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27、(四) 鸿雁传书情自深

　　刘建国半夜里起夜上厕所，刚坐起来，要下床，迷迷糊糊的就见床下隐隐的有白色灯光在微微晃动，他一惊，差点把憋的尿撒在裤子上。呦，大半夜的怎么有白光呀？难道闹鬼不成？他壮着胆子，趴在床缝里往下仔细一瞧，差点骂娘！操，柳向东那小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觉，抱着手电在被窝里搞什么名堂！真是虚惊一场，害他没吓掉半条小命！
　　恩？奇怪！半夜里还开手电，他干什么搞得那么神秘？难道这小子从哪里弄来什么限制级的东西，一个人钻在被窝里看得乐和？这种事情，怎么能漏了他刘建国？
　　刘建国不禁兴奋起来，连忙从上铺爬了下来，顾不上自己撒尿，一把掀了柳向东的被子，哈哈大笑道：
　　“东子，你可不够意思，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找乐子，有好东西怎么能一个人独享呢？拿来给哥们看看，咱们一起……”
　　刘建国等揉着眼睛看清了柳向东窝在被子里在干些什么之后，说了一半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结巴的指着柳向东被子里的碎纸片，好奇道：
　　“东子，你，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干嘛呢！粘纸头玩？”
　　柳向东从刘建国手里扯过被他掀了的被子，白了他一眼，很不屑的说道：
　　“刘建国，我看你真的是精虫充脑！早晚你得死在这上面！”
　　“嗨，你先甭管我是怎么死的，你这是干嘛呢……不是，你真要粘纸头，白天干不是更好？干嘛黑灯瞎火的还打个手电，跟搞地下工作似的，我起先还当是闹鬼呢！”
　　“你别管，撒你的尿去，别给憋炸喽！”
　　刘建国见没什么好玩的事情，憋得不行的尿意也让他没时间再多说什么，于是也不再纠缠，该干嘛就干嘛去。等他上完厕所重新爬回床上躺下，刚才一闹，令他一时半会倒起了精神，也了无睡意，于是他趴在床上，从床缝里看着柳向东认真的在一张大白纸上粘着一片片碎纸片，好奇不已，便小声问道：
　　“东子，你到底在捣腾什么哪？那么仔细，跟缝衣服似的。”
　　“信。”
　　“信？谁的？你的？怎么给撕成这样？谁干的呀？”
　　“我。”
　　“你？你撕信？不是，你好好的干嘛撕信呀！哎，这是不是下午你那封信呀？你从我手里抢了去，就是为了撕它？敢情这信里写了什么不好的，把你给气的撕了它？”
　　柳向东沉默了，半天都没有回答。上面的刘建国的胃口给充分的吊了起来，他等了一会儿，见下面人不说话，着急起来道：
　　“东子？东子？怎么没声了？你倒是说话啊，到底为什么要撕了信又给粘起来呀？你是舍不得？谁写给你的信，让你这么又爱又恨的，说给哥听听呗，哥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别瞧哥没什么实践经验，可哥的理论知识超级丰富，那一套一套的，说不定能帮你理清思路，所谓旁观者清嘛！”
　　柳向东托着下巴思忱了一会儿，终于犹疑着开了口：
　　“她，说从此以后不再给我写信了……我心里难受……”
　　“她？哪个她？我们学校的？”
　　“一个朋友，在上海念高中。”
　　“呦，东子，我总算是明白你怎么会不喜欢那校花白冰了，敢情你早就看上人家上海的嫩草了？还在念高中哪，那可真嫩嘿，你小子行啊，手都伸长到长江中下游去了！上手了没？”
　　“滚蛋！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健康的！”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咱们说正经的。你们一起多久了？你小子真行，保密功夫做的真是滴水不漏，你不说，我可真不知道原来你已经和人小丫头暗通曲款那么久了，难怪你对咱们学校里那些女人不理不睬的。
　　忠贞，哥们你对感情那可真是忠贞啊！三千弱水，只取一瓢？你要是一女的，早几百年前，铁定能拿贞洁牌坊！哎，你别拿眼睛斜我，这大半夜的，看着挺糁人的……那她写信给你是怎么意思呀，说要跟你分手？说看上别的男人了？”
　　“说来讽刺，我们从来就没在一起过，没有开始，哪里有什么分手一说！只是一直保持书信来往快一年了。”
　　“啥？东子，你和她根本就没正式开始？那，那你，那你这是生得哪门子气啊！……啊，不是吧，东子，你，你别告诉我，你暗恋人小嫩草一年了？她知道不知道？”
　　“一年前她走的时候，我就没告诉她，现在更不可能告诉她了。”
　　“什么什么呀，一会儿你们从来没在一起，一会儿你又送她走，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把情况说仔细点，我都听糊涂了。反正这屋里没别人，就咱们俩，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好歹哥们跟你兄弟一场，平时关系都处的挺不错的，再说，这男欢女爱，人之常情，没啥不好意思的。”
