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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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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梯间的灯像忽然短路一样,一下一下明灭闪烁着,从黑暗到光明,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
余笙舟的心像撕开了一个口子,在一条奔腾的长河中沉浮,她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摇摆不定。
唇齿间溢出甜腥的味道,刺痛感从唇瓣的神经末梢传到大脑,她抬起手抹了抹,鲜红的血液如一瓣红梅在手背绽开。
原来是血啊。
她忽然就这样平静下来。
余笙舟深吸一口气,慢慢挺直腰背,像一只骄傲扬颈的白天鹅,她盯着黑暗中温誉黑如曜石的双眼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反正已经对我失望了……”她放肆大胆地将手放到温誉肩上,眼底蕴着疯狂,“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一定要你。”
温誉扯开她的手,不欲与她说什么,抬腿向外走。
余笙舟好不容易垒彻的假面在这一瞬间骤然崩塌。
她疯了一样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卑微可怜地低低祈求着:“温誉哥哥,求你,不要走,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乖乖听话,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求求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温誉握住她的手腕退开,淡淡地留下一句“你醉了”便离她而去。
余笙舟会哭会闹,会做所有任性的事,唯独不会这样卑微地乞求。
这是他最后给她的体面。
门渐渐合拢,在最后一丝光亮于缝隙中消弥时,余笙舟背过身。
她以为,只要不去看,就不会感到痛苦。
可,心还是好胀好痛。
余笙舟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浑身力气随着那一隙光亮瞬间被抽走,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黑夜包裹着她颓然的身体,她望着窗外冰冷的月亮,眼底一片涣散,似乎灵魂已被带走,只余一具无悲无喜的躯壳。
“哒哒哒”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从楼下传出,在空寂的楼梯间里回荡,带着沉闷的调子。
直到脚步声戛然而止,眼前出现一双修长的腿,余笙舟迟钝地抬了抬薄薄的眼睑。
谢宁轩高挺的鼻梁上金丝眼镜闪过一片寒光,凉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夹着一丝嘲弄。
余笙舟凝望着他的眉眼,脑中忽然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
她坐在最中央的卡座里,满耳充斥着巨大的音浪,喧嚣的人群,舞动的躯体,霓虹闪烁不定,她慵懒地陷在柔软的皮椅之中,捏着细细的高脚杯,一口一口抿着。
帅气的酒吧经理在余笙舟身边小心给她倒酒,嘴里不断说着有趣的话。
余笙舟感到有一丝厌烦,她现在只想在这片喧嚣中安静地仰头望着人们的疯狂,她喜欢这种上帝视角,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酒吧经理看出这位大小姐兴致怏怏,极有眼力劲地止住话语,妥帖地说了一些漂亮话后让出空间。
余笙舟坐了一会儿,和朋友们玩了点小游戏,稍感困意,准备回家。
她伸手去拿包,却忽然被朋友握住胳膊。
“我去,笙舟你看,那个男生是不是有点像温誉?”
朋友指着侧边的卡座,激动地摇着余笙舟的胳膊。
余笙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卡座中坐着一群学生气的男生们,其中双腿交叠端坐中央的男生,模样斯文皮肤白皙,高挺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唇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闲定地听着周围人嬉笑吵闹。
长相,没那么像,但是周身萦绕着的宁静气质,那种书卷气,和温誉有那么一丝相似。
也不怪乎朋友会觉得他像温誉了,毕竟这种气质在人群中少见而卓越,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氛围意境。
余笙舟困意忽然消散,也不着急回家了。
她招来经理,指着那边卡座,“那边的帐,记我名下。”
酒吧经理眼珠一转,殷勤地应下。
谢宁轩一伙人得知有人给他们买单,好奇地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
一见是个漂亮的富婆姐姐,顿时沸腾了,急不可耐地自告奋勇想过去道谢。
酒吧经理伸手按住了这群男生,意味深长地用手指点了点余笙舟的方向,“不是简单的有钱姐姐,是个大人物,不喜欢旁人烦她,你们派一两个人过去道谢就好了。”
派谁?那还用说。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谢宁轩身上。
谢宁轩修长的指节抬了抬镜框,轻轻扬眉,“那我去谢谢这位好心的姐姐吧。”
余笙舟卡座内的所有人都异常兴奋,他们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余笙舟的脸色。
这下刺激了,没有得到正主的余大小姐,是不是来了兴致要在私下养个替身?
