又潜入顾府。
顾浔提着顾柏，一路急行，片刻后忽然察觉有人跟踪，轻功不高，应该是祝南卿先前提的那几只“蝎子”，看来顾柏还留了后手。
他略一思索，索性提着顾柏跃上房顶上奔行，三名杀手紧追其后，不一会儿，杀手后面又无声无息跟上来一人，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祝南卿，手里也不知提了个什么物什，慢悠悠地缀在后面。
不过片刻功夫，顾浔便将这几名蝎子远远诱离了顾府 ，然后突然驻足，从屋顶跃下。顾柏被他提在手里，早已晕得七荤八素，这时定睛一看，顾浔竟然把他带来了顾氏祠堂。
顾浔刚一落地，便被三名蝎子团团围住，他竟视若不见，只是看向手中的顾柏，责问道：“顾柏，你什么时候竟连□□都敢勾结？”
顾柏默不作声，顾浔想起他应该是被祝南卿点了哑穴，正欲在此打发了这几只蝎子，岂料还未动手，空中忽然飞来一物，似乎是个人，顾浔随手接过一看，竟是陶氏。只见她披头散发，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顾浔，你暗害你哥哥，勾结□□贼子谋夺家产还不算，竟连我一个普通妇道人家也不放过？”
祝南卿噗嗤笑道：“谦虚了！普通妇道人家可不敢跟蝎子谈杀人的买卖！小七，你前脚刚带你哥出府，你这嫂子后脚被人发现了，解开穴道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这几个蝎子来取你的性命，哦，对了，还把价钱提高了三倍！”转头又对顾柏道：“哎，别说，你们这对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一对！”
他们说话的功夫，三名蝎子已经围了上来，祝南卿笑道：“师弟，你只管放手去做你的事，这里交给师兄了。你这嫂子巾帼不让须眉。我不信你父亲的死没她的份，带进去一并问吧！”他见顾浔将顾柏带来顾氏祠堂，便猜到他的意图，一面说，一面提起陶氏朝祠堂内抛了进去。
祠堂深处，顾戚山的灵柩已从义庄请回，只等顾浔成亲之后择一吉日正式下葬，入土为安。
守门的老者在宿最外面的厢房，晚上在顾浔的成亲宴上喝了不少，此刻沉睡正酣，只怕打雷都吵不醒。
顾浔进了顾戚山停灵的那一进，背着身一边一下踢上了厚重的木门，足尖挑起门栓，轻轻巧巧将门栓上，这才抬手解了顾柏穴道 ，将他重重摔在父亲灵柩前。
顾柏大概知道今日无幸，穴道一被解开，便破口大骂：“贼子！还敢假扮了爹来骗我！你想知道老头子怎么死的是吗？我不妨告诉你，就是被你害死的！”
“要不是你哄得他鬼迷心窍，想来分一半家业，他就不会死！我那天当着那老东西的面也是这句话，是他自己受激不过，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怪我吗？”
“你想打什么如意算盘我不知道吗？你不过想打着报仇的幌子一个人独吞全部家产！”
“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姓顾，就真当自己是顾戚山的儿子了！顾戚山的亲生儿子只有我一个，你不过是我爹当年浔江边捡回来的一个杂种！”
“顾戚山要不是捡了你，他就不会死这么早！我们家不会变成这样！你这个杂种，丧门星！”
外面祝南卿三两下打发了那几只蝎子，进得祠堂，入耳便是顾柏一连串的恶毒咒骂，心中许多想不通的问题迎刃而己。
顾浔脸色却始终平静，一身孝服肃立灵前，腰身笔直，亭亭如松如柏。反观那顾柏却完全不顾当着父亲灵柩前，指天咒地，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哪有半分富家子弟的气度与涵养？
顾浔听到身后动静，知道祝南卿来了，脊背微微一动。寻常人看不出来，祝南卿却一眼看破，那是戒备的姿态。他看似不经意的移动了两步，走到顾柏身侧。
祝南卿霎时明白，为何之前自己假扮顾浔审问顾柏时，顾浔始终不肯离场？就如同眼下，他一发觉自己进来，便挡在顾柏身前，原来是怕自己盛怒之下将顾柏杀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亲口对爹承认过，你从小就做贼，因为偷东西被主人家打得只剩一口气，当死尸丢出来，我爹好心救了你，还认你做义子，你却这么多年还贼心不该，养不熟的白眼狼！祸害！七年前的断肠散怎么就没毒死你……”
祝南卿登时想起杀左骁，确认顾浔身份那晚，两人的对话：
自己曾对顾浔说：“连用断肠草以毒攻毒的法子都能被你找到……怎么就当不了一个杀手呢？”
顾浔当时怎么回答的？……“运气好，误打误撞罢了！”
七年前，顾浔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少年，顾柏竟然就想用断肠散毒杀他！也不知小七是怎样逃过这一劫的？难怪他要提防着自己杀顾柏……哼哼！
只是，杀人何必急于一时？祝南卿心想，好个顾柏！待此间事了，不教你亲口尝尝断肠散的滋味，算我白来这一遭！
顾柏咒骂半晌，直到断骨处疼痛难忍才作罢，呼呼喘着粗气，顾浔待他停下喘息，才冷冷道：“顾柏，你骂得再凶，也激不到我，不用废话了！”
顾柏索性心一横：“那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杀我给他报仇吗？嘿嘿！嘿嘿！你要在你的救命恩人灵前杀他唯一的儿子，断他血脉，独占他一生家业，还美其名曰给他报仇，哈哈，哈哈！怪只怪我爹识人不明，没什么好说的，来啊！你只管下手！我会怕？呸！”
“顾柏，你不是不怕死，只是料定我不会杀你，所以有恃无恐，是么？”，顾浔说着，当着他的面刷地抖出那封信：“要我去找老族长还是程知府将它公之于众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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