　　刘建国的睡意被柳向东暧昧不明的说辞搅得彻底消失殆尽，性急的他索性也不睡了，从上铺爬了下来，坐到柳向东对面的空床铺上，竖起了耳朵想要听柳向东讲故事，当然，他更想帮柳向东指点一下迷津，顺便检验一下他这个情感专家丰富的理论知识到底是不是实用。
　　柳向东坐在床铺上，低头不语，手里捏着那一张张被他撕碎的信纸，怔怔地看了良久，终于在刘建国发急的快要跳起来时候，幽幽地开了口，将过去一年发生的点滴往事缓缓地说了出来。
　　良久，当柳向东用娓娓而述的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时，刘建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柳向东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充满美好追忆的文字构筑出来的略显忧伤的气氛中。等他意识到柳向东已经说完，正在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刘建国不由自主的一拍大腿，不住的点头叹道：
　　“向东，我不是跟你这儿拍你马屁，我敢这么说，要是你不吃这一行饭，简直白瞎了你这天份了！操，你这一通说，把我这心里说的也怪难受的。丫你这家伙，真他妈本事！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我服了！那些老家伙们没白教你！”
　　柳向东自嘲似的一笑，低声道：
　　“这是我的真实心情，自然真情流露。谁在你面前演戏，我可没那心情！”
　　“那就更证明我说的，你天生就是这块料啊！没有演的痕迹，在观众不知不觉中将受众引领到你的情绪中，与你一起同喜同悲，这才是演技中最高的层次。我敢说，将来你一定会凭着你的才华，拿奖拿到手软！”
　　“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啊！我没想过那些。”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你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小嫩草，可我说你老这么想有什么用？想了难道她就能回心转意？自己想的挺难受的，可人一点不知道啊！你就是想破了脑袋，她还不是压根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意？
　　要我说啊，你要是真对她放不下，舍不得和她就此断了联系，那就直接找她去，把你憋在心里一年的话都告诉她。咱们都是男人，本来就该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就算她对你没意思，可好歹你也把自己的话都说了出来，将来也不至于有什么遗憾。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把话说清楚了，问明白了，弄清了她到底为什么从此以后不再写信给你，你心里不也落个安心嘛！真要是挽回不了，也趁早断了自己的念想，今后再好好找个人一起过。
　　可要是她是另有苦衷，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你不也正好早下手为强，把那这棵小嫩草先给占喽，省得将来她上了大学，碰上象咱这样的‘饿狼’，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一番，小嫩草一单纯的小丫头，哪里还有什么招架之术，搞不好头脑一发昏，就投入人家的怀抱，到时候，还有你什么事呀！你这不是白白的替他人做嫁衣裳？
　　听哥的没错，阿米尔，冲！”
　　刘建国说的浑身是劲，手舞足蹈的，仿佛是自己就要去和心爱的姑娘表白一般，可柳向东却没有他那样的激情洋溢，他垂着头，神情显得顾虑重重，毫无信心，完全没有了平时处理问题时的果决和自信。显然，在处理感情问题上，柳向东是个弱者。
　　“说起来容易，可真要做起来，很难。我……”
　　“我什么我！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管她家里人怎么想，你也别管你们今后会怎么样，好歹咱们趁着年轻，能轰轰烈烈的爱一场，这是年轻给我们的本钱，这是我们年轻人的权利！年轻人身上有的不就是那些老秧子身上没有的冲动么？那些干革命的不都是从年轻时候开始的？
　　你忘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年少轻狂！咱现在就是该轻狂的时候，你连去爱一个姑娘的勇气都没有，你还谈什么年轻，谈什么爱恨？！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心爱的姑娘，操，东子，我不是吹，为了她，让我和家里人断绝来往的事我都干的出！怕个鸟！
　　丫你小子平时看着挺是那么回事，怎么到关键时刻反倒没种了？你既然有胆量在那么多人面前拒绝了那校花，就应该有胆量把你的心里话告诉那小嫩草！你管她家里人会怎么想，往远点说，将来你是和她生活一辈子，又不是和她家里人住一起，只要你们俩人好，就是有再大的阻力都会变成你们之间的黏合剂，让你们永远也不分开的！