谢宁轩从容在余笙舟身边坐下,温文尔雅举起酒杯,不卑不亢地向她道谢,全程大方得体,极有教养的模样。
余笙舟拿出一旁的手机,漫不经心地调出二维码,“交个朋友。”
谢宁轩从善如流的与她互加好友,两人聊了一会儿,他恰到好处地主动终止话题,不令她感到厌烦,回了卡座。
余笙舟垂着眼啜饮一口,无声地勾了勾红唇。
很有分寸感。
确实有三分像温誉。
她慢慢抒出一口气,但,他不是。
后来,他就躺在了她的列表,直到,有一天,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看到他求两张知名画展的票。
恰好那时她在想着和温誉去哪里逛逛,也有那么一丝好奇,谢宁轩是和哪个女生去看画展。
她心思一动,弄来了四张票,给了他两张。
就是这一念之差,他们四个人的交葛纠缠拉开了序幕。
回忆终止,余笙舟恢复神色,拢了拢额角的碎发,撑着胳膊站了起来,唇瓣微启,轻轻吐出一个“滚”。
谢宁轩站在原地没动,他抱臂冷眼旁观着她挣扎起身,“没想到高傲如余大小姐,也有这么悲惨的时候啊。”
谢宁轩的阴阳怪气,狠狠地戳在余笙舟的自尊心上,她沉下脸,“闭嘴!”
谢宁轩扯了扯唇角,“新夜,这种东西,你朋友们玩人用的,你用在他身上,啧,还真是……”
余笙舟打断他的话,扬起手扇向他的脸,“我说闭嘴!”
谢宁轩稳稳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扽到身前,垂下头低声煽诱:“要和我合作吗?”
余笙舟想挣开他的手,但没能挣开,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嗤笑一声:“凭你?”
谢宁轩扬起眉头:“你继续对温誉加压,魏清那里我有办法,只要他们两个不在一起,10年、20年,总能慢慢忘记的。”
说完谢宁轩放开余笙舟的手,眼底露出一抹厌弃,从衣兜抽出手帕,仔细又细致地一根根擦干净刚刚握过余笙舟的手。
余笙舟看着她动作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怎么,心理创伤了?”
谢宁轩神色冷漠,鼻腔轻哼一声:“我只是觉得你恶心罢了。”
余笙舟盯着他越发冷然的面孔,忽然伸手去摘他的眼镜。
谢宁轩擦着手,没反应过来,眼镜陡然被余笙舟摘走,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大,琥珀色的瞳孔轻缩了一下。
“你干什么!”
余笙舟捏着眼镜,端详着谢宁轩斯文秀气的脸孔。
奇怪,明明不像。
谢宁轩夺回余笙舟手中的眼镜,眼中厌恶之色越发浓重,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告诫:“余小姐请保持好距离,不要动手动脚的!”
余笙舟不屑轻哼一声:“你也配我动手动脚?照照镜子吧。”
谢宁轩对除了魏清以外的人,是丝毫不嘴软的,“也是,你想动手动脚的那个人,碰都不让你碰他,只能动别人了。”
他拉长了调子:“你猜新夜,他为什么没喝?是不是防了你一手?”
温誉就是余笙舟的命门,谢宁轩属于是狠狠拿捏住了。
余笙舟狠狠抠住手,“你说要是魏清知道了你在游轮上的事,她还会理会你吗?”
谢宁轩眼神骤然阴鸷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挤出:“不、关、你、事。”
余笙舟见自己往他心里戳的刀子让他也难受了,心里忽然舒服了,这就对了,他们两个谁也别想好受。
革命的友谊,谁说非要是友好的,这样互讦,彼此拿捏弱点,也是一种坚固的同盟。
*
周五是一个阴沉沉的天气,满城青灰,乌云从早晨起就低低压在K市上方,仿佛下一秒就会坠下大雨,但却一直压抑着。
宿舍的光线越来越暗,张颜夕啃着苹果去按开电灯,瞄了一眼外边的天空,“是不是要下雨了?”
任子昕听到她说,从凳子上站起来去阳台收衣服,“还是先收进来吧,免得待会儿打游戏入迷顾不上它们,我帮你们一块儿收了哈。”
魏清和张颜夕点点头:“行,谢啦。”
魏清看着六级讲课视频,屏幕左下角忽然弹出一个新闻框:【地产千金和温氏集团继承人确定婚期!】
魏清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弹框,鼠标移过去,双击,页面加载。
张颜夕抱怨:“靠,怎么卡顿了。”
魏清的鼠标连续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敲击声。
阳台外忽然传来任子昕激动地呼喊。
“清清清清!你快下楼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