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12、剪不断,理还乱

　　叶初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国家的公司要坐下来在一起谈判，其中需要准备和应付的事情有那么多，多到她几乎难以应付！过去，她帮老板处理国内事务明明就是很得心应手啊，怎么就没有这样复杂呢？
　　她在这里的半个月时间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令她难以想象，难以招架，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发生，她可以说，如果没有汉斯和海克的帮助，恐怕她都没办法顺利的完成一件事，更别说是向华老板交代！
　　就在出差归国的时间还剩下五天的时候，她总算是将所有老板交代的任务完成，包括前期的接待工作，各种会议地点的安排、食宿准备、与当地政府相关部门的接洽、与合作方谈判前的各种资料收集等等，林林总总的许多事情全部都有了敲定的结论后，她这才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回国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黄昏时刻，夕阳洒下的橘黄色的余辉映照在大地上，将世间的万物都变得灿烂而耀眼，那一层美丽的橘黄色看起来显得格外的温馨。叶初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慢慢地走在街区的小路上，心情轻松而惬意的闲逛着。
　　结束了工作，她整个人都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也让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有心情出来散散步，真正体会一番欧洲人的生活。她走到街心花园，就见有四五个孩子正兴高采烈的在花园中心的一个大沙堆上玩着。
　　孩子们身上玩得很脏，小脸上，手上到处都有泥巴，有沙子，有水渍，远远看去，就象一只只小花猴子似的。如果这样的情况放在国内，恐怕早就有母亲们和爷爷奶奶们前来喝止，忙不迭的把孩子从沙堆上拎走了。可在这里，半大不小的孩子们玩的毫无顾忌，因为没有大人会来阻止他们的玩闹，他们不用担心会被长辈们骂。
　　这个时候，他们的妈妈们就坐在离孩子们不远的花园长凳上，只是眼中带着温柔的看着他们，有些妈妈还静静地坐在边上，看着书，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弄脏衣服，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可能被其他孩子弄伤，弄哭，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
　　叶初嘴角含着笑意，心中暖暖的看着这些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玩着，用小手大把大把的抓起沙子建造着自己心目中的城堡，这些孩子的童年想必比国内的孩子们过的要幸福快乐的多吧。她想着，不知不觉的走了过去，蹲在了大沙堆的边上，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这些孩子们建造着自己的城堡。
　　叶初正含笑看着孩子们玩着沙子，就见一个最大的孩子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放下手里的塑料小铲子，跑了几步过来，站在她面前，歪着头看了她好一会，然后眨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阿姨，你是日本人么？”
　　“不，阿姨不是日本人。阿姨是中国人。”
　　“中国在哪里？离这儿远么？”
　　“恩，很远，坐飞机要坐１１个小时。你坐过飞机么？”
　　小家伙很用力的点点头道：
　　“坐过，上次爸爸带我去旅行，我们就是坐飞机去的。”
　　“是去日本旅行么？”
　　“是，我看到那里有好多人长得象你一样。”
　　叶初呵呵的笑了起来，神态温柔的几乎能挤出水来，她轻轻地拉了拉孩子的小手，笑道：
　　“如果你去过中国，就会看见更多人和阿姨长的一样。中国是个很大的国家，很大很大，比这里要大许多。那里有许多房子，许多人，还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小朋友。”
　　“那里的房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和我造的城堡一样呢？你来看，是不是和我造的房子一样？”
　　小男孩的眼睛里闪着好奇和兴奋的神色，他拉起叶初的手，将她带到大沙堆中央的城堡前，指着还没完全建造好的半成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叶初。
　　叶初故意歪着头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品评着那半成品，然后笑着摇头道：
　　“中国的房子和你造的房子不一样哦。想不想看看中国的房子长什么样？”
　　小男孩当下立刻点点头，他身边的几个小孩子也懵懂的跟着点头。叶初笑了起来，然后也象个大孩子一样挽起袖子，坐在沙堆上，用手和着沙子和水，一边哼着歌，一点点的建造起有着中国风味的房子来。
　　几个孩子从来没有听到过异国的歌曲，纷纷睁着美丽的大眼睛，聚在她身边，围成一圈，聚精会神的听着她的歌，看着她手下的房子一点点的成型。等有着大屋顶式样的房子终于成型，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时候，最大的那个小男孩禁不住叫了起来：
　　“阿姨，这就是中国的房子么？它为什么和我们的城堡长得那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问倒了叶初，她想了一会，然后摇摇头笑道：
　　“宝贝，你的这个问题真的问倒了阿姨，阿姨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你喜欢哪个呢？”
　　“我喜欢我们的。”
　　“我喜欢这个！”
　　同时回答叶初的有好几个声音，几个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小孩子也加入到她与小男孩的对话中。没等叶初回答，那几个孩子之间因为意见不同，而吵闹了起来。顿时，原本安静的小花园里，被孩子们尖锐的叫声和吵闹声扰得热闹非凡。
