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予白玫瑰》第五回

9、第9章

　　距离那日晚饭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魏清每每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是温誉越过来温柔地给她擦拭时唇角的画面，胸腔心脏无法控制地急剧跳动着，像一座即将汹涌爆发地火山，灼热而澎湃。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那个举动不代表任何意思，他眼眸澄澈分明，动作轻缓小心，没有一丝旖丽暧昧的味道。
　　不过是无意见到她唇角一点污渍，轻轻擦过而已。

　　只是那一瞬间的酥麻之意，从最敏感的唇瓣直击灵魂，仿佛一根轻轻落下的羽毛，柔软却痒麻，令她全身细胞不断叫嚣、颤栗着。
　　心底压抑的情感不断挣扎着向外冲撞，几乎就要从心底破出。

　　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余笙舟拉走温誉，再多一秒，她或许已经顺着他的指尖吻上了他的唇。

　　直到很久很久，他们离去，魏清依然怔愣地按着唇角，鼻尖似乎还残留一丝淡淡的冷香。
　　谢宁轩沉默地望着她，阴郁的眼眸隐匿在镜片之后，无人探知。

　　“喂。”便利店老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魏清从失神中抽回思绪。

　　现在是国庆的最后一天，她要跟老板说辞职的事情了。
　　“老板，是这样的，我这边出了一点变动，可能暂时会停下便利店的兼职……”

　　魏清话还没说完，老板哀嚎一声：“怎么你们都要走？这一时半会儿地我哪里去找两个店员啊？”

　　魏清诧异地问：“都要走？还有谁要走？”
　　“还能有谁啊，楚楚啊。”

　　丁楚楚要走？
　　她怎么没和自己提过这事？

　　魏清愣了一瞬急忙问道：“她有说为什么要走吗？”

　　“她就说家里有事要回H市，我看她情绪不太好，也没多问……”
　　老板继续说：“你看现在一时半会儿我实在没法一连找两个靠谱的店员，你能不能再待些日子，等我找到新的人来替你你再走？”

　　老板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的，魏清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行的，那我再待些日子。”

　　和老板挂了电话后，魏清担心丁楚楚，第二天得了空就立刻去她的出租屋找她。

　　丁楚楚住在一个K市的城中村里，这里住的大多是没有多少钱用在租房上的上班族，人多且鱼龙混杂。

　　丁楚楚的出租屋是那种隔断做的房间，狭窄逼仄，隔音十分差，几乎能听到隔壁左右所有的声音，唯一的优点是有个独卫了。

　　这回再来她的屋子，整洁了很多，或许是大部分物品被收起来了的缘故，地上码了两个个大大的行李箱，人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丁楚楚在床上支起一个小桌子，魏清把给她带的花甲粉放上桌，两人一人一碗，坐在床上边吃边说话。

　　丁楚楚脸色不是很好，头发胡乱夹在脑后，双眼红肿着，魏清猜想昨夜她是不是哭过。
　　她没有过多探知这些反常，只当寻常聊天问丁楚楚回家的事。

　　“你什么时候的车票？”
　　“明天。”

　　花甲粉从筷子间滑落，魏清抬头：“怎么这么赶？为什么都没和我说？”
　　丁楚楚垂着眼，缓慢地吸了一口粉：“我觉得很蠢，不想和你说。”

　　魏清抿起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她打算转移话题聊点别的什么的时候，丁楚楚低叹一口气，整个肩膀全部垂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压着，无法喘息。

　　“我要回去结婚了。”

　　丁楚楚的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在魏清脑中炸开。
　　“什……什么？”

　　丁楚楚呵气一笑，颓然地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粉丝，“是吧，太蠢了，我都不想说，唉。”

　　默了一会儿，丁楚楚故作轻松地扬起笑脸，冲魏清摆手，“其实也还好啦，亲戚介绍的，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我和他在手机上聊了一个多月，感觉还行。”

　　魏清心口仿佛堵着一道气：“在手机上聊？就是说现实里，连见都没见过？”
　　“我这不是就要回去见嘛。”

　　“见了面就要结婚？”
　　丁楚楚撇开脸，“见面感觉也还行当然就直接结婚咯。”

　　魏清紧紧皱着眉：“可你不是想要当一个自由自在的自媒体人……”

　　丁楚楚笑着打断她：“想当然想啊，但我也要生存啊，学历不高，来K市只能做做兼职，喜欢的自媒体半死不活的，除了能交个房租饿不死之外，我赚不到任何钱。”
　　她叹出一口气，话音很轻，不知是在说给魏清听还是自己听：“走出小镇看过大城市的繁华，为梦想努力过，现在该回到现实了，好好收心，结婚生子……”

