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声》足珞洛

6、供认不讳

　　见罗羽便飞奔向树林，林天与刘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到达树林后，三人望着吊在树上的单薄身影，焦急万分地合力将人救下。

　　“叫救护车！”

　　林天探了探鼻息与心跳，便将女孩的上衣褪去，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刘舒紧张地拿起手机，拨打了120，将情况描述清楚后，双手已然止不住颤抖。

　　一组接着一组，罗羽望着林天的动作，心中不停地祈祷。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的重复后，身下之人恢复了呼吸。

　　林天停止了动作，刘舒早已泪流满面。

　　而罗羽复杂不已的内心，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慰和救赎。

　　“吓到了？没事了。”
　　林天望着刘舒说。

　　罗羽挽过刘舒的肩，安慰道：“别哭了。”

　　“为什么...要救我？”

　　地上的女孩虚弱地开口。

　　“你姐姐还在警局等你呢，顾晚。”

　　罗羽回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一句‘姐姐，我来找你了。’
　　心中有了猜想。

　　病房内，

　　“为什么自杀？”

　　顾晚半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那本日记是你写的吧，混在李胜楠的遗物里，假装无意中发现。”

　　林天继续道：“省里的字迹鉴定专家明天就会到，我向学校讨要了你和李胜楠的试卷，到时一查便知。”

　　“是我写的，恶作剧罢了，我看不惯李胜楠，所以想抹黑她。”
　　顾晚平淡地说。

　　“是吗？想抹黑她的话，随便写写就好了，干嘛真的跟踪袁杰啊？”

　　“我没有。”
　　顾晚矢口否认。

　　“学校一年内的监控都是有备份的，你入学不过数月，与袁杰出现在校园同一场所的画面却是有许多，你睡了一整天，我也看了整整一个上午呢。”

　　“巧合而已。”

　　“就算是巧合，那案发时你在哪里？监控中显示，你曾尾随李胜楠走向天桥方向，直到警方离开，才再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那段时间你去哪了？”
　　林天追问道。

　　“闲逛。”

　　“有谁能证明？”

　　“没有。”

　　“好，暂时看来，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成立的，另外，在我查看监控的时间里，我的同事查看了你的手机，发现你几天前曾在网上购买了一个平衡车，那天我去宿舍时怎么都没看见呢？”

　　顾晚略显慌张，却故作镇定地说：“坏了，就丢了。”

　　“是吗？那托人购买氰|化物的信息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晚紧张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不知如何解释。

　　“删除记录，只是你自己看不见了而已。”

　　“我好奇而已，买这东西犯法吗？”

　　顾晚看向林天，声音有些颤抖。

　　“不犯法。”

　　林天望着顾晚，

　　“别紧张，我这个人就是爱查东查西的，你先休息，出院后到警局把你姐姐尸体领走，那里太冷了。”

　　“…好。”
　　顾晚眼眶微红，强忍着情绪回答道。

　　另一边，学校食堂内，罗羽与刘舒相对而坐。

　　“那个自杀的女孩，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李胜楠的室友，之前向我透露消息的就是她，虽然不清楚她与这一切的关系，不过咱们学校的女生本就不多，在哪里遇见过吧。”

　　刘舒有些嫌弃地看着面前的饭菜，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脸，而是...算了，吃饭吧。”

　　刘舒机械地将米饭送进自己的嘴里，吃到一半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啊，好的。”

　　刘舒放下手机，一脸奇怪地望着罗羽说道：
　　“是林天，他要我告诉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有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

　　“别问了，快，我和你一起去。”

　　“好。”

　　罗羽放下碗筷，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清晰了起来。

　　“顾晚自杀了。”

　　审讯室内光线昏暗，袁杰收敛了一瞬的震惊，平静地问道：

　　“顾晚是谁？”

　　林天望了望袁杰攥紧的拳，继续说：
　　“不过她没死，被我救了，现在正抱着她姐姐的尸身哭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等人。”

　　林天瞥了一眼袁杰，

　　“等待的间隙就找你聊聊，关于顾晚，我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袁杰的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