　　东子，听哥的准没错，与其将来后悔今天没有按照自己的心去做，不如现在大胆的爱一场！人古代那谁卓文君都还会为了司马相如私奔，你怎么就知道你那小嫩草就不会被你一感动，也愿意顶着家里的压力和你在一起呢？
　　另外，哥再教你一绝招，百试百灵，那什么，你在必要时刻，可以用上一点激情手段……嘿嘿……保准那小嫩草缴械投降……”
　　刘建国说着说着，脑子又转到“歪门邪道”上去了，原本正经的气氛顿时被他插科打诨的歪主意给搅得令人哭笑不得。
　　“建国，你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说了几句正经的，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柳向东似乎从刘建国的话里听出了些门道，本想谢他几句，不料三句话不离本行，又往那食色性也的问题上跑，不禁笑骂了出来。
　　“你可想明白了？”
　　“有点，可是还是觉得不太好。她毕竟现在还小，我这么贸然跑去找她，会给她带来困扰，况且，她对我……”
　　“你怎么还这么腻歪！小什么小，她都１７了，要搁古代，她这年纪，都当妈了。再说，她当初能给你写信写一年，要是对你没点意思，能保持那么长时间？打死我我都不信！东子，你信我，她一准心里惦记着你哪！”
　　“可我家里的情况……”
　　“呦，怎么，你家怎么了？又没让你现在就娶她回家，只让你去和她做朋友，你管你家里是穷是富哪！是你自己把问题想复杂了，没事想那么老远，敢情你现在就想好了要把她给娶回家？再说，她家的老子、娘也不可能总管着自己闺女，将来她要上大学，要走上社会，要认识的朋友多了去了，又不差你一个，你怕她老子、娘说什么风凉话！”
　　柳向东不语，心中思想斗争了半天，将贴了一半的纸片拿在手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喜欢这个叫叶初的丫头，喜欢她的单纯和善良，喜欢她毫不造作的为人，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她眼睛里的那一片清平的目光。
　　她就象是她自己说的那样，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她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自从回到上海之后，他就陆续开始收到她从新学校，新班级的成长环境中写来的信。信里事无巨细的写了很多东西，有关于她的学校，有关于她的同学，班级，当然还有关于她的学习情况，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她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将所有的欢乐与苦恼统统的告诉了他。而他，也就在这样的来信中，渐渐的成为了她最好的倾听者，渐渐的因她而喜，因她而恼，因她而忧。从那以后的近一年时间里，他逐渐的发觉自己的生活中，越发的充斥着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丫头的影子。
　　他益发的想念她，益发的惦记她，每个星期都盼着能收到她的来信，期盼读到她那一声对自己的特有称呼“老公公”。过去，他从来不信古人之间的感情完全只是靠着鸿雁传书得以维系，因为他总觉得时间和空间是最能让人忘却一切的可怕毒药。可是，现在，当他亲身体会到这种情况之后，他不得不承认，鸿雁传书所创造出来的感情不但不会令人忘却对方，反而会令人越发的思念起远在他乡的心上人。
　　她在信里给他留过自己宿舍的电话，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勇气拨下那串７位数的号码。很多次，他甚至已经拨好了那一串数字，却在铃声刚刚响起的刹那，紧张的气喘如牛，重重的挂上了电话。
　　他毕竟比她大许多，对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了解的远比她更清楚，而且他也看到了自己目前面临的境遇，大学即将毕业，却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家境不好，可以说整个家庭的顶梁柱就是他，他的前途需要有太多的问题去思考，去面对，感情的事情对他而言，简直象是一种奢侈品，他能在大学毕业前拥有一段值得他回忆的感情，已经感到是一种偷来的幸福。
　　他纵容着自己在这一年里，尽情的享受着这份从来没有开始过的感情，在即将毕业，踏上漫长而艰辛的演艺道路之前，暂时的忘却自己的远大抱负与梦想，沉浸在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普通生活中，有爱情的梦想，还有甜蜜的憧憬。
　　他多么不希望这一切随着大学时代的结束而永远的划上了休止符号，他多希望自己的学生时代可以长些再长些，可是，现实生活终究是残酷的，他所要面对的，依然还是要面对。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早，还要快。
