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3、前夫与前妻

　　从自己的车上下来，柳向东习惯性的左右望了望，见周围人都没注意他，立刻戴上墨镜，微微的半低着头，快步朝着平安里弄堂的深处走去。这里他很熟悉。过去，只要他来上海拍戏，就一定会到叶初住的这个小弄堂里一起住，直到他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所以，也有不少老人都认识他。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浅灰色的长裤，袖子挽了半截在手肘上，手里拿着西装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挺拔。尽管他已经小心低调行事，可他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引得弄堂里一些坐在家门口闲谈乘凉的人们，好奇地朝他投去频频注目的目光。
　　上海的夏天还是这样的闷热，刚下过一场雷阵雨，空气中粘腻而潮湿的感觉令人感到呼吸都那么的压抑。柳向东来到３６号门前，他站在门口朝里面一望，窄□□仄的过道里堆满了杂物，只留下一条细而窄的小路供人行走，里面看起来漆黑一片。
　　他一跺脚，声控灯应声而亮，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他撇撇嘴，有些不屑。听说这些年，上海这种老式里弄大部分都根据街道要求装起了声控灯，要发点声音，头上的灯才会亮起。美其名曰节约能源！
　　看着周遭多年未变的环境，他皱起了眉头，瞪着居住环境相当窘迫的弄堂，心中不由得腹诽起来，与其这么的节约能源，还不如早点改造这些旧式里弄，让居民们的居住环境更好些才是。不是说上海的变化日新月异么？怎么这里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要拆迁的迹象呢？
　　他正要走进去，就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笑声，他心头一紧，立刻朝一旁的暗处一躲，偷偷地从墙角处探出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正和一个手里捧着一大箱子饮料的年轻男人，又说又笑的朝这里走来。
　　她没变，身材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圆不隆冬的，圆圆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一口有着小虎牙的淳朴笑容，还是扎着一个马尾辫，他记得自己以前总爱说她这叫“装嫩”；还是喜欢和以前一样穿得土里土气的，一成不变的牛仔裤配Ｔ恤衫；身上还是斜背着一个红格子的挎包，他记得，她说这叫“英伦学院风”，而她就是这个风潮的忠实拥戴者，她还说，将来要到英国去，真正看一看这种优雅高贵的风潮诞生的故乡。
　　过了这么多年，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十三岁的离婚妇人，尽管岁月让他们的关系从当初最亲密的人变成今天最熟悉的陌生人，可为什么她还是一点也没改变呢？为什么她看起来还象个没出嫁的姑娘呢？
　　难道她在他们分手后的这些日子里，竟过得比和他在一起时还要好么？想到这些，柳向东更是很不顺眼的看着她对着那傻男人笑的模样，就在那男人坚持要将手里抱着的一箱饮料替她送上去的时候，他从墙角暗处冷着脸走了出来。
　　“谢谢你的好意，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想还是我替她搬上去比较好。”
　　柳向东摘下墨镜，冷冷地说着，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了一眼那年轻男人，然后二话不说，趁着两人都发愣的当口，直接就从那男人的手里接过了饮料，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地走进了幽暗的过道。
　　“老姐，他，他好面熟啊，是不是，他是不是那个谁……”
　　替叶初搬公司发的夏天高温福利饮料的好兄弟阿昌，被人瞪了也没知觉，反而目瞪口呆的指着那背影，大惊小怪的看着叶初。
　　叶初其实看到他的时候，心里也很吃惊，她在暗暗奇怪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她还是觉得他出场的太过突兀，为避免麻烦，她连忙笑着安抚身边这位“受惊过度”的同事，一本正经的拍拍他的背，用状似同情的口气道：
　　“阿昌，你已经不是第一个把他认错成那个人的人了，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自从那谁出名后，他也跟着沾了光，走到哪里都有人把他认错，你不知道还有好多人拿着签名本要他签名呢！我本来以为以你看剧的火眼金睛，资深功力，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现在看来，唉，兄弟啊，还需要好好努力啊！不过你放心，阿姐做事绝对上路，口风会很严，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哦呦，老姐，你这朋友和那谁可是长的真太象了！要不是我亲眼见，绝对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相象的人啊！这人别是那谁的兄弟吧，还是一卵双生的那种双胞胎，不知道为什么失散了，一个被弄去做了明星，一个在上海默默无闻，唉，命运真不公平啊！”
　　阿昌饱含文艺腔，充满想象的一番胡诌，惹得叶初禁不住哈哈大笑，她捶了他一拳，道：
　　“去去去，电视看太多哦，这么能胡说！今天谢谢你啊，这么热的天，还帮阿姐我扛这么重的东西，明天请你吃冷饮啊！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吧，不然六点半和萍萍的电影就要来不及了哦！”
　　阿昌是个忘性大的人，为人也很直率，常常只要和他一插科打诨，他就容易顾了后面忘了前面。所以，在他看见一个与明星很象的人和他等下要去见自己的女朋友的两件事情上，他的思维意识已经自动做出了选择。他一听叶初这么说，连忙和她打了招呼，兴冲冲的就直奔电影院去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看见过那谁的事情。
　　叶初见人走了，抬头朝楼上看了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终于，她放弃了自己心里的天人交战，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迈着犹豫的步伐上了楼。

　　“怎么这么久！不知道上面有人等你么？”
　　一个明显带着焦躁和不耐口气的声音从叶初的头顶传来，叶初抬头，就见他皱着眉头，双手交叉在一起抱在胸前，站在她的家门前，一脸的不高兴。那场景就好象高傲的王子居高临下的等着要宰割她这个任人欺凌的小女仆似的。
　　叶初不出声，只是用奇怪的眼光看了看他，上了最后几级台阶，站在自己家门口，很客气的说道：
　　“谢谢你。这箱子我自己可以移进去，不用麻烦你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那再见啊！”
　　这是什么态度！看到自己前夫出现，难道一点情绪反应都没有么？她对自己出现会有的反应也太过平淡了吧！还真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柳向东对此很是不满意，他一把拉住了她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手，冷笑道：
