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可以重来》大唐昭仪

40、（十七） 你的姓氏，我的名字

　　“给！”
　　“啊？爸！这？”
　　叶初错愕不已的看着父亲递过来的东西，那本褐色封皮的户口本，惊讶的早已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楞楞地看着父亲，一时之间脑子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傻孩子！发什么呆呀，还不赶紧拿着去办事！”
　　“爸？你，你偷偷拿家里的户口本给我？！……这好么？”
　　眼前的这个薄薄的东西，是叶初这一年多以来，朝思暮想都要得到的东西。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该用什么方法说服母亲把这个东西拿给她。可是，今天，父亲居然用这么令她意外的方法拿给自己，反倒让她有些犹疑起来。
　　“什么好不好的，过程怎样不重要，只要能得到你要的结果，这不就结了！考虑那么多，只能让自己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这就叫‘不拘小节’嘛！”
　　相比叶初的犹豫，叶父倒是显得相当坦荡。叶初看了看在阳台上忙碌着的母亲的背影，凑到父亲身边，小声的问道：
　　“爸，你这是背着妈拿给我呢！要是被妈发现了怎么办？”
　　“真给发现了，我想她也不会说什么，你只管安心拿去就是。其实，她不过就是借我的手，把这东西拿给你而已。不然，这些日子她怎么不再提要你和小柳分手的事情。”
　　“啊？这么说，妈是同意了？”
　　叶父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摇头道：
　　“也不尽然。你说她同意吧，她心里一直对小柳的职业很有看法，你天生没心眼，她实在是怕你抓不住这样的男人，将来吃苦的还是你自己。可经过这么长日子看下来，她又觉得这孩子的人品很不错，对你也好，又有责任心。这么一来，她心里矛盾也很长一段日子了。”
　　叶初听得父亲的回答，想了想，眼神里还是带着几分疑惑，她问向父亲道：
　　“我一直都没看出来妈对他有什么改观啊？每次他来，妈的态度都不冷不热的。我还以为她对他很不喜欢呢！”
　　“你妈她要是真不喜欢他，还能让我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这东西顺出来给你？她嘴上不松口，也不过是想让你们时刻还有个警醒，不要以为世界上的事情都是那么容易得来的。
　　行了，你也别操心旁的事了，难得你妈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一马，你也就赶紧趁她心意没变之前，拿好东西，打电话给小柳，把这事告诉他。你们趁早登记了，也算是了了我和你妈的一桩心事。”
　　叶初心头暖暖的，她勾着父亲的胳膊，将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笑着撒娇道：
　　“谢谢爸，我知道，这里你的功劳最大！要是妈这儿没你一直替我们说好话，她也没那么容易默许我和向东的事情。爸，还是你对我最好！”
　　叶父慈爱的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感慨的道：
　　“小没良心的，说这样的话被你妈听见，是要伤心的！你妈对你难道不好么？别忘了，要是没你妈默许，你以为这事能这么容易？记住，将来你们俩一定要好好过，也就算不枉费我和你妈这么费心思的考虑你们的事了！
　　呼，想来这日子是过的真快，一眨眼啊，你也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我这傻女儿，到底也是长大了啊！”
　　说着，叶父的眼睛湿润了。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想将那带着几许伤感的泪水眨掉。看着女儿眉开眼笑的表情，他内心实在是充满了许多的感叹。岁月不饶人，他在一天天苍老的同时，女儿也在一天天的长大。只是，在他眼里，女儿的模样依稀还是当初那个骑在自己肩头，被他带着满世界出差的小小姑娘。曾几何时，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水灵灵地要去给人家做妻子了！
