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镜台

40、第二个梦32

　　如果按照梦自己的意志，帕雷萨会很快找到法尔蒂娜，然后他会设法摆脱这个雇他解闷的贵族，带着法尔蒂娜远走高飞。
　　所以，赫莫斯让他没那么快找到法尔蒂娜。每一次，帕雷萨问他进展，在梦的流向告诉他要回答找到了的时候，他说：
　　“还没有任何消息。”
　　他还特意补充了几句，告诉帕雷萨，不要老是问这件事，有结果他会告诉他，在他告诉他之前——别老问。
　　反正他们现在是付钱买服务的关系，他有权利这样要求他。
　　*
　　可这是个梦。梦执着地按照主人自己的剧本发展。被阻挠，却锲而不舍。帕雷萨不回转，不改变，他的注意力只在这件事上。
　　“距离我上次问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帕雷萨用一种轻缓而小心的语调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事实上，上一次是在昨天。
　　赫莫斯很难保持脸上的笑容。帕雷萨立刻告诉他：“我知道了，我会保持耐心，感谢您……”感谢，转移话题，一堆废话。帕雷萨根本没有心思继续玩这套游戏了。他心里只有法尔蒂娜，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她是生是死。
　　帕雷萨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颜悦色，于是对他说：“您生气了？……不。您莫非是，感到嫉妒了？”
　　帕雷萨接下来用恰到好处的失笑，略微的歉意，诚恳的目光，告诉他说，法尔蒂娜并不是他的情妇，而是他的血亲，他的姊妹。
　　赫莫斯忍不住笑出声。帕雷萨和他一起笑出声。他们笑完后，他把帕雷萨按在地毯上。
　　帕雷萨只在他斯出手之初有过一丝僵硬，接着没有任何反抗，顺从地被他压在地上，表现得愕然，而且受伤。
　　那一瞬间，赫莫斯几乎想撕下这层伪装。当他用真正的面孔面对帕雷萨，起码不会得到这种程度的糊弄，起码帕雷萨会用一种更直白的态度对待他，起码……
　　“我没有骗您。”帕雷萨说。
　　“闭嘴。”赫莫斯说。
　　他敏锐地发现，帕雷萨居然慌张起来了。龙立刻想到——也许是他有点露陷了，帕雷萨猜到他可能是谁了。
　　赫莫斯想，这很好。他可以用自己的面孔和身体【】了。他决定等帕雷萨指出这个事实，在那一刻变回他自己的模样。【】
　　他能闻出帕雷萨的恐惧，他笃定帕雷萨猜出他了，但是帕雷萨偏偏就不说话。【】
　　他可以非常简单地让帕雷萨闭嘴，非常简单地让帕雷萨……
　　但是那样会非常没有意思。
　　【】他不知道帕雷萨想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挑明……不过管他呢。【】他让一个给花瓶换水的仆人恰巧走进来。他命令那人过来，把清水都泼在帕雷萨身上。
　　他接着问帕雷萨，可以站起来了吗？
　　帕雷萨抬起头，在第一秒，赫莫斯看出恨。接着，他看到面具盖回那张脸，帕雷萨对他笑。
　　“您吃起醋来真可怕，”帕雷萨说，“可是我必须澄清，法尔蒂娜真的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任何超出亲人之外的情愫。如果您帮我和妹妹重聚，我愿意让您对我做任何事。”
　　哦。
　　赫莫斯意识到，帕雷萨之前的恐慌好像不是因为认出了他是谁，而是怕他因为嫉妒阻挠法尔蒂娜和他重逢。
　　哦。
　　任何事。
　　呵呵。
　　他【】把他的头也压进水里。他捂着他的鼻子和嘴，防止他呛水，在他挣扎得不行时让他换口气，然后再完全压进水里。他倒要看看他能为她“任何”到什么地步。他等他求他停下，可帕雷萨偏不。帕雷萨看起来虚弱，脱力，任凭他摆弄，但就是不说求他停下来。
　　【】
　　帕雷萨说：“如果这是您希望的话，当然可以。您付过钱了。”
　　【】
　　“您可真爱您的妹妹，舍得为她付出这么多。”