　　魏清问她：“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丁楚楚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魏清似乎能听到她的心一点点化为灰烬的声音。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丁楚楚的眼睛涌出来，像一扇破碎的窗。
　　她的声音哽咽着、压抑着：“那我能怎么办，我还有哥哥，家里又没钱，妈妈哭着求我，我怎么能不管不顾只追求自己的梦想？”

　　有那么一瞬间，魏清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她希望丁楚楚是个坏孩子，做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人，不去管所谓的哥哥，不理会妈妈的哭求。
　　她不应该为谁而牺牲自己的人生。

　　可话在嘴边，魏清却无法说出劝阻的话。
　　丁楚楚是个善良的女孩，血缘至亲如何能轻易割舍？
　　更何况她也没有底气支撑去追求梦想，想来她也迷茫地想着，一事无成的自己，还要坚持什么呢？

　　“不能再缓些日子吗？”
　　丁楚楚用手背抹去脸上的眼泪，摇摇头，语气平静下来：“我妈的意思是，回来两家人坐一起谈完，过年就把婚礼办了。”

　　她挤出一丝笑：“到时候你也放寒假了，请你来喝喜酒啊，你太漂亮了，就不请你当我伴娘了，免得有什么咸猪手伴郎。”

　　魏清无奈地笑了：“到时候，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作为朋友，只能默默支持她了。

　　“害，我还和你计较这个？”丁楚楚拿起可乐和她捧杯。

　　碳酸饮料在口中滚出刺刺的气泡，扎得喉咙生疼。
　　丁楚楚吐出一口气舒缓片刻，埋头嗦了一大口花甲粉。

　　“他大我八岁，长得呢普普通通，性格比较老实，有点木讷，说话怪无聊的，跟着家里是开服装店的，条件还行吧。”
　　魏清有点担心：“这年龄差会不会有点大？你现在22，大你八岁他都30了。”

　　丁楚楚满不在乎地笑：“我不在乎这个。”
　　——就算在乎，也没有用。

　　魏清只得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也好，家里开服装店的话，你还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做做自媒体、直播什么的。”

　　丁楚楚定定地看着她，眼眶又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清清，谢谢你。”
　　——谢谢你，你的关心，谢谢你，给我留的体面。

　　魏清放下筷子走过去将她抱入怀中：“傻楚楚。”

　　丁楚楚的情绪再度崩溃，涌出眼泪，“清清，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你。”
　　在类似的人生轨迹里，她做了不成熟的选择，虚掷光阴，以至于到现在，她别无选择，如果她能像魏清一样，好好读书考上了一个好大学，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魏清脑海中闪过余笙舟的脸，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叹息着：“泥泞不堪的人生里，谁比谁过得舒坦呢？人呐，都是一层一层羡慕着的。”

　　丁楚楚从她怀里抬起满是泪渍的脸：“你也有羡慕的人？”

　　她一直以为魏清这样漂亮聪明、出身名校，未来一片光明的人，应该满腹志气，不会像她一样自哀自怨，更何况魏清与别人不一样，她那样清醒理智，这种情绪化的想法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魏清笑着抽出纸给她擦掉眼泪，“一般来说我不会过度关注别人影响自己的生活，但，人嘛，再理智克制也免不了七情六欲的影响。”

　　丁楚楚好奇地盯着她，魏清打开手机，调出之前丁楚楚剪给她关于温誉的视频：“他叫温誉，温氏集团的温。”
　　丁楚楚瞪大眼睛：“前段时间上热搜和地产千金联姻的温誉？你羡慕他的未婚妻？”

　　魏清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羡慕吧。”
　　“是因为她能和温誉在一起？”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魏清想了一下：“她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大方，肆意地笑，大胆表达自己的想法、感情，那种没有顾忌、洒脱慵懒的感觉，有某种瞬间会让我怀疑自己的克制只是一种畏手畏脚的规训。”
　　“因为没有底气，一无所有，所以任何事情都会有所顾忌，不敢要、不敢做，力求把意外和损失降到最低，美名其曰清醒克制，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匮乏的筹码。”

　　丁楚楚眨了眨眼睛，笑了：“你还真是很清醒理智啊。”
　　魏清也笑了，“我怀疑你在骂我穷，虽然是事实。”
　　两人笑成一团。

　　丁楚楚望着魏清的笑脸，回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她的时候，她第一眼就认出她是高中时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的学妹，学校关于她的传闻很多，可她淡然面对一切，成绩优异，她曾一度以她为榜样努力学习过一阵，只可惜还是晚了。

　　丁楚楚握起魏清的手恳切地叮嘱：“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连同我的那一份……”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