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19、左右为难

　　回到北京的第三天，调整好了时差，人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叶初眼看着公司规定的归期就在眼前，又见柳向东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事情，于是决定明天回上海，向华老板报告一下自己这一个月在德国公干的具体情况。
　　她本打算告诉柳向东自己的决定，但是又见他公司事务繁忙，早出晚归的，为怕他分心，于是便自作主张买了第二天飞上海的机票，也和家里的父母说了自己即将回去的事情，见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于是便在柳向东的家里收拾起了屋子。
　　柳向东在北京的家很大，虽说不是上下三层的别墅，却也是一整层的大套间，足有五六百平米大。那天，他们一下飞机，柳向东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一进门，几乎都把她看傻了。这大屋子里，房间东一间，西一间，房间里还有房间，隔间，多的简直让她眼花，藏十几个人都没有问题，就算是想玩个捉迷藏，恐怕更是个好地方。
　　她知道，相较于那种独立的别墅，他更喜欢这种平面面积很大的房子。他以前买过的几处房产都是这种类型，济南老家父母那里的，当年他和她两个人住在上海的家也是，不过那些都还仅仅是两百多平方的普通高级住宅，却不象他现在住的这套，大的有点夸张，电梯门一开，整整一层就他一家，连个邻居都没有，这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了他的大手笔。
　　他去上班，家里就只剩下她，有时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让习惯了在闹市中生活的她，实在是感到了不习惯，于是在近百平米的大客厅里，她开着大背投，从他的音像架上找了几张碟片，一边开着电视机，一边听着声音干起了家务。
　　平心而论，她不是个很勤快的女人，从小家里的家务都是有洁癖倾向的母亲一手包办，所以多年来，她的家务水平仅仅维持在基本会做的情况下。尤其是自己和父母分开住之后，没了母亲的从旁督促和监督，工作一忙起来，她也懒得理会那些家务，所以自己那间小屋总是被母亲冠以“狗窝”的恶名，常常是只有到了连自己都快忍受不了一屋子的乱糟糟的情况下，才会动手整理房间。
　　可是，奇怪的是，她只要是和柳向东在一起，整个人就会变的很勤快，尤其喜欢整理房间，每次看着自己整理好洁净一新的环境，她都会感到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打扫完许多天没有人住的房间，将家具上的浮灰和地板都擦得干净了，已经是快到黄昏，她冲了个澡之后，泡了杯茶，这才安心的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只看了一会，她便发现，原来自己随手播放的碟片居然是柳向东许多年前拍的成名作，谍战大戏《杀机》，当年他就是凭着在这部片子中的精彩演绎，一炮而红，从此红遍大江南北，包揽了各种影视大奖，开始了他星光熠熠的康庄大道，直到他退出影视圈。
　　可以这么说，这部戏成就了今天的柳向东，将一个演员，甚至一个人最期望得到的东西全都带给了他，功成名就，一步登天，但在同时，却也埋下了她和柳向东分手的伏笔。她记得，就是从这部戏红了之后开始，她与柳向东的关系就变得越发的疏远，越发的紧张。
　　他开始忙着到处参加各种大型活动，忙着拿奖，忙着接拍新戏做宣传，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和她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一起过生日，甚至常常连他的一个电话都等不到。于是，他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心也离得越来越远，信任的危机越来越明显，直到那件事情的最终发生，导致了他们的分手。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这是多么有趣的宿命。她定定地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温习起这部让她感触良多的电视剧。角色中的他，每个眼神，每句对白，乃至每个动作，不论是与戏中哪个角色演对手戏，他都能把角色需要的剧情演得丝丝入扣，栩栩如生。
　　悲情的他，欢笑的他，忧伤的他，愤怒的他，剧中的每场戏，他都演的很好，连她也忍不住要夸上一句，他真的是个好演员！他的才华几乎是任何人都掩盖不了的。
　　那时的他，刚到而立之年，多么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看着电视屏幕中，随着剧情变化而演出各种神态表情的柳向东，叶初不禁回忆起了他们两人相识相恋的往昔岁月。
　　对她来说，那段年华是多么的美好，她和他都很年轻，都在用自己的理解方式来解读生活。那时的柳向东尽管有着倔强的个性，严重的大男人主义和别扭的性格，但是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显露于不经意间的温柔与浪漫着实令她丝丝甜蜜在心头。
　　相比于后来他在圈子里的八面玲珑，她反而更喜欢过去的他，那样真性情的他，更真实，更生活，让她感觉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个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是她选择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太过完美的大众情人。