　　孩子们的母亲们这时都不约而同的走了过来，她们没有骂孩子，也没有呵斥其他孩子，只是朝叶初微微地笑了笑，然后各自把自己的孩子拉到一边，轻声的告诉他们，不能在公共场所大声的吵闹。尤其是刚才吵闹的比较凶的两个孩子母亲，还把各自的孩子叫到一起，让两个孩子互相说了抱歉之后，这才领着孩子们回家去。临走之前，所有的孩子和孩子母亲都笑着挥手和叶初告别，那种人与人之间，陌生人之间所表露出来的善意温情，让叶初的心中感到了无比的温暖。
　　看着那些孩子和他们母亲离去的背影，叶初感慨万千。天色已经隐隐的有些发暗，花园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她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沙子，正准备要回去，一转身，就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影，她抬头一看，心中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这惊讶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她就平静下来，对着来人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回国了。”
　　“你一点没变，只要看见孩子，立刻就走不动道了。”
　　来人当然只会是柳向东。其实他开着车，跟着叶初的行踪已经整整一天了。从她踏出那豪宅开始，他就一直没有下车干预她的活动，只是远远地跟着她。直到他看见她和那群小孩子一起玩沙子，她脸上散发出的那股母性的光芒，令他心动不已，这才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早早的下了车。
　　他没有直接回答叶初的问题，反而很是淡然的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在花园里，看着远远地那群孩子和母亲，直到他们都逐渐的消失在视野里。
　　“孩子是上帝送给人们的礼物，你只要看着他们的眼睛，就会立刻喜欢上他们。他们是那么纯真，眼神里没有一丝杂念，看着他们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年轻许多。我喜欢孩子。”
　　叶初用很神往的眼神看着那早已没有了人影的街道，低声回答道。
　　“我没想到，你的德语说的那么好。什么时候学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们离婚之后。学习能让我忘记许多事情，而且还可以让自己保持与这个社会共同进退，不至于被无情的淘汰，这个最重要。况且，多学一样本事在身上，说不定哪天就派到用处了，瞧，现在我不就是能和这里的孩子对话么？”
　　叶初的话里隐隐有着对他的指控，还有对她过去太过忘我的生活给予了一定程度上否定。柳向东没有说话，他转头看着叶初的侧面，从她的眼睛里渐渐地看到了泪光。他的心陡然间乱了，他沉默着，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安慰她，踌躇了一会，他正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来意，就听叶初用轻快的声音道：
　　“哦，你看，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那，再见吧。”
　　这时柳向东再看叶初，她的神态早已恢复了自然，显得无比轻松，根本看不出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泫然欲泣，就连刚才眼底他亲眼见到的泪光，似乎也被她眨去了。见她转身要走，他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
　　“初初，给我点时间，我们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谈好么？”
　　叶初看了看被他拉着的胳膊，对他宛宛一笑，一捋自己的披肩黑发道：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呢？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都结束了。”
　　“初初，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结束就结束？！你就真的那么绝情，难道连给我一点时间，听我说几句话都不行么？”
　　叶初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将胳膊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道：
　　“我曾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给过你很多时间，想听你的解释，听你要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你只是给了我一份离婚协议书，所以，我不认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毕竟，现在说什么，都显得那么毫无意义。”
　　“初初，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是判了死刑的囚犯，他也有申诉和上诉的权利，他也有向法官争辩的机会，难道我就真的那么罪大恶极，难道我连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么？”
　　叶初抬头看着柳向东，看他紧紧皱起的眉头，看他疲惫而发急的神色，看他眼睛中带着血丝和眼眶下那深深地阴影，看他下巴上长出来的新生胡子，如此憔悴而没有形象可言的柳向东，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这曾经是她多么深爱的男人啊！她心中不禁一软，想了想，朝他温柔一笑，替他拉好有些凌乱的衬衣领子，然后低声道：
　　“这几天的工作一定很忙吧，你看，你连自己最在意的形象都不顾了，就怎么跑出来，万一被国内的影迷见到了，那可就不好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瞧你眼睛里的血丝还有大大黑眼圈，真的好吓人呢！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记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快回去吧，晚上可能会起风的，我走了，再见！”
