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取胜 ...
-
投降活命，战败屠城。
这番狂妄叫嚣，别说敌人，就连孟郅所率的百夷部都不禁动容。
因之南疆十八部虽常见彼此多有摩擦，但部落与部落之间亦有通商往来，百姓通婚者不计其数，战事冲突虽然频繁，但从未有过胜者对败者屠杀的先例。
百夷部刚刚打了一个大胜战，一举解决了宿敌百冲部，士气正盛，士兵虽然疲累，但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休息，对于接下来于百柔部的一战已跃跃欲试，但听了这番喊话，不禁想，今日若能得胜，当真屠尽百柔吗？只怕这梁国军官是危言恫吓吧？
百柔部则以一阵密如雨点般的箭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一仗梁军顶在前面，孟郅跟随其后。陆尘远命军队排阵围城，却远离弓箭射程，百柔一轮箭雨虚耗，也不见敌人前来攻城，双方陷入了僵持。
申时过，酉时至。夕阳渐渐沉下远处山头，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前方水路靠岸的渡口方向忽然有烟花带着刺耳的锐鸣在天空中炸响，那是其他部落在码头发出的示警讯号，向南疆各部示警有敌军大部队靠岸。
孟郅精神一振，梁军大队人马到了！百柔城址险要，易守难攻，接下来将是一场硬战。
转头望向陆尘远，却见他仍旧气定神闲坐在马上，不似要下令进攻的模样。孟郅终于忍不住，策马来到陆尘远身边，问道：“阿诀，何时进攻？”
陆尘远道：“再等等！”忽然勾唇微微一笑，“我也在等一个讯号。”
孟郅按耐住心下激动，手按在刀柄上攥了攥，忽道：“阿诀，今日若拿下百柔，能不能将乌荣交给我？”
陆尘远不置可否，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但他眸光一瞬间却有寒芒闪过：“你要此人何用？”
孟郅冲口道：“阿诀何必明知故问？七年前，若不是这乌荣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我阿爹何至于变成活死人，昏迷至今未醒？”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七年前孟郅的父亲孟林身遭不测时，他还年幼，部落大权旁落至叔叔孟钦手中，若不是父亲旧部忠心再加上自己一再隐忍，焉能有今日？
他倏地拔出牛角刀，向虚空中一记劈砍，咬牙道：“我与此人不共戴天，今日若能将乌荣拿住，便当着万千族人的面，亲手砍下他的脑袋为我阿爹报仇！”
“好，我答应你。陆尘远朗声道：“传我命令，今夜有谁拿住了百柔部首领荣乌，必须交由孟首领处置。”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死活不忌。”
孟郅原是担心梁军拿住了荣乌万一不肯处死，有陆尘远这句话他便放下了心。是不是亲手杀之不重要，但是荣乌必须死！
陆尘远刚才对孟郅说的这几句话有意灌注了内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至百柔守城的士兵耳中，城楼上登时一阵骚乱，怒骂声不绝于耳。
忽然，百柔城中深处，一簇红色焰火像流星一般在夜空中闪现，璀璨夺目却无声息，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远在城外都能感受到的，城中压制不住的骚乱动静。
这红色焰火是百柔部遇到敌袭，向其他部放出的求援信号。
百柔城楼上还在向敌军叫骂的士兵登时安静下来，连着在城外的梁军和百夷士兵都一起侧耳倾听，只听城中传出的惊呼声，哭喊声，杀伐声，交织成一片，人人都能听见，城中喊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梁军从后山攻上来了！
守城将领眼见城内乱成一团，而之前在码头方向发出的，示警有敌军登岸的烟花讯号过去已有半个时辰，却迟迟未见敌军大部队，从下午到现在，始终就只有这几千人马，远远排开在弓箭射程之外。将领顿时醒悟：上当了！
这几千人就是故意围在关隘口虚张声势，难怪迟迟不见进攻，他们真正进攻的方向，是翻越玉凉山，从后方杀入。
不怪百柔部如此意外，阵脚大乱，因之玉凉山历来被视为天险，除了陆尘远这等决定轻功高手，寻常人根本无法翻越，南疆十八部中，百柔部地处南疆腹地，不似百夷等部落与梁国接壤，梁军纵然能翻越后山天险从天而降，也得先穿过百夷，百冲等部落，才能接近百柔部所在的山脚下。
