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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匕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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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柏一听见外面着火了,心中狂喜,忙扑过去推开窗户向外看,一时竟连老爹阴魂索命也顾不上了。
但见顾府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正是顾浔所居的院落。下人们正来回奔走,救火的救火,喊人的喊人,一片嘈杂。今天白日里风和日丽,夜间却不知何时起了风。宁州本来地处四面环山的盆地,极少有大风,今晚的风却刮的颇为猛烈,风助火势,很快便将整个院落吞没在火海里。
这风向还是从西北而来,顾柏和陶氏所在的正院虽离得不远,却丝毫波及不到。陶氏原本还怕火势太猛有危险,打算去顾麒麟院子避一避,现在竟完全用不着了。
顾柏拍窗大笑,半张脸笼在阴影里,更显得面目狰狞,“天助我也!哈哈哈!天助我也!”反正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人人都在救火,笑得再大声也没人听得见,他根本无所顾忌。“爹,你看,连老天爷都送他上路,天意如此!须怪不得我!”
顾浔看着顾柏癫狂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顾柏之狠毒远甚七年前,根本无可救药!问清楚了又能如何?这种人行事,他永远都不可能想得通,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何如此恨他?几次三番一定要治他于死地?”
“什么?”顾柏睁大眼睛反问道:“爹,你这问题问得有多蠢?!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偏心!我不能恨他吗?我不该恨他吗?哼!还想跟我争,平分一半财产!做梦去吧!爹,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偏心也就算了,死了还向着他!三年来也没见过您老人家显灵,今日还是为了他!既然那么舍不得,便带他一起去吧!哈哈,哈哈……”
突然,顾柏笑到一半戛然中断,却是有人从窗外无声无息跃入给了他一脚,顾柏被踹得结结实实脸面着地,吐出了半颗牙,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回头一看,踹他的人竟是顾浔,这一惊当真是魂飞魄散。
一旁的陶氏也是大惊失色,一手按住起伏的胸口,竭力掩饰惶恐。
以来人身手之快,连顾浔也来不及阻拦,自然非祝南卿莫属了。
顾浔起初还怕他坏事,待看清了祝南卿一身装束竟是假扮了自己后,随即松了一口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祝南卿脸上带着嘲讽之色,那意思是:师弟,搞了半天,你这法子不行吧?须知人心险恶远胜鬼魅,你看你这个疯子的哥哥可有半分怕他那死了的老爹么?
顾浔向祝南卿不动神色的摇了摇了头,意思是只能问,不能杀。祝南卿心下不以为然,但仍是回了一个“我明白”的眼神。
照理说,祝南卿假扮顾浔出场,“顾戚山”便该退场了。因为以顾浔的身份,才便于审问。岂料,“鬼魂顾戚山”却仍是不走,站在刚才的位置,动都不曾动一下。
祝南卿连连以眼神示意顾浔,意思是就算你怕他撒谎诓我,也尽可找个隐蔽之处暗中旁听,何必守在这里?岂料顾浔却视若不见。
顾柏刚才挨了“顾浔”一脚,到现在还七荤八素,知道自己远非其敌,索性绝了反抗的念头,骂道:“贼子,你想怎么样?”
祝南卿单刀直入,模仿着顾浔的声线问道:“父亲到底怎么死的?”
顾柏狞笑道:“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爹就在这里,看着你呢!”
祝南卿不由在心中暗骂顾浔,平素那么聪明剔透的一个人儿,怎么这会儿脑子犯傻,非要杵在这里碍事?又苦于不能直接发作,只得迁怒到顾柏身上,又给了他一脚。
顾柏刚想要爬起来又被踹回了地上,咬牙道:“我就不说,你奈我何?”
祝南卿一脚踏在他胸口,足尖微一用力,踩断了他一根肋骨,“说不说?”
“贼子,有种你就杀了我!”顾柏嘶哑着嗓子道。
祝南卿不意这顾柏养尊处优,骨头倒挺硬,又发力踩断他一根肋骨,眼望顾浔询问,那意思是:要不要给他点真正的手段?
顾柏痛的涕泪齐流,却不向”顾浔“求饶,只对死去的爹杀猪般嘶吼:“爹!你就这么看着吗!看这贼子如此辱我?”
忽然,外面又有人敲门,却是一名丫鬟,只听她焦急道:“夫人,奴婢刚刚发现少爷不在自己房中,可是来了您这里?”
陶氏一张脸顿时血色尽失,颤声道:“不在我这!快去找!快去!!”一面踉跄着站起来想出去找儿子。
这妇人在见到“顾戚山亡魂”时,只是惊呼一声,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后来“顾浔”破窗而入,她虽然害怕也并未如何失态,这会儿心系儿子,终于慌了神。可见,是人就有软肋。
祝南卿心道:天赐良机!身形一晃,挡住了门口,那意思很明显,想去找儿子就先给我招了。
陶氏知其意图,推搡着顾柏哭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就说了吧!快说啊!”
顾柏嘴唇动了动,显然扛不住了。
这时又听有小厮惶急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有人说失火前看见少爷被人带往二爷院中去了……”
陶氏惊呼一声,顾柏还未开口,只见眼前一花,“亡魂顾戚山”突然纵身从窗户跃出,迅捷无论,只在窗前留下一道拉长的身影,顾柏顿时醒悟:这是人,不是鬼!厉声喝止陶氏道:“别说!贼子诈我们!爹是人假扮的!”
