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正文 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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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门缝中溜进来的是这艘船特有的味道。
在地球重见阳光的第三年后，人类的物资或许没有那么匮乏了，但饥荒还是击倒了近乎一半的人口。
肥美多汁的鱼肉，糖分饱和的饮料，过去人类吃完家里的牲畜还不足够，还会去品尝长满鳞甲的鳄鱼和南极才有的虾肉，而现在能在每天获得足够的蛋白质和维生素就已经值得庆幸了。
这一切都和这艘游轮无关，这里的味道是馥郁的香，是甲板上的香槟塔，女士餐盘里的甜品，肉类在高温下产生的焦化层和衬衫间的香水味组成的复杂味道。
海风幽幽地将这股味道送到每一位宾客的鼻尖，让这艘游轮航行在海面上，成为伊甸园一样的存在。
很快，当斯莱德·威尔逊钳住阿琳娜的手腕，他站在了阿琳娜原先的位置，而阿琳娜取代了宝贵的总统候选人，海风变了。
铁锈味从那扇温润的木门后冒头，藏在焦糖和海风的咸腥味中。
岛台上摆着糖粉，柠檬和新鲜的苹果，亮闪闪的玻璃瓶里装着巧克力和咖啡豆。这些玻璃罐旁是一双战士的手，粗糙而有力，斯莱德·威尔逊抓紧了那罐液氮的边缘。
再往下，是刺客的刀。
岛台的阴影中，阿琳娜抓紧了那把残留苹果汁水的厨刀，刀身很薄，这意味着她不能砍到骨头和经络。她只有一次机会，让这把刀穿过骨缝和血肉，插进那颗跳动的心脏中。
咚咚咚，这是阿琳娜心脏跳动的声音，她自己的心脏像只鸟儿一样击打肋骨的牢笼。奇怪的是，她拿起刀的手比端起酒杯时更稳，她的肌肉比同人谈话时更舒展，斯莱德·威尔逊轻轻地哼笑一声，阿琳娜抬头，她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兴奋，
走廊里传来□□倒地的闷响，伴随着芳香和血腥味一道传进来。这种声音可太耳熟了，像一扇猪肉或者牛肉被厨子扔上案板，其实，砰，那就是一条生命消逝。
脚步声，是有人专门加重了脚步，他本不必这样做，强尼快客像闪电一样迅猛。可他还是这样，为了戏耍房间内比他身份高贵的人，在异能力眷顾他前，他只是中心城最渺小，最软弱的那种男人。
但当他研制出那个头盔后，天啊，他发现银行的墙挡不住他，警察的子弹也追不上他——那个懦弱的，胆小的，一无是处的男人一下子消失了。他是犯罪辛迪加的一员！哪怕夜枭忽视他，终极人瞧不上他，超女王——他害怕超女王，那又怎样？
他总是可以从比他弱小的人身上找到快乐。
强尼快客在杀死最后一名守在门口的保镖时轻飘飘地松了手，他让那具还温热的肉滑倒在地上。原子女坐在他的耳旁，发出愉悦的笑声，他知道他的同伴也在向往这场屠杀。
笑容在他的嘴边绽放，他缓步走到门口，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那是原子女也做好来到准备，他伸了个懒腰，摆开架势——
那扇厚重的，充满历史的门在碰到他的一瞬间破裂，周边的一切都变得很慢，斯莱德·威尔逊和那个东欧女人的尖叫似乎近在咫尺。
他本不想这么快就杀死那个女人，这太无趣了，她看上去很冷淡，还很高傲，她似乎曾经是一位高官的女儿，这更是给她增添了一些别样的魅力。如果让她被威尔逊的鲜血浸泡，让金色的睫毛上也坠上血珠，她肯定会尖叫，但很快又会被吓得一动不动，像只可怜的小羊羔。
唉，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遗憾，朗达竟然和他一块来了，这让他错失了很多机会。
如果这是他的单人任务。
强尼快客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因为他听见了金属的碎裂声，斯莱德·威尔逊不见了，那个女人被拦在身后，只探出一个头来，取代男人位置的是冒着寒气的液体。
然后，强尼快客听见了来自他自己的，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他的腰部！他的腿！他引以为豪的速度，被这突如其来的液氮冻在了原地！他能听见他的肌肤在脆化，开裂，他的血管被结冰的血液锁死。斯莱德·威尔逊高举着一柄斧子，本该用来斩断牛骨的工具被用在了犯罪辛迪加的成员身上。
真奇怪，明明在一天前他还高高在上，抽着签来决定一条生命的去向，现在沦落到和牛排一样的位置。
斧子的阴影落在了他头上，一下，两下，头骨碎裂，三下，死亡的阴影终于追上了他，他看见了自己的血和脑浆溅到了斯莱德的·威尔逊的独眼旁，溅到了那个东欧女人美丽的金发上。
他们全都兴致勃勃，像看一块漂亮的死肉一样看他。