　　叶初看着那出著名的大戏，想着自己的心事，渐渐的入了戏，开始跟着戏中人物的命运，或哭或笑，压根没有注意到天色早已发黑。
　　站在家门口的柳向东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有人来开门，心中不免又开始发急，以为她又不告而别，连忙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他着急进门正想冲着房间里喊人，刚过了玄关，就看见叶初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视。
　　她还在啊！见到了人，他陡然松了口气，扔下手里的公事包，一边扯着领带，一边没好气的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看着电视里的自己道：
　　“我按了半天门铃，都不见你来开门，还当你又失踪了呢，搞了半天，你在这儿看这玩意。这都多少年的老片子了，有什么可多看的，你怎么把它翻出来了？怎么，一个人在家，想我了？”
　　他的话说完，满脸倦意的朝叶初身边的沙发上一靠。叶初没理会他的调侃，怔怔地转过头来，认真的看了他半晌，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那种研究的眼神，看的他几乎背后都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了？这么看我？”
　　“向东，其实你真的很有才华。尤其在演戏上，真的不愧是你们北影优秀的毕业生。”
　　叶初的夸奖令柳向东心情大好，他有些得意的抬着下巴，笑着看着她道：
　　“怎么，现在才发现么？恩，还不算太晚。”
　　“我一直很想问你，就这么放弃演戏，你真的一点都不后悔么？”
　　“这个圈子，现在越来越浑浊，越来越没有纪律可循，功利的出了格，太乱了，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要割舍并没有让我太难过。况且，吃这行饭的，退出只是迟早的事情，与其等观众看烦了我将我淘汰，不如我带着荣誉和鲜花早早离席，好留个念想给大家，这才是最明智的。如果真要说遗憾，恐怕是没能多拍几部象《杀机》这样好的戏，毕竟，好的影视作品实在太少太少，可遇而不可求啊！”
　　“我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你在演戏上真的很有才华，而且以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穿军装的样子了，说实话，我很喜欢你演的钱志强，跟真实的你很象。”
　　“可惜不可惜的，已经不重要了，那些东西现在对我来说，不过都是将来人生简历上的几句漂亮话而已。”

　　柳向东说着，朝叶初笑了笑，随即轻叹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沉思了片刻，随后起身从包里拿出好几本杂志还有一厚叠报纸，递给了叶初，无奈的说道：
　　“不说那些，你先看看这个吧，我们可是上了头版了！”
　　叶初好奇的接过，一看，每份杂志和报纸上刊载的画面都是她和柳向东在机场时的照片，她吃惊的叫道：
　　“呀，这不是那天我们在机场，你帮我拔鞋跟的时候嘛，怎么被记者拍到啦？”
　　“我今天一进公司，不论认识不认识我的人都一副暧昧不明的模样看着我笑，连杨姐都直冲我乐。这就是她拿给我的，还说她是乐观其成。看了我才知道，原来现在外面的报摊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些东西。
　　今天我的电话几乎都被朋友们给打爆了，个个逮着我，就直问我真相，都说我不够意思，有好事也不告诉他们，害得我连电话都不敢开，我这都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还给我添乱，真是……要说这帮记者的本事可实在是太大了，真象那灰尘一样，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哎，他们说你是在私会神秘情人嗳！哈哈，他们写的很有意思嘛，居然还有人以为你没有什么绯闻是因为你曾受情伤，所以抱定了独身主义？他们可真能瞎掰啊！这不挺好，你现在可算是借着这篇报道，洗刷了冤情，还你清白啦！哈哈……”
　　叶初认真的一页页的翻看着，她的表情随着那一页页纸上的画面和句子而有着奇奇怪怪的变化，良久之后，她歪着头托着下巴看着柳向东，然后眼睛里闪着无限笑意，拍了拍自己胸口，道：
　　“阿弥陀佛，幸好那天我够聪明，戴着你的大墨镜，他们看不清楚我的面孔，不知道我是谁，否则我也一定难逃人肉搜索哦。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个人受过啦，总好过我们两个都接到‘夺命追魂拷’吧！”
　　“你还笑，要不是你的高跟鞋作怪，根本没人会认出我们来！平白的让那些无聊的外人影响我们的生活，这始作俑者就是你！”
　　“切，又赖我！我又不知道机场那里会有记者，要说还是你的名气大，人家是冲你去的，又不是冲我，如果就我一个人，你看还有谁会拍我……哎，别说，他们把我拍的还挺好看的，你瞧这照片里，看起来我很象模特哦，我就说嘛，这女人只要一穿短裙子，再配上高跟鞋，哇，绝对的美人啊！”