　　这个他捧在手心里，疼了多少年的宝贝女儿，再过不久，就要由另一个男人来代替自己呵护她，照顾她，关心她。将来她的生活里，那个男人的身影将逐渐的取代了自己，他能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女儿么？他会不会让女儿吃苦，伤心？他会不会给女儿带来幸福？
　　这些问题，过去他很少想。可自从柳向东出现他们家之后，他的脑海里就不时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他试图用很客观、冷静的目光去品评那个即将要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阅人无数的他，眼光从来是建筑行业里最老道和毒辣的，同行们为此还送了他一个外号“老法师”。
　　也正因此，为了女儿的幸福，为了确认女儿的选择是否真的是对的，所以，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总是用一双眼睛在默默地观察那个男人。听他谈吐、看他举止，从各个细节方面不断的注意着。
　　不能否认，人无完人。没有缺点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所以，他在肯定并赞许这个未来女婿身上许多闪光点的同时，当然也看出了这个骄傲的男人身上，有着难以忽视的缺点。
　　柳向东，性格坚毅、为人诚恳、责任心很强、孝敬长辈、有上进心、踏实肯吃苦、心胸宽大，这些都是他看到的优点。正因为这些优点，他坚信，这个孩子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柳向东将来的路，一定要比现在走的更远、更宽，更明亮。
　　但是，有能力的人通常都很骄傲。家境不好，从小就帮家里干活的他，性格上一定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而早熟的人，性格的发展必定存在着偏差，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心性又都很晚熟。可以说，柳向东把这两样都占全了。
　　骄傲的人并不很好相处，很容易轻视身边不如自己的人，同样，对身边环境的要求也很高。这就容易造成他的不合群，或者说是带着几分清高。他很难让人轻易的接近他的内心世界，他会用“骄傲”来作为自己的保护色，使自己减少受到伤害。
　　性格上早熟的人，相比同龄人，常常能将这个世界看的更明白，对一些事物的理解更多的带了几分世俗。他们想问题会想的很深，很远，言谈之间会让人觉得有几分老于世故的感觉。这样的人，很容易活在自己认定的世界里，如果没有重大的变故，通常很少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也就无法更客观的看待这个世界。这也就是他们心性上晚熟的表现之一。
　　作为父亲来说，他内心里的隐忧也正基于此。叶初是个思想单纯、很有亲和力的孩子，与骄傲而又心思缜密，或者说颇有城府的柳向东在一起，也许对柳向东来说，是一件轻松而惬意的事情。
　　固然，叶初能走进他的心里，并让这么一个骄傲的男人想要把她娶回家，这的确表明她在柳向东心里的地位很重要。但，对叶初来说，这样的一个男人，将来一旦一飞冲天之后，他身上那本就有的骄傲因子，可能会因此而逐渐的膨胀。那时，柳向东会变成什么样，连他这个“老法师”也无法预料。
　　人的心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的。所以，到那时，叶初还能抓得住他的心么？到那时，柳向东还会象现在这样宝贝他的女儿么？

　　杭州，盛夏
　　酷暑之中，柳向东接到叶初从上海打来的电话时，正好在杭州拍戏。当他从电话里听到叶初带给他的好消息时，竟也是激动的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拿着手机猛点头。他终于获得叶家父母的默许，可以把心爱的女人娶回家了！这个念头几乎令他欣喜若狂，令他忍不住想要对着天空大喊。
　　他真想立刻回到上海，出现在叶初面前，热烈的拥抱她、亲吻她，以庆祝他们终于要携手人生。可是，拍戏的进度非常赶，他分身乏术，几乎抽不出时间去上海找她。这一年多来，在他努力获得叶家父母首肯的同时，他的事业也在齐头并进。戏份日益加重的他，已经逐渐挑起了每部戏的大梁。