顾南卿暗道一声:休矣!心中将顾浔翻来覆去骂了一百遍!你早不走完不走,眼看你哥哥嫂子要招的节骨眼上却自己拆台!错失了这个良机,只怕再也问不出内情,抱憾终身也是你活该!你兄嫂可是一心要杀你,你还急着救他们的崽!唉,小七……罢了,主角都跑了,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祝南卿恨恨一跺脚,便欲去追顾浔,临走前还顺手点了顾柏和陶氏的穴道,让他们不得逃走或呼救。
顾浔赶回自己院中时,已是浓烟一片,房顶都在熊熊燃烧。他一路上想,顾秀竹虽然留在房中,但祝南卿来找他之前肯定会妥善安置,当不致有危险。但顾麒麟又是被何人带去我院子的?难道是那些蝎子?可那些人不是顾柏雇来对付我的吗?为何要对顾麒麟下手?今日要是因为我和顾柏争执而导致顾麒麟身遭不测,死后有何颜面去间父亲?!
“师弟……”祝南卿远远追来,“小七!你给我站住!”
顾浔充耳不闻,跃上着火的房顶,一遍躲避,一边极目寻找,却无所获。忽见院后有一池塘,轻功运到极处,数丈距离一掠而过,纵身入水,浸湿了全身,再急速返回院中,深吸一口气便欲往着火的房子里冲。
便在此时,祝南卿堪堪赶到,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要命啦!”
顾浔运掌如刀,直削祝南卿手腕,同时脚下踢出,祝南卿斜射避过,反手又来抓他,顾浔手腕一抖,短刃出鞘,直刺祝南卿面门,势若拼命。祝南卿没有兵器在手,无法格挡,只能飘身退后,顾浔三招逼退了祝南卿,转身冲进火海。
“我去你大爷的!疯了吧?!”祝南卿被顾浔拼命一般的打法逼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头冲进火海,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边冲向院后假山,像拎小鸡一样拎出一人,提气跃上最高的墙头,大声道:“顾浔!你给我出来!你侄儿不在里面!”
转念一想,顾浔肯定不信自己,忙将手里的顾麒麟高高举起,急道:“你来喊!快!”
顾麒麟睁这一双懵懵懂懂的睡眼,问道“啊?我喊?……你要我喊什么?”
祝南卿急的恨不得一松手把他丢下去,“你就说,我在外面!叫你那倒霉催的小叔叔快出来!”
“哦!”顾麒麟点头表示懂了,扯开了嗓子喊道:“倒霉催的小叔叔,祝南卿说他人在外面,让你快点出来!”
祝南卿:……算了,这傻子已经够傻了,万一被自己打得更傻,只怕顾浔又会找自己拼命。
顾麒麟似乎才清醒过来,满怀敌意地审视着祝南卿,“咦?你怎么回来了?好贼子!上次偷我家东西,这次居然敢放火烧我家房子!你别走,这回说什么也要拉你去见官!”
祝南卿:还是打死他吧!拼命就拼命!
好在顾麒麟人虽傻,嗓门却洪亮,顾浔听见了他在外面呼喊,及时撤了了出来。祝南卿与他甫一打照面,满肚子牢骚还未开口,就听顾浔问道:“温秀竹呢?”
祝南卿朝着后园假山遥遥一指:“那呢!和你宝贝大侄儿一起,藏的好着呢!”
顾麒麟忙摇头道:“不,她跑了!一着火她就冲了出去……”
祝南卿与顾浔面面相觑,都察觉有些不妙。
祝南卿掳走顾麒麟本是为了便于帮顾浔逼问顾柏夫妇做筹码,所以还故意留下踪迹让下人看见,然后点了他穴道塞在假山洞里。至于温秀竹,祝南卿看在她“新娘子”的份上,没点她穴道,只是嘱咐她藏好,顺便看住顾麒麟,一会儿自会来接她。
可谁知,顾麒麟没跑,温秀竹却跑了!
便在此时,火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长声呼叫,似乎是温秀竹的声音。听方向,正是洞房所在位置。
祝南卿万想不到有人上赶着找死,正想说:这可怪不得我!却见顾浔已然转身,再度投身火海。祝南卿无奈,只得紧跟了上去。
洞房所在的这间屋子事先便被顾柏精心“布置”,火势最为猛烈,早就烧到了屋顶。房梁陆续被烧断,瓦片如落雨当头砸下。温秀竹最后发出那声惨叫就是被落瓦砸中,继而头破血流,不支倒地,眼看就要窒息在浓烟中,垂死之际,仍是紧紧护住了怀中的沉香木匣子……绝望中,忽见火光里似有人影突现,正一边艰难地躲避着烈火搜寻,一边向她靠近,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温秀竹……”
温秀竹心中无限宽慰,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眼眶……
终于,合祝南卿与顾浔二人之力,才将温秀竹从火海最深处带了出来。饶是两人身手不俗,也狼狈不堪,这要换了普通人,只怕三个一起都要尽数折在里面了。
祝南卿拿袖子抹了把脸,几缕发梢都被烈焰烤得卷曲起来,灌下了一大通凉水,才喘息着对顾浔道:“你们家是不是风水有问题?一个两个都这么要钱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