　　“还美人哪！谁呀，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藏着一个美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照片拍的好不好！这个事情闹出来，以后有麻烦的还不是我？你看着，又得被记者们追问了，他们可是最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不烦你个天昏地暗，决不罢休。你还好意思在旁边说风凉话！你现在是不是该关心一下受盛名之累的我呢？”
　　柳向东斜睨着叶初，嗤笑一声，霸道的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了那些娱乐杂志，往垃圾筒里一扔，道：
　　“有吃的没？今天开会开了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死我了。”
　　“我中午包了点饺子放在冰箱里，现在下给你吃好不好？你也是，既然饿了，你就不会自己先找点什么东西垫垫？胃病复发怎么办？做演员时已经落下了这一辈子的职业病，现在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就是开再多的会，也总是要吃饭的嘛！什么事情不能等吃了饭之后再说，我就不信少吃一顿饭，就能把问题解决么？真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以后我不在，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总是这么硬挺着。生了病，没人能替你，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叶初连忙起身要去厨房替他张罗晚饭，她数落着柳向东，刚走了几步，就被柳向东从身后拉住了手，他瞪着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你不在？你要去哪儿？你在飞机上答应过我什么？”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要离开你啊，我只是去上海嘛！我还有工作要做啊，这次出国，不就是为了工作去的嘛！后天就是上班的日子，我是该回去的呀！哦，我已经定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本来打算前两天就跟你说的，不过看你这两天好忙，怕耽误你事儿，所以就没跟你说。”
　　“是不是我不问，你是不会告诉我你明天要走？”

　　柳向东沉下脸，面色僵硬的看着叶初，对于叶初先斩后奏的做法，他最为气恼，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对他本人存在的彻底忽视，一种极端的不信任，或者说的更严重点，这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叶初想了想，很诚实的回答道：
　　“应该这么说，我是想在你比较空闲的时候告诉你，只是这几天，我看你好忙，知道你公司里出了点麻烦，所以不想让你分心，反正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你不用这么紧张嘛！瞧，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不问，你也不跟我说，明天晚上我回到家，看到一室寂寥，等待我的只是空荡荡的家，你说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会疯的，我会急疯的！我说过，我不要再过那种冷冰冰的日子！”
　　“我才不会不告而别，我本来是打算人在机场的时候打电话告诉你……”
　　“结果还不都一样！叶初，你今天非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果你有的话，就不会在我面前还说这样的话！你一点不在乎我，一点不在意我的想法，你的心里是不是只当我是你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所以，就连你要走了，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在德国的时候就说了，你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就算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能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在哪里，在干些什么。以前你不是最喜欢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的吗？怎么现在你不这么做了呢？
　　沟通，你明白么？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沟通是畅通的，我不要重蹈覆辙。你有什么不满，你有什么不高兴，或者你有任何要求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不怕烦，也不怕麻烦，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听！就算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一定会听的，你知道吗？”
　　柳向东有些气急败坏，他本以为叶初跟他回了北京之后，就会从此呆在他身边，哪里知道她居然还是要回上海去的，他们才从国外回来三天，他甚至还没怎么好好的抱过她，她就说要走，这怎么能让他不气恼？
