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社会也有鬼？》深巷杏花ovo

6、往昔

　　“大家安静一下，让我们欢迎新同学。来，唐焉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讲台上的徐梅一如既往的严肃，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镜框。
　　“大家好，我叫唐焉。”她身边的女孩略微低着头，声音有些细小，躲闪的眼神显露出紧张与不安。
　　“不要紧张呀唐焉同学，我们都很欢迎你的。”讲台下传出了一个带着笑的声音，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托腮轻笑。
　　徐梅没有动作，任由那个双马尾女孩突兀发言。
　　唐焉没有说话，羞涩和紧张让她的大脑一时空白一片，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等她坐下后，突然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抬头一看，周围的同学或探究或戏谑的眼神时不时瞥来，她有些不安，无处安放的双手紧紧抓着校服长裤。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个双马尾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眨眼间便敛了笑意，攥紧的拳头中，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而她却毫无知觉，只是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一下课，那个双马尾女孩桌边就围满了人，可唐焉却看到她拨开人群，直接大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唐焉刚想用书遮住脸假装睡觉，就听见了那个双马尾女孩的声音。
　　“你叫唐焉对吗，交个朋友吧？我叫戴降尤。”说完，不等唐焉反应过来，拨了拨额头的碎发继续道，“不过想必你也听说过我，毕竟我的人气很高嘛，怎么样，你应该很想跟我做朋友吧？”
　　唐焉怕生，戴降尤的示好顿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她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我没有听说过你……”
　　戴降尤脸上的笑容有些龟裂。
　　唐焉此刻说的话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挑衅。
　　作为校方最大股东的女儿，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她三番两次主动搭话，都被毫不留情地无视拒绝，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顿时脸上的笑容就险些挂不住。
　　但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为了自己的形象，她还是勉强牵了牵嘴角的肌肉，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故意大声说:“哈哈，唐焉同学你就别开玩笑啦～”
　　随即凑到唐焉耳边，不动声色地小声道:“我找你是给你脸了，别给脸不要脸！”
　　唐焉一时有些呆滞，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笑吟吟的新同学，下一秒就剑拔弩张。
　　等她反应过来时，戴降尤已经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明白，自己招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第二天早上，她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再翻找书包准备交作业时，就发现自己的书包被洗劫一空，作业书本不翼而飞。
　　她慌忙伸手去翻桌兜，手指尖却猛的一阵刺痛。她疼的直抽气，忙抽出手查看，却发现桌兜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十几个大头钉，一个个折射着寒光。
　　她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个都若无其事地谈天侃地。她和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的，无形的墙。
　　她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她早就体会过。
　　刚上幼儿园时，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就是老师的女儿，那个时候老师总喜欢带自家女儿到班上跟他们一起玩，而那个小女孩不知为什么就喜欢跟着她，不过她也并不反感，两人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也因为如此，老师似乎总是偏袒她一些，有多余的饼干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求求就能要到。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发现班上的小朋友不再喜欢跟她玩了。
　　小孩子似乎总是比成年人更加敏感，她第一次察觉到他们孤立她，是一次活动课上，组队时没人要她，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玩闹的伙伴中间，手足无措，想要加入他们却被嫌弃推开。
　　再然后老师的女儿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她们不在一个区域，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两两组队时她成了那个永远单另的人，与周遭格格不入，就算有时有人的搭档生病没来，每当她热情地迎上去时，也总会被无情推开，当头泼她一脸冷水。
　　他们宁愿三个人一起玩，也不愿和她走在一起。
　　渐渐的，她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独自坐在教室角落里一个人吃饭，习惯了一个人堆沙坑，习惯了玩过家家时一个人扮演爸爸妈妈和女儿。
　　她不再如从前那样活泼开朗，反而喜欢避开人群，独来独往。
　　直到有一天，以前要好的朋友给了她一块饼干，笑着说是专门送给她的。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很暖。
　　她想，或许还是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的。
　　可是她错了。
　　没过多久，她就觉得肚子隐隐作痛，紧接着便是如绞般的剧痛，她慌忙跑进厕所，她没吃任何别的东西，除了那块饼干。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隔间的门就被踹开了，她昔日“要好”的朋友正一脸笑意看着她。她将她一脚踹进粪坑，捧腹大笑起来。
　　唐嫣跌进粪坑，从未体会过的屈辱涌上心头，看着眼前这张笑的几乎有些扭曲的脸，熟悉而陌生，她心中委屈、悲愤、不甘，她想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可却终不忍下手。
　　出了厕所，又是一阵异样嘲笑的目光，她终于认清了他们刻意的排挤。
　　说来可笑，当时的她竟然还认为是自己多心，从来不曾想到，仅仅是幼儿园的孩子，就能做到如此狠心。
　　直到今天，幼儿园里其他的的记忆似乎都有些迷糊了，但这件事她始终记得，厕所难闻的气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还有那些人冰冷的目光。
　　如同拴着镣铐扒光了衣服走在大街上，众人千夫所指，目光如有实质般化为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身上、心上，如凌迟般剐开她的皮肉，一寸一寸深入骨髓。
　　他们或许早就忘记了幼年的这场小插曲，甚至可能都忘记自己曾经冷落过一个小女孩。如果再有人问起他们，他们只会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啦，他早就忘记了。
　　可她唐焉不会，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直到上了小学，这场噩梦也始终伴随在她左右。
　　小学不比幼儿园，那些同学欺负她的手段似乎更高级了些。女同学嘲笑她戴的蝴蝶结太过幼稚，故意臭美，于是她亲手掰断了自己最心爱的蝴蝶结发卡，同她爱美的心一起埋葬在了永远天日的垃圾桶里。
　　后排男同学总在上课时扯她的头发，甚至拉开她的凳子让她不注意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于是她剪短了头发，舍去了一袭柔顺的秀发，始终保持着齐耳短发，未曾再变过发型。
　　到了六年级，青春期的她开始变声。可不同于其他女生，她的声音越来越粗，含着沙哑，近乎于男声，脸上也布满了青春痘，皮肤更是因为营养不良愈发干黄。
　　在那个年纪，任何一点与众不同都会被当做异类，遭受众人嘲笑鄙夷。
　　不出所料的，她嗓音低沉的事很快就被传开了，同学们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嘲笑。
　　爱取外号的男同学一连十几个外号一股脑按在她头上，什么假小子，黑驴，草莓头……
　　她受够了。
　　就连回到家，也无法从父母身上得到半点安慰。
　　或者说，其实她的父母从来没真正关心过她。她有想过将一切苦楚通通倾诉给父母，她妄想着他们会安慰她，替她出头，哪怕是摸一摸她的脑袋，她都觉得无上满足。可等待她的，是无尽的冷漠，父母无休止的争吵、谩骂、漠不关心。
　　每当进入这个家，她都如坠冰窟，比起讨得父母欢心，她现在更想逃离。
　　“都是孩子，让让他们怎么了？”
　　“小孩子打闹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了。你这样，还有谁想跟你做朋友?”
　　“你学习成绩本来就不好，他们这么说也不是没道理。”
　　“…………”
　　如坠冰窟。
　　这次搬家，她又要转学到一所陌生的初中:
　　育才中学。
　　殊不知，她的噩梦也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