　　“怎么，好歹我帮你扛了这箱饮料上来，你就不请我进去吹吹空调，喝杯冰水么？过门都是客，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没让你帮我忙，再说，你不是我的客，我没邀请你过门啊，对于不请自来的人，我通常把他们列为不速之客，所以我不用请你进去。”
　　柳向东闻言，忽地笑了，放开了她的手。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抬高了下巴打量起这个面色平静的女人，嘿嘿，她居然把他的话顶了回来！这倒很有意思，几年不见，她倒是会说话了嘛！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开了门，弯腰将那沉重的饮料推进了屋后，就在她俯下身体的同时，大开的衣服领口下那美好的春光被他一览无余。
　　恩，肤白胜雪，丰润饱满，一如当年。看来这些年，保养的还真不错。柳向东斜着眼睛不动声色的将这美丽的“风光”尽收眼底，心里还在坏心眼的做着品评，忽然见她刚进屋就要转身关门，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撑住门，倚在门边，挑衅的看着她道：
　　“你这么急着和我划清界限，会让我认为你对我……还余情未了！”
　　“别臭美了，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还惦记着你？做人还是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对不起，我和你不是很熟嗳，我要休息了，请你走吧！”
　　叶初有些发急的堵在门口，不敢再多看他的眼睛，因为她太了解这个男人。平时的他一脸正气，英气勃发，所以当年那些宣扬主旋律的谍战大片，他都是不二的男主角，可是一旦他要是换上一副痞痞的模样来，那么他身上的魅惑之气绝对不输给小马哥。
　　她最是受不了这个模样的他，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现在的样子就好象是个邪恶的调情高手一样，用那种勾人的眼神看着你，用那样坏坏的笑容对你笑，再用那种低沉的嗓音象是羽毛在刮你的心的语调和你说话。她哪里能招架得了呢？
　　他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科班演员，他演戏的功力有那许许多多的大奖可以证明，有那么多观众的充分认可，可以说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他面前，总是她输得一塌糊涂。所以，她敢保证，如果她再不把他赶走，她一定会没办法抵挡这种诱惑，会乖乖地放他进门的！那时的她，等于是将自己最后一片城池拱手让人，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个可以用来疗伤的方寸之地都会被他侵蚀的一无所有！
　　“小初初，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绝情嘛！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歹做了不止百日的夫妻，这恩情还是很深的嘛！所以怎么能说我们不熟呢？我们之间是很熟的嘛！熟到我们互相都看过对方的身体，还在一起探索过很多种……”
　　“砰”地一声，房门彻底关上。叶初脸涨得通红的站在门厅过道里，羞愤难当的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很是得意猖狂的男人象这个家的主人一样，大剌剌的往沙发上一坐，当下心中真是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的心。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多年不见，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流里流气，居然能将这么私密的事情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说出来，还说得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他难道就不怕被别人听见？他就不要自己的面子了？她刚刚好象还看见隔壁邻居已经闻声而出，好奇的探出头来，朝她这边张望！对了，他哪里会在乎丢面子，因为真正丢面子的人是她啊！
　　“流氓！”
　　柳向东心情大好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叶初象看仇人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骂他，他非但不生气，还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是，我是流氓我怕谁？再说，你们的周立波不是说过，上海是专出流氓的风水宝地么？入乡随俗嘛！”
　　“无耻！”
　　“无耻的人才能上位，才能出名，你不知道么？这世道，小三都能正大光明的和原配抢男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无耻的？芙蓉姐姐和凤姐也算一种，你想，她们都那副尊容了，还能无耻一把，我这么英俊潇洒，怎么就不能？”
　　“你都拿自己和她们相比了，看来你的水平和档次也高不到哪里去！”
　　“天才偶尔也要尝尝做庸人的滋味！毕竟总这么高高在上的，也挺累的，是不是这么话说的？”
　　“对不起，我收回刚才说你的无耻，因为你的无耻已经不是普通的定义，你已经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那就是不要脸！你真不要脸！”
　　“我以前没有告诉过你么？脸皮是用来干什么的？脸皮就是用来丢的！那既然这玩意天生就是用来的丢的，我又何必要它呢？你不知道么？我的脸皮早就没有了！我觉得没那层破玩意遮着，倒还挺凉快的，不错，挺好！我喜欢！”
　　叶初在与柳向东的斗嘴中，又一次理屈词穷，败下阵来。她恨恨地瞪着他，咬着下唇，被他那些歪理堵得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着他越发得意的眉眼，她终于恼羞成怒的对着他喊道：
　　“你到底来我这而想干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你已经没有丝毫关系了！你有脸没脸，你是无耻还是光荣都和我无关！”
　　一听她说出这些话，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柳向东顿时换了张面孔，嬉皮士一样的无赖笑容从他脸上迅速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严肃的逼视，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叶初的眼睛，步步进逼，直到将她逼进了墙角，然后他双手撑在墙上，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双臂中间，不容她有些许逃避和退缩的余地，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叶初，我要和你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