　　叶初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认真的看着柳向东道：
　　“向东，我承认这件事情或许是我考虑的不太周全，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处理事情的方式欠妥。不过，我发现你的脾气比过去更急了，一点点的事情就很容易发火哦！是公司里的事情不好解决是吗？还是这杂志上的八卦报道让你心烦啊？”
　　“这还叫一点点事情吗？这对我来说，就是大事！让我心烦的没有其他事，就只有你！你为什么总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呢？”
　　“你为什么也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呢？我说过，在上海我有工作，我需要回去把一切交代好，不可能扔下那里的工作不管不顾的，对不对？上海和北京不过就是两个小时的航程，我们要见面也很方便，你不用担心我一去不回！
　　更何况，我爸妈还不知道我们又在一起的事情，我贸然的留在这里，他们也是要担心的。自从我们离婚后，我爸妈他们对你是很有看法的，所以，我还需要时间和他们解释今天的一切，让他们再次接受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向东，我可以很郑重的告诉你，既然我跟你回来，而且还住进了你在北京的家，我就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决定。
　　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人，那我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我把你当成柳向东，不是功成名就的柳向东，而是过去那个拼了命工作只是想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柳向东！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从来没有改变过，就这么简单！”
　　叶初的话，无疑是给柳向东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有些激动，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很用力也很用心的道：
　　“初初，我不想你那么辛苦！你完全可以不用工作，你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只要在我身边陪我就行了！我说过，男人养家是天经地义的，如果要女人赚钱养家，那还要我们男人干什么？我不希望你工作的那么辛苦，这个家不用你挣钱养，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你，有足够的财力来支撑起我们的家！”
　　叶初莞莞地笑了起来，眉目间含着无限风情，抿嘴笑道：
　　“是，是，我的大男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我从来都没怀疑过啊，只是，工作也是一种社交活动，我有薪水，即使与你相比显得太微不足道，但好歹也能说是经济独立的女性。
　　我能交各种朋友，很多时髦有趣的事情我也能懂，能跟上这个步伐太快的社会。况且，严格来说，我的工作并不辛苦，我的老板对我一直很关照，我觉得工作也是一种很快乐的生活。如果我总是呆在家里，做一个全职主妇，我肯定会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傻婆娘。到时，不要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会受不了的。”
　　“可我们这样，你在上海，我在北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不就等于是两地分居么？那和过去五年我们天各一方过的日子有什么不一样？上海和北京离得再近，那也是两千公里的路程，难道你我每个星期做空中飞人，当一对‘周末夫妻’？不行，我不同意。在这个问题上，我绝不妥协。你要继续工作，可以，没问题，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在一起，这个没得商量！”
　　柳向东的态度异常坚决，摆出一副完全没有商榷余地的态度，这倒让叶初很是为难。她是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她的处境又该怎么解决呢？
　　她的家在上海，父母亲戚，几乎所有的朋友、同学都在上海。当年她和柳向东结婚的时候，他的事业重心还不在北京，虽说全国各地的到处拍戏，但上海等于是他的常驻地，因此，这个矛盾并不十分尖锐。
　　但是，现在，退出影视圈的他，在北京开了自己的公司，他的人脉，生活圈子，几乎都在北京，而且他的事业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根基在北京已经扎得很深了，不可能轻易的改变。所以，这个问题势必成为今后他们两个人中间最难调和的矛盾。
　　他与她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做出让步，他刚才已经很强势的宣布，他不让步，不妥协，他一定是要让自己离开上海去北京，那么，她是不是真就该如他期望的那样，成为那个做出妥协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