　　“叶初！你不要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知道当初是我太冲动，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的就那么武断的下了决定，我不该轻易的信了那些谗言……还有，我向你发誓，我真的没有和那些女人有什么瓜葛，我没有拍过那些亲密照片，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柳向东死命地拉住叶初的胳膊，焦急地对她喊出了自己的心底话。她刚才对他表露出来的点滴关心，对他而言，就象是抓住了一根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的曙光，她一定还是爱他的，否则，她怎么会对他说那些听起来就象是夫妻间互相关心的话呢？
　　他刚才听着以前自己耳熟能详的话，心酸的差点落下泪来。他不会放手的，经过了五年的分离，经过了五年的沉淀，他将自己对她的感情看得清清楚楚，他将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看得通透而明白。正因为如此，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放手，他怎么可能再轻易的让她从自己的生命中走开呢？
　　“你不要再说了，你放我走吧，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你放过我，让我过平静的生活吧！从此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你什么都不要说，没有人会再怪你，没有人会再来罗嗦你，烦你，你是自由的，你听明白了么？”
　　叶初奋力的挣扎着，她想要从柳向东如铁钳般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逃，要逃的远远的，要逃离这个危险的男人越远越好。他在自己心里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她非常清楚。因此，她很怕，她怕自己如果信了他，被他的话打动了，心软了，屈服了，再次回到他身边。有一天如果再次被他所伤害，那么她那时就是真的万劫不复。因为她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再多的力量再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心灵恢复起来了。除了逃，她没有任何办法，她能做的只能是逃。
　　“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不给你自己一个选择！叶初，你就不能象以前那样信我么？我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我了，你信我啊！”
　　“不要说以前，以前是我太傻，象个傻子一样追着你跑，可结果呢？好了，我求不要再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没有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一切！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和你吵架，不想和你在人家的土地上拉拉扯扯，这样很难看，何必还要纠结于过去，好聚好散不好么？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们完了！”
　　叶初一听到柳向东提到过去，她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她使劲的想要挣脱柳向东的手，可柳向东也是死命的不放手。柳向东的心情在拉扯间也变得焦躁起来，声音情不自禁的升高，他用力的拉住她，道：
　　“没完，没完，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完的！别忘了，最早是你招惹的我，是你总是缠着我，是你追我的，你以前不是总说你是我的救赎天使么？是你让我的人生有了那么大的变化，不也是你把我从悲剧的命运里救出来的么？！现在我需要你这个救赎天使再把我从悲剧命运里救出来，你怎么可以就此放手，不管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不是天使么？天使的职责不就是救赎么？难道你要渎职？”
　　叶初被他完全毫无理性和逻辑可言的话气得几乎想要发笑，她愤愤地怒视着他，双眼冒火的瞪着他，大声道：
　　“柳向东，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你伤我伤得那么深，我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让自己忘了你！现在你凭什么让我去救赎象你这样自私自利而又无耻的混蛋，你凭什么要来搅乱我的生活？难道你的生活不幸，就也要搅得我的生活中充满不幸么？做人不能那么卑鄙的！
　　好，你要提过去是不是，那么，是，我承认，我当初是瞎了眼，我瞎了眼才会追着你跑，才会没脸没皮的缠着你！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后悔，后悔自己那么傻的跑去招惹你，我就象是东郭先生一样，傻得要命，笨得要命，我应该当时根本不要管你，根本不要理你，任你自生自灭，那样我的人生才不会被你践踏的如此痛苦！
　　你放手，你放手，你放不放？”
　　“不放，死也不放，这辈子都不放！”
　　柳向东坚决而坚定的看着气愤难平的叶初，表情有着地下党党员英勇就义时的决然神色。
　　“好，你不放是吗？我看你现在还放不放！”
　　叶初的好脾气彻底的被柳向东的无赖行径惹恼了。她恶狠狠的眯起眼睛，毫不犹豫抓过柳向东拉着她胳膊的那只手的，对着他的手背，张口就咬了下去。她闭着眼睛，狠命地咬着，用自己上排牙齿中两颗又尖又利的犬齿使劲的咬着他的手背。
　　柳向东一声不吭的任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只是暗暗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头上的青筋在别别的跳着，但他的面色依然平静，他被她咬得背后出了冷汗，可同时，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放下了千斤大石。
　　他知道一句话，爱之深，恨之切。她这么死死地咬他，就象是恨不得撕了自己的皮，那么这不也在说明，她还是爱着自己的么？她不可能做到她自己说的那样平静，不可能忘了自己，否则，既然爱已不在，那么又怎么会恨得如此深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