于是强尼快客终于冲破了剧痛，他开始大喊原子女，他的女友的名字。
“朗达——朗达！”
他没有喊出第三声，他死了。
*
朗达没有回应强尼快客的呼唤。
原子女变得很小，很小，她的腰带帮了大忙，她按照计划，在强尼快客享受旁人的死亡的时候，她钻进了一旁女人的食道中。
阿琳娜原本不在他们的任务名单里面，这都只是朗达的一时起兴，她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杀死门口那些保镖一样。她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她从东欧女人的嘴里钻进去，越过那些洁白的牙齿，很少人有人能防住这一招，阿琳娜同样不能。原子女被阿琳娜柔软的唇舌包裹，然后她的喉头轻轻一动，一件剧毒的武器就这么被吞了下去。
原子女变成了蜜蜂的针，她从食道里下滑，被血肉妥帖地包裹着，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声音成了奔涌的河流，心脏收缩的律动成了隆隆的雷声。
所以，理所应当的，她没有听见强尼快客垂死的呼唤。
这是个几乎不可能失败的计划。原子女在黑暗中，感到安全，舒适和志得意满，她周边是跳动的，富有弹性的黏膜。她放松身体，一直快要滑到女人的胃部那儿——她将在那里冲破血肉的土壤，将阿琳娜的碎块洒满整个房间。
一柄利刃刺破了黑暗。
朗达还没有来得及启动腰带，她就看见了血肉外的阳光，有人将利刃倒转，刺进体内，在血液和肠道中翻转，寻找。身体的主人仿佛没有痛感一样，在她发现餐刀并不是给自己动手术的最优选择后，她空闲的左手也伸进了那团温暖之中。
朗达感到自己的空间被紧紧压缩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攥住，旁人的血液开始呛进她的呼吸道，死亡的恐惧攀上她的脊背，和海面的阳光一道洒了进来——不能这样！她咬住牙，启动了腰带！
砰！
这是她最狼狈的一次显形。
她从半空跌落，一柄利刃紧随而上，带着主人血液的温度割断了她的腰带。朗达摔在了岛台上，她撞碎了那些放着巧克力和咖啡豆的玻璃罐，在玻璃的碎片中滚下带着苹果汁的案板。
翻滚中，她撞上了一具坚硬的躯体，熟悉的感觉让她往后看——
强尼快客本就脆化的一部分现在更不完整了，朗达惊恐地抬手，她在自己手上看到了死去男友的碎片。那个和她情投意合的男人在静静地望着她，尽管他再也没办法说话了，他颅骨中渗出的液体，和朗达发丝滴落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真可惜，”她听见了那个东欧女人的声音，“我喜欢这条裙子。”
“你现在看起来漂亮极了，美人。”
愤怒突然从她的胸腔里生了出来，因为一个卑鄙男人的死。朗达将自己的腰带踢开，她冷冷地看着那个东欧女人。
阿琳娜只自顾自弯下腰，她捡起那把割断原子女腰带的剔骨刀，用已经被血液覆满的左手，将腹部那些快要掉出来的器官塞回去。朗达注视着那道创口，她看见了血肉像是有生命力一样的蠕动，生出肉芽，将一切都黏合上。
怪物，她想。
她冲了上去，这实在很不理智，很不聪明。超女王曾经嘲笑她，说如果她失去了腰带，她将什么都不是。
朗达想，该死，露易丝·莱恩竟然是对的。
阿琳娜的第一击没有杀死她，因为这个噩梦一样的女人失去了很多体力，过多的失血让刀柄打滑。可她依旧让利刃轻松地刺进了朗达的肋骨缝隙，沾满血的手紧紧拥抱了她，利刃在里面搅了一圈，又顺畅地滑了出来。
“嗯哼。”阿琳娜发出不满的声音，似乎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懊恼。
女人松开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朗达滑在了地上，血液从伤口里涌出，她的肺被刺破了，此刻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血液和唾液变成了泡沫状，从她嘴边涌出，她看着天花板，上面有繁复的装饰，壁画上的天使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你干了什么？”阿琳娜开始将利刃转向了威尔逊。
“一点惊喜，”威尔逊望着她笑，那是很真心的一个微笑，“多好的一次谋杀，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杀死原子女的。”
郎达隐约听见了人声，她在缓慢地上升，这具升降台将把她带去甲板。
阿琳娜试图从升降台上跳下去，失败后她在短短五秒中试图杀死威尔逊三次，大概她腹部的伤口还是限制了她的力量。这个怪物一样的女人被威尔逊钳住了手腕，硬生生地带到了朗达面前。