　　“你觉得我会明白？”

　　“她来到学校，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寻找失踪的姐姐，而是时刻尾随在你的身后，是不是说明，她或许已经知道顾晨失踪前，或者说，知道她姐姐生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便是你。”
　　见

　　袁杰迟迟未作出回应，林天继续道：
　　“也许顾晨在自杀前，与顾晚曾有过交流，提及过你，可如果按你之前的说法，顾晨应该是感激你的，顾晚的行为，说不通啊。”

　　“你什么意思？”
　　袁杰望着抚颌思索的林天，开口问到。

　　林天还未开口，便听见门口的人说：“林队，有人找，说是你叫他来的。”

　　“知道了。”

　　林天起身，遣人推着袁杰，走出了审讯室。

　　“你到底要做什么？”

　　“确认一些事罢了，一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
　　林天在袁杰耳边低语。

　　林天望着门外的罗羽二人。

　　“罗羽，你跟我来。”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刘舒在一旁小声说道。

　　罗羽跟随林天几人来到太平间，一头雾水地望着许浩与顾晚。

　　顾晚红着眼眶，望向门口，在看见袁杰时情绪不受控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罗羽，还记得案发当天，你看见的那个身影吗？”

　　林天没有理会顾晚的失控，对罗羽说到。

　　“记，记得。”

　　罗羽仔细回忆着，犹豫地回答道。

　　“好，那你看看，是他吗？”
　　林天指着袁杰问道。

　　罗羽看着轮椅上袁杰的背影，思索了一会儿回答到：
　　“不像，应该要更高一些，更瘦一些。”

　　“那你再看看她。”
　　林天指向顾晚。

　　“嗯...身形有些像，不过身高有些不符。”

　　“如果是踩在平衡车上，身体微曲呢？”

　　罗羽听着林天的表述，记忆里的画面愈发清晰起来。

　　“差不多就是那样。”

　　“好，你可以走了。”

　　“哦，好。”
　　罗羽听话地走了出去。

　　“林警官，光靠一个背影就可以断案了吗？”
　　顾晚嗤笑道。

　　“当然不能，但是我们在那地方发现了几根毛发，与袁杰现在的相比，长度和颜色都有些不同，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现在看着，倒是有些像你的呢。”

　　“不好意思林警官，警校大部分女生都是这个发型。”

　　“是啊，不过我看你的发色还蛮特别的，那天在医院没忍住，就拔了一根，拿回来做了比对。”

　　林天指了指顾晚的头部继续说道：
　　“你猜结果怎么着？”

　　顾晚眼中掠过一丝不安。

　　“那就能证明,我去过密室吗？”

　　“我可没说头发是在密室的地上被发现的。”

　　林天望着顾晚慌张的神色，锐利的眼神再一次将她看穿。

　　“校方一直都在保密，除了这位建造者和警方，没有人知道密室所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小心发现的。”

　　“你托人买来氰|化物，把李胜楠约到树林，将其杀害，而后用密室里的镰刀将她的颈部割开，企图栽赃陷害，却不料有人经过，你只好藏到密室，一直等着人离开，我说的可对？”

　　林天没有给顾晚喘|息的机会。

　　“不是，不是我，是他杀的，他就是个人渣!”
　　顾晚几近疯狂，指着袁杰喊到。

　　“他？他不是帮助过你姐姐的吗，怎么这么说他？”

　　“帮助？呵，是啊，当初,刘哥忽然和姐姐表了白，就再无音讯，姐姐便像发疯了一般，要来学校找他，
　　好不容易考上了警校，知道了那个她始终不愿提及的真相...
　　虽然万念俱灰，可她和我说，有一位名叫袁杰的老师，一直在为刘哥守墓，人很好，还劝她不要难过，应该好好活着，替刘哥完成梦想。”

　　顾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哽咽着继续说：
　　“可是后来呢，你问问这个衣冠禽兽后来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别说了，人是我杀的，和她没有关系，让她走！”
　　袁杰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杀人罪你敢认，强|奸罪却不敢认是吗？！”