虽然百柔部之前随百冲部前去支援的队伍迟迟未归，首领也意识到恐凶多吉少，但却哪里想得到，敌人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就将百冲部完全拿下，并且连半点风声都没有泄露。
从下午起，梁军和百夷部兵临城下，百柔部便向碍口增设重兵，却绝对料想不到敌人竟从不可能之处突破，此时城中恐慌可想而知。
孟郅见城楼上火把排成一条长龙，蜿蜒向城中移动，便知百柔在紧急调遣兵力去解决起火的后院，守将自认为窥破敌人诡计，便不把围在城下的这区区几千人方在眼里了。
便在此时，陆尘远一声令下：“攻城！”他果真说到做到，并不要求孟郅所率百夷部参战，孟郅旁观片刻，随即发现梁军所谓的进攻并未全力以赴，甚至没有先头部队靠近城门，战况不但没有想象中的激烈，连亡都寥寥可数，大抵就是梁军队伍逼近了一些，双方都只是弓箭互射，并无短兵相接。
孟郅看出，陆尘远所谓的攻城其实是佯攻，却不知他是何用意？按常人的想法，以玉凉山后山之险，梁军纵然能在夜幕掩护下借绳索攀岩翻跃，想来人数不会比百柔城内守军更多，陆尘远围城这么久，等的不就是百柔被后方奇袭打乱阵脚的这一刻？却为何不抓紧这一刻的战机全力攻城？难道等待敌军打退了后方偷袭再回防？
果不其然，没多久，城内骚乱渐渐平息了下来，之前从隘口抽调走的兵力陆续回防。陆尘远远远超孟郅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先撤。
孟郅：？？？
梁军在百柔部兵力重新回防隘口时，开始缓慢撤退，看起来像是在掩护百夷部，所以速度快不起来，忽然大地震动，城门大开，百柔部千军万马像潮水一般涌出。
百柔部刚刚打退了后山险情，士气大振，一口恶气尽数要出在城门外佯攻的这股梁军身上，岂容他们全身而退？中路主力冲出后，几路骑兵又从左右侧门迅速杀出，意在将敌军围歼。
梁军队伍立即被冲散，且战且逃。百柔部乘胜追击，直追出二里开外，忽听一声突兀的哨响，没命价逃跑的梁军突然向四下散开，隐匿在黑幕笼罩的山野中。
百柔部的主力连带骑兵，两万余人从城门下迤逦至城外山野，突然间失去了追击目标，战场突然安静诡异。
主将察觉不对，正下令往回撤，忽然前后左右同时响起呐喊声，震天动地，山坡上、树林中，早就埋伏其中的梁军主力齐刷刷冲杀出来，将百柔部出城追击的队伍从中截断，形成了两个包围圈。
梁军显然等待已久，此时一得命令，皆如猛虎围猎羊群，且装备精良，不一会儿，百柔的派出城的部队便被蚕食得只剩几百人数。
陆尘远将这点剩余的百柔残兵交给孟郅所带人马，自己调转马头带着大获全胜梁军朝百柔部山寨反扑二区。
这次才是真正的决战。
韩子峰在看见百柔部上空升起红色焰火讯号时，便不听顾浔劝阻，执意要亲自去观战，顾浔扭不过他，再加上自己也被好奇心驱使，极欲一看究竟，便与韩子峰双双骑上马向百柔部赶去。
百柔部之前增援百冲部攻打孟郅，折损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这次追击陆尘远放出的诱饵，又折损了过半，城中战斗力只剩下不到三成，且精锐尽失。
陆尘远率大部队赶到时，正有小股的百柔败军从梁军包围圈中逃回城中，城门还未来得及合上，梁军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攻入城中，首领荣乌也被活捉。
陆尘远如约将五花大绑的荣乌交给孟郅。乌荣虽败，但作为一寨首领，被梁军活捉至多当个阶下囚，性命应当无虞，但当他看见火把旁高高挂起的脑袋正是干衍时，脸色顿如死灰，再一见孟郅仇恨的眼神，知道自己命在旦夕，竟然不顾身份大喊起来：“不要杀我！我是自己投降的，你们不能杀我！”
其时两军交战，不杀战俘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尤其在南疆，十八部之间常有大大小小的战事冲突，对于已经投降的战俘，可以带回去做苦力；可以当成奴隶来买卖交易；可以让对方用赎金来交换，但就是不能杀。
所以当乌荣不要脸面的大声喊出“我是投降的，你们不能杀我”的时候，孟郅手中的牛角刀就挥不下去了。他要想成为南疆十八部马首是瞻的大头领，就不能失去军心和民意，二杀战俘，显然是一件为人不齿的事情。
在他犹豫的时候，清脆马蹄扣响城楼下的石板道，陆尘远排开百夷部众，来到孟郅面前，居高临下对乌荣道：“晚了。我在攻城前说过‘投降活命，战败屠城’。你输了，就该接受输的后果。”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取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