他们的双手交握，掌心里握着同一把刀，这把刀高悬在朗达的咽喉之上，女人想要向上，而男人想要向下。
“你疯了！”阿琳娜大叫，从朗达和她死去的男友进门时，她一直冷漠得像冬天的荒原，直到此刻，人类的情绪才蹦出来，“你有女儿！你知道杀了辛迪加的人会遭遇什么！我们得赶紧处理尸体——”
斯莱德·威尔逊似乎真的被逗笑了：“阿琳娜，你还是这样——你以为这艘船是用来干什么的？”
交换情报，互通利益，人们聚集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这艘船上供应的鱼子酱和香槟。他们将自己的把柄交出，换取合作的机会和别人的把柄，是政治的利益把这群嗜血的野兽聚集起来。
强尼快客和原子女死在这里算什么？
哪怕是超女王的头颅现在摆在香槟塔的正中央，终极人的尸体被吊在了桅杆之上，他们也会理性地称赞这特有的艺术品味。
只要斯莱德·威尔逊还没有死亡，他们就会是天然的共犯。
但阿琳娜不是。
刀刃离朗达的眼眶又近了一些，人们交谈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如果不是朗达快要因为气管里的血液窒息，她会大笑出声，嘲笑那个把自己送进陷阱的怪物。
“红房子真该为你骄傲，阿琳娜，”威尔逊紧紧握住那把刀，“在一次袭击中，你不仅全身而退，还杀了强尼快客和原子女——红房子会怎么说？哦，等终极人悬在他们头上时，他们一定会主动去追杀你这位叛逃的前间谍。”
他在“叛逃”这个单词上发了重音。
“但私下里，说不定会给你发金星奖章呢！你可是拯救了许多人的超级英雄——”
“你到底要什么？”那把刀又向下了一些，有人放松了力道。
“一个双赢的交易。”
斯莱德·威尔逊的声音很低，但依旧清晰地飘进这个房间里所有活人的耳朵里。
“你瞧，终极人不喜欢我，直到我当上总统前，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袭击，而我并不是每次都会有一个超级战士站在我旁边。”
“你很自信，”阿琳娜说，“大选不是还没开始吗？”
“总会有人不喜欢我的对手。”
那把刀又向下了一些，刀尖几乎割破了皮肉。
“你能给我提供什么？”
客观来说，这不能怪红房子。
人类刚刚从辛迪加的阴影里得到喘息的机会，无数人的尸体，无数人的血泪，付出了这么多，才制约住这些真正的怪物。
每个国家最深的地库中都藏着氪石，所有的核弹都24小时待命，当辛迪加终于妥协的那天，阳光久违地洒在冰封的大地上后——没人想在短时间再发起一场战争。
开什么玩笑！饥荒过去了吗？经济复苏了吗？政治体系重新建构了吗？既然这么疯子退后了一步，那么谁又愿意主动去招惹他们？哪怕无数人梦里都想尝着这群怪物的血肉——可那是终极人！那么大一个终极人立在你的家门口！你的头比氪星还要硬吗？
换句话说，就算你的头比氪星还要坚硬。
——怎么？您没有自己的家人吗？
——您也住哥谭？
“一个职位。”斯莱德·威尔逊说。
“你把一只红房子的蜘蛛放在你的枕边，很有勇气，”阿琳娜评价道，“你想过后果吗？当交易结束后？”
“哦，阿琳娜，”威尔逊说，他笑了，“我们各凭本事。”
“我要求工资待遇不能低于我在红房子的，带薪年假和双休，如果我受到严重的伤害——我的意思是现在就属于严重的伤害，我需要一笔额外的补贴和假期。”
“比这更好，”他说，“我可以同你分享我一半的财产，你有权在我躺在医院时的任何文件上签字，你将拥有很多假期，或许你可能会遇到一些谋杀，但这都不是关键。如果你接受了这份职位，我保证你会出现在我的遗嘱上——”
头顶的天使飞走了，吊灯也挪开，海风吹来的人群的惊呼。
死神垂在朗达的肩头，祂的袍子拂过这位辛迪加成员的面庞，她想到了那些在中心城的日子，当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阳光也像今天这样好。
有人在大声喊叫，有人举起了枪，朗达恍惚中，她看到了威尔逊的女儿迅速从裙子下掏出枪来，而一位英国口音的男人似乎想要前来拽开被血液淹没的阿琳娜。
“等等，”那个东欧女人似乎同她一样恍惚，“我没明白，威尔逊，你的意思是——”
斯莱德·威尔逊吐出一口气，他那只独眼没有看向任何人，周边惊呼的支持者，他们身下奄奄一息的恶棍，他只是看着被他强行握住手的女人。
他好像等这一刻很久很久了，在阿琳娜犹豫退缩的时候，他的手反而比地狱的锁链还要牢靠。
他握住女人的手和刀，一点点的，在众人面前给朗达带来了她期盼已久的死亡。
轻薄的红雾笼罩了四周，斯莱德·威尔逊对阿琳娜露出了一个血腥的微笑。
“是的，”他说，“这是一个求婚。”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正文 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