　　顾晚扑向袁杰，被林天及时拉开。

　　“我真的很后悔，那天晚上如果我没有关机，或许还能听到姐姐的声音，而不是，收到那一份字体方正，冷冰冰的遗书……”

　　顾晚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那天喝醉了…”

　　袁杰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愿意负责的，可是……”

　　‘腿断了，还能行吗？’

　　袁杰回想起那年聚餐时听见的话语，

　　想起借着醉意，自己的过分行为，不再做声。

　　将顾晨按在床上，撕开她的衣物，听着她的哭喊，
　　袁杰嘴里只不停地念着那句，“谁说我不行？”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他也记不清了，
　　不知睡了多久，袁杰醒来后头痛欲裂，看着空荡荡的床，只觉得那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直到走出地窖，

　　树枝上的单薄身影带着初秋的寒风，
　　像是一把利刃，刺痛了他的双眼。

　　“可她在你睡着后，自杀了。”

　　林天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是，我也时常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渣，以防事情败露，就将她埋在了那里，甚至在顾晚找到我后，也绝口不提。”
　　袁杰自嘲道。

　　“想不到今天说出来之后，我反而有些释然。”

　　“不惜背上杀人的罪名，也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龌龊事，袁杰，我真是看错你了。”

　　林天望向袁杰，眼神里多了一丝哀伤。

　　“顾晚，我能够理解你想要复仇的心，可李胜楠呢，她何其无辜？”
　　林天望着顾晚颤抖的脊背说道。

　　“对不起，如果不是她看到了那则信息，我也不会…真的很对不起。”

　　顾晚掩面哭泣，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气力。

　　“带走吧。”

　　林天扶起顾晚，将冰冷的铁铐环过她的手腕。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他们还没出来呢。”
　　刘舒走在罗羽身旁，疑惑道。

　　“需要我做的事情做完了，自然不该留在那里。”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有是些价值的。”

　　罗羽平静地说着，眼神似乎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算了，和你说不通，快些回去吧，刚刚根本就没吃饱。”

　　刘舒望着罗羽，心中的猜测渐渐了然，便不再多问。

　　“我请你，想吃什么？”

　　“真的？随便吧，我不挑。”

　　“以后的事…你有打算吗？”
　　罗羽忽然问到。

　　“什么？”

　　“以后，跟着林警官，怎么样？”

　　“我不想跟他混，可是又想和你共事，有点纠结啊，再说吧再说吧，先吃饭！”

　　刘舒笑着加快了脚步。

　　“我也想和你共事。”

　　罗羽追上刘舒，拉着她的手深情地说道。

　　“结束了？”
　　许浩望着林天疲惫的神色，站在一旁问道。

　　“人证物证具在，顾晚对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袁杰也承认自己曾对顾晨实施强|暴，就等法院的判决了。”

　　“嗯。”
　　许浩眼神哀伤，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看看这个。”
　　林天将一部略显落伍的手机递给许浩。

　　“这是？”

　　“顾晚以前的手机，里面唯一的一则信息，也是她姐姐留给她的最后一则信息。”

　　许浩点亮屏幕，看着上面的黑色字体：

　　‘小晚，我一直以为袁老师是可以相信的人，可今晚发生的事，让我太过痛心，
　　他满身酒气，抓住我的手腕，粗暴地撕开我的衣物，任我如何哭喊，都毫无意义，
　　我恨他，可我更恨我自己，明明可以报警，明明可以趁他睡着时杀了他，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很贱，很没用，
　　你不要学我，要坚强，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为我报仇，就当没有我这个姐姐吧，
　　让我最后再和你说一句，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许浩放下手机，叹息着说道：
　　“他们，明明…一切都可以避免的。”

　　“我们永远不知道，今天的举动会对明天产生什么影响。”

　　林天调整呼吸，继续说道：
　　“罢了，伤感又有什么用呢？明天总会来临，走吧，填饱肚子，迎接新的一天。”

　　“是啊，今天总是更重要的。”

　　二人整理好心绪，并肩走向熟悉的火锅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