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江小妃

5、Chapter2-1

　　青春短暂转瞬即逝，当数年后回首往事时，往往会察觉当时的抉择是那样的孩子气。可是倘若上苍再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很多人依旧会选择同一个答案，因为那个时代被称为年少轻狂。
　　仗着年轻，去做一些现在想来很冲动极不符合逻辑的事，不断挥霍着青春，多少次跌倒，多少次哭泣，多少次心碎，却依旧坚持着心中所想，不愿去改变，这大概就是轻狂吧！
　　虽然为之付出代价，却依然笑着说：我不后悔。

　　被誉为“东方小巴黎”的北方冰城哈尔滨，是一座满载浪漫气息的城市，古老的具有欧式风格的公寓，宽敞整洁的街市，归整碧绿的园艺柳树，淡紫幽香满路的丁香，微风吹过，夹杂着淡淡清香的空气迎面扑来，阳光洒落，处处散发着悠然光晕，好似悠闲地躺在松花江流域宽厚臂膀上乘凉感受暖阳的翩翩君子。
　　桑青提着箱包，左手抬起遮住刺眼的阳光，嘴角扬起，眯着双眼仰着头望着蓝天，大声喊着：“东方小巴黎，我来了。”
　　桑妈妈从飞机场走出来，看着前面的桑青，笑着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说：“傻孩子，就这样高兴？”
　　桑青拽过妈妈手里的皮包拎在手里，笑嘻嘻地看着妈妈身后，“爸呢？你们怎么没一起出来？”
　　妈妈一脸无奈地看着桑青，笑着说着：“还不是因为你，你爸爸看到你不见了，现在满机场找你呢！还好，你没走丢。”
　　桑青皱皱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闷声说：“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这样为我操心，这样，小青会很内疚的。”
　　妈妈拍了一下桑青的头，“还来这套？小青，是不是该换新的招数了？我们对你这一套，已经免疫了。”
　　桑青抬起头，调皮一笑，挽着妈妈的手臂，低下身靠在她肩上，“还不是母亲大人，总是看着我，不让我做这，怕我摔了，不让我做那，又怕我迷路了，妈，小青长大了，上大学了，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着竖起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发誓着：“小青对着蓝天起誓，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大人！”
　　妈妈轻掐一下桑青的脸颊，“没个正经，好了，快看看，给你爸打个电话，他该着急了。”
　　桑青点头，拿出电话，刚拨通就听到不远处响起熟悉铃声，她朝后一看，笑了，“爸，我在这儿！”说着扬起右手向爸爸打着招呼。
　　爸爸看见桑青跑过来，面露愤怒却又多是担忧，桑青见爸爸脸色似不太好，于是首先道歉很委屈般说着：“爸，别生气，小青错了。”
　　桑青每次犯了错就会第一时间向父母承认错误，神情恳切，面容委屈，每每这样，桑青父亲便会没有办法，只是摇摇头，然后拍着桑青的脑袋，很温和地告诉她：小青，凡事做之前都要考虑清楚，免得日后追悔莫及！手指点着桑青的头满脸关切。
　　这一次，爸爸依旧像从前一样，只是没有再说那一句话，他拍了下桑青的肩，说着“走吧”。父亲一下子不同于往常，桑青有些不适应心里难免会忐忑想着爸爸的眼神，这样，三人坐车沉默了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桑青侧头望着哈市的街边的建筑物，车内飘着淡淡的丁香花，司机说，这丁香花满布市区，几乎成了市里的一道景观。路旁丁香散发着的淡淡香气弥漫在车厢内，给烦闷的天气带来一丝幽香清凉。
　　多少次梦中憧憬着来到工大时的情景，在哈尔滨工业大学的某个建筑物前面的街道，看到那个身穿白色外套的男孩，会笑着跑过去，对他说：“陆源迟，好久不见。”想着想着便会笑出来，笑到最后梦醒了，然后独自咀嚼幻梦般余韵。真的站在工大校门时，蓦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至心田，好像早已在这生活了365天，深深地看了眼工大的校门，在心底默默想着：陆源迟，终于可以靠你更近了。
　　校门口接新生的学生很热情，后来才知道，原来机场也有来接机的学生干部，只是他们错过了时间。忙碌了一个上午，日头很足，头发不用摸也知道很烫，桑青绕着体育场走了大半圈，交学费，办保险，各种校园卡……身边有个长得很清秀的学姐帮着讲解着工大的历史以及各种活动，背着厚重的双肩包，几乎已是气喘吁吁，原来新生开学是这样的，终于，办完了所有手续，那个学姐带着桑青和她爸妈到了宿舍，在楼下阿姨那领到了宿舍钥匙。