　　她的一封信，竟令他气愤难平，令他怒火中烧的撕碎了她写来的信。她的每一封信，他都小心的收藏着，收得严实而私密，就仿佛是藏什么珍贵的宝贝一样，从不肯轻易示人。但是，那天，他被她的话气得亲手撕了那封信，那一片片碎片洒落在地上，与他当时的心情何其相似！
　　然而，他最终还是难以放下对她的那份理不清来龙去脉的心情，不放心那些随时可能随风而逝的写着她字字句句的纸片，于是，在断然拒绝了白冰的告白之后，他的心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因为从白冰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自私而丑陋的灵魂，与她相比，叶初简直如同一个天使一般高洁而纯良。
　　他自问自己其实比白冰高尚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将来走上社会，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白冰，功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两个同样自私的人，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即使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也正是如此，他更了解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更不可能轻易放弃叶初。象他这样的人，就是需要一个干净而纯洁的灵魂来救赎，就好象是通过地狱般的黑暗中，紧紧抓着那唯一一束明亮的光线将自己带回光明的世界，带回人间。
　　他在小花园里，从清洁工阿姨的手里抢下了那些差点要被扫进垃圾筒里的纸片，小心的带回了宿舍，仔细的一片片重新拼贴起来。其实，他的心中，不也是充满着希望，充满了不甘，他也是想要继续发展这段暧昧不明的感情吗？
　　刘建国看着柳向东象老僧入定一样的发着呆，便下了床，凑到他面前，用力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指，见柳向东居然没反应，不由得大声叹道：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都说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尽折腰’，要我说，这话根本不对！江山固然美丽多娇，可也不是人人都想当英雄，人人都能有本事为之而折腰的。
　　但是，感情就不同了，上至天子圣人，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这情爱二字，哪怕是做和尚尼姑的，都不是真正无情无爱之人。所以，依我看，应该改成‘情爱如此伟大，引纷繁世人尽折腰’才对！
　　我们电影学院堂堂大帅哥柳向东，从来心无旁骛，洁身自好，即使有美女从身边走过，都能目不斜视，简直堪称人中君子。可是，现在看来，最终还是难逃情网啊！善哉善哉！世间万物皆有定论，凡人自当顺其自然，切不可逆天行之啊！阿弥陀佛！”
　　“建国，要说你有才，我一点也不怀疑。口才是真好，什么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要让人不动心都难！我想，我是想明白了。”
　　柳向东朝着只穿着一条平角裤，站在宿舍中央大发感慨的刘建国微微一笑，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
　　“啥？想明白了？真想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上海！”
　　“去上海找那小嫩草去？你确定？”
　　“我确定。不论结果怎样，我都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不是，东子，你这说风就是雨，未免心也太急了点吧！明天你能走得了吗？”
　　“真要决定做一件事，没什么走得了走不了这么一说的。我想，趁这次去上海，顺便还能摸摸那边的门道，如果真在那里找到了工作，或许……”
　　“呵呵，你小子可以啊，磨刀不误砍柴工，追女朋友的同时，还能顾上找工作，得，哥哥我服了你！”
　　“建国，谢谢你！”
　　“哎，哎，别，别，别给我来这些酸文，我最受不了这玩意，瞧见没，这鸡皮疙瘩已经氆氇氆氇掉满地了。行啦，既然明天就要走，那赶紧睡吧，这些东西不弄也罢，反正就要瞧见真人了，真要生气了，抱着那真人要啃要吻更解气。
　　快点，赶紧收拾收拾睡了，我也该找我的周公下棋去，还得跟他老人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拜托他从梦里给我捎个美女给我解谗哪！你可别耽误我宝贵的睡觉时间啊！”
　　刘建国象只灵敏的猴子，一下子就蹿回了自己的上铺，一盖被子，没过多久，这呼噜声便应声而起。柳向东听着这熟悉的呼噜声，不禁闭上眼睛，在心中真诚的默念道：
　　“建国，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