　　帕雷萨难得暴露了他的恼火，语带嘲讽地回答：“难道您觉得一个人不去爱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手足，而要去爱一个花钱【】解闷的主顾吗？”
　　“我可不是为了解闷才花钱的。”赫莫斯掐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
　　龙差点就把伪装撕下来了。
　　“我知道，”帕雷萨说，“您迷上我了。”
　　赫莫斯不知道该怎么回击。
　　帕雷萨握着他的手腕，继续说道：“但是我不会迷上任何人，您知道为什么吗？”他掰开他的手指，接着说，“您知道我是怎么失去我的身份，沦落成今天的模样的吗？因为我迷恋过一个人，一个像您一样【】解闷的人。我告诉您，不要迷恋任何人，就算是贵族，信任别人，爱别人，也会获得非常不好的结果。您花钱雇我，我收钱陪您，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安全的关系。”
　　“可您就爱那个法尔蒂娜。”
　　“因为她是我妹妹。”
　　“我很清楚她不是您妹妹。”
　　“……您找到她了，她怎么样了？”
　　死了。赫莫斯想这么说。但是他迎着帕雷萨的眼神，话到嘴边，硬是扭成了：“在我的安排下生活得很好。等我玩腻你的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谢谢您。”帕雷萨说。赫莫斯以为他会再说什么我会耐心等您玩腻我之类的话，但帕雷萨说的是：“我会报答您。”
　　*
　　赫莫斯本来以为帕雷萨是要报复他。他等着他的报复，但这人气定神闲地继续规律的生活，好像他是真的很感激他，觉得自己应该陪他直到他腻了。
　　这太不像帕雷萨了。
　　赫莫斯于是又去看了梦未来的流势——他看到帕雷萨打的计划是，利用他的迷恋，软化他的意志，令他同情他，主动放他和法尔蒂娜远走高飞。
　　赫莫斯觉得他可能永远都对帕雷萨同情不起来了。
　　他不仅不同情他。
　　他感到恼火。
　　*
　　他不按梦的意思来。
　　*
　　帕雷萨【】这么骄傲于他的自制力，无时无刻不主宰他心意的冷酷的理智，可到头来他也不过就是个凡人【】。当然，他一直都是一个凡人，被他的欲望驱使着做些不计后果的事，只是他的欲望往往很难令赫莫斯欣悦。【】赫莫斯【】发现帕雷萨没有很快入睡，跳到白天。帕雷萨躺着，一直躺着，然后说：“您一直让我想起一个人。”
　　他说话时都没翻一下身，面对赫莫斯。
　　“什么人？”赫莫斯问。
　　“我的初恋情人。”
　　“……”赫莫斯知道按自己现在的人设，他应该表现得很生气，阻止帕雷萨说下去。
　　但他想听他说下去。
　　帕雷萨说下去了：“不，我不该说您像他。不如说是，我遇见的每一个人，我都觉得像他。每一个人，我离开他后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影子。一开始我甚至以为那就是他，他伪装成别人来接近我……但是不是……根本不是……我的躲藏很成功，他没有找到我……或者他早就把我忘了……他就干过这样的事……把我扔了，忘了，然后有一天无聊了，又想起我来，过来找我……【】然后为了继续【】毁了我的一切……然后【】……”
　　帕雷萨转过身来，看着赫莫斯。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问赫莫斯，或者在问他自己，“难道我被人锁上过一次，就一直被他锁住了吗？”
　　“……也许——”
　　“不，我不爱他。别对我说那些蠢话。”帕雷萨预先打断了他，“我不会再迷恋任何人，我也不会被任何人锁住。作茧自缚——那是我一生中最恶心的经历——对不起，我对您说了点多余的话，请您别放在心上。您告诉我，您会为此生我的气吗？”
　　“……不会，请——”
　　“谢谢，”帕雷萨立刻说，接着亲了他一下，“我真喜爱您，您真是个可爱的人——谢谢您听我说这些。晚安。”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