　　桑青爸妈在下午的时候便走了，独自一人坐在寝室里，周围一下子静下来，陌生环境让桑青心神不宁，慌乱地好似回到了小时候身边小男孩被领走的那个夜晚，仿佛身后没了倚靠。耳边响起雷鸣声，瓢泼大雨紧随而至，桑青心里咯噔一下，忙拿出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出这个声音，她一遍一遍的拨着爸跟妈的电话，嘴里念叨着：“千万不要淋到雨，千万不要淋到雨。”
　　小时候桑青迷路站在路灯下面，小小身子缩成团蹲在地上，爸爸找了整整三个小时，从学校到家里，几乎看到的街口他都寻遍了，寒冷冬日，茫茫飞雪，街路上一个满脸忧色的父亲穿梭在城市街道上，寻找着那个让他心疼的孩子，终于，他找到了小桑青，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眸光中的怜惜全都涌至心头，揪心般疼痛。脱下外套裹在桑青身上，抱着她一路走回家，空荡的街上父亲背着女儿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那夜桑青趴在父亲怀里睡着了，一直到第二天，她不知道，父亲一夜未眠，肩膀疼了一夜。
　　桑青咬住嘴唇，眼泪含在眼眶，手指发颤着按了一串数字，不一会儿，那边传来父亲的声音“小青？”极力控制住声音的颤抖，桑青说：“爸，上飞机了吗？”
　　桑爸爸在那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按着肩膀，眉头紧蹙着，满脸痛苦，他咬牙，面上露出一抹笑，说：“上了，马上要登机，小青，爸妈不在，要照顾好自己啊。”一口气说完，桑妈妈抢过电话，怕女儿听出父亲声音痛苦的压抑，“小青，有什么事要跟家里说啊，想家了就回来。”
　　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她一下子笑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好，我想家了，就回去，到时候，妈妈给小青做好吃的。”打完电话，转过头看着窗外被雨水冲洗的校园，桑青放下了电话，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伸出手接着滴落的雨水，“爸妈，你们要好好的，女儿会想念你们的。”
　　北方的雨来去匆匆，冲刷着夏末的闷热，雨珠遗留在树叶上，一阵风吹过，又掉下来，倒又像下了一场雨。夜晚，桑青睡不着，独自走在校园里，看着两旁高大的绿树，一直蔓延到路的那一头，闭上双眼，想象着两侧是法国的梧桐树，浪漫气息浓郁的宽敞街道，她站在这一头，而另一头，站着陆源迟。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桑青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借着暗黄灯光，一便又一遍的看着周围的树，手指碰触着粗壮树干，感受着从指间传到心底的凉意。
　　后来，桑青走遍了工大的校园道路，每一个角落都很认真的踩踏着，心想着，他可能曾经走过，也曾在这里留下一个脚印；在图书馆几乎翻遍了藏书，想着，他可能曾经借阅过，寻找着熟悉的笔迹，感触着他可能留在书页上的余温。
　　那一年，做过的很多疯狂的事情，却从未后悔，甚至许多年后，回想着，会觉得当时很傻，可是记忆又重新回首。桑青就是这样的人，青春时期，花季雨季没有经历过的青涩在大学好似变本加厉般，一直痴狂着做一些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陆源迟，于那个时候的桑青，便是整个世界，满满占据了她的心，直到有一日被伤害的自尊全无，也这样义无反顾。
　　再见到陆源迟，是在迎新生晚会上，桑青在舞台上弹着钢琴，没有看到舞台下，他一脸震惊的表情。演出结束，她在后台卸妆，身后传来一声似不太确定的问声，“桑青？”
　　手中的卸妆纸掉到地上，桑青猛地站起来，从镜子里看到那个几乎是魂牵梦萦的人，然后慢慢转身，看着他的双眼，笑盈盈地说着：“好久不见。”曾经想过很多次的再遇，竟在这一天实现了，如果后台足够静，甚至能听到心跳加快的声音。
　　陆源迟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掩埋，“你……来这儿演出？”
　　桑青摇摇头，仿佛心又很平静了，原来，离他这样近，是这样的幸福，“我转学了。”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陆源迟瞬间睁大了眼睛，微愣了半晌，然后皱眉问着：“理工科？转来工大？”他忽然想到那夜，桑青最后肯定的眼神，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迟疑，终问着：“桑青，你为什么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