　　人们在开始记住他的面孔的同时，对他的好奇之心也在增加。报纸和媒体上渐渐的有了对他的访问和报道。曝光率的升高，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是一柄很难把握的双刃剑，稍有不甚，就有可能满盘皆输。因此，本就不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曝露在大众面前的柳向东，对私生活上的控制益加严谨小心。
　　工作之余，他除了谈拍戏上的事情，从来不会说自己的家事，更是闭口不谈与自己感情生活有关的任何问题，除了圈子里极少数导演和要好的哥们之外，根本无人知晓叶初的存在。所以，现在，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回味。
　　当剧组人员拖着疲累的身体收工时，已经是月上柳稍头的时刻。闷热的天气，让很多人都在一收工后，急于钻进凉爽的空调房间，洗去一身的粘腻，然后舒服的躺在大床上享受阵阵清凉。
　　借着黑夜的庇护，鲜少有人能辩得清旁人面孔的便利，柳向东换了身衣服，便来到了与叶初约好的西湖边上。夜色下的西湖是极美的，荷香随着清风阵阵地飘来，那丝丝沁甜，闻得人只觉得浑身畅快，坐在西湖边的长椅上，听着风吹荷叶、波涛发出的声音，炎热的感觉不再，有的只是心旷神怡。
　　他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月光下泛着银白色光芒的湖面出神，这时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正朝他这里跑来。他转过头去，就见到了那张喜笑颜开的面容。他站了起来，朝那个身影张开了双臂，不由得对着她也微笑起来。
　　这时的西湖边，也有不少恋人们或手拉着手，或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有父母带着孩子们在长堤上散步，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平凡。很多人就是在这样的平凡生活中，平静的度过了一生。
　　两人手拉着手，慢慢地在西湖边上漫步。这样惬意而轻松的时刻，柳向东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了。他拉着叶初的手正低语着，忽见她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呀！卖莲蓬的呢！你等我一下！”
　　没等柳向东反应过来，叶初已经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跑开，不一会儿，就见叶初眉开眼笑的捧回了一大堆新鲜的莲蓬。柳向东见状，摇摇头笑着叹道：
　　“看来，我这男朋友的魅力还比不上这些莲蓬！见了莲蓬竟比见了我还亲，撒着欢的就去了，唉！真让人吃味儿！”
　　叶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睨他，将那一捧莲蓬抱在手里，很是郑重的点头道：
　　“那是当然，这么新鲜的莲蓬，一年里只有这个季节吃的到，而且它生津养颜，清热去火，是多好的东西啊！你这男朋友，我一年里可以经常见到，时不时的呢，还让我着急上火，害我失眠，害我长青春痘。你说，你和莲蓬的功效相比，谁好谁坏啊？所谓‘物以稀为贵’，你啊，自然比不过它了！嘻嘻……”
　　叶初说罢，朝自己嘴里丢了几枚嫩嫩的莲子，清甜而略带着苦味的果实，让她美得眯起了眼睛。柳向东轻笑了一声，故作高深的凑近了她，在她耳边促狭的低语了几句。叶初听得大窘，又羞又急地朝他丢了一枚莲子过去，用吴侬软语笑骂道：
　　“侬只十三点，人来疯是吧，大庭广众的，说这些话，要死了！”
　　“哈哈哈……”
　　柳向东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颗朝他飞去的莲子，大笑着朝自己嘴里一丢，伸手揽住了叶初的肩膀，笑道：
　　“我最喜欢看你这副样子骂我，让我觉得，觉得，该怎么说呢，就好象是‘打是亲，骂是爱’的那种亲昵感！我喜欢！”
　　“毛病！你喜欢听我骂你是吧，那好，以后我天天就这副晚娘面孔骂你！”
　　叶初作势瞪他，却没料到自己的话反倒引得他笑得更欢，他接过她递来的莲子一个个地朝自己嘴里扔，乐颠颠地道：
　　“你这要是能叫晚娘面孔的话，那天底下就没有可怜的灰姑娘了！真该拿个镜子来给你瞧瞧，你看你这满面娇色、春风得意的模样，要是以后真的天天拿这张面孔来骂我，我情愿的啊！”
　　两人就这么坐在堤边的长椅上，一边剥着莲子吃，一边心情极好的闲话着。夜渐渐的深了，西湖边上的游人也少了起来。明媚的月色映照下，不远处的三潭映月更是显得格外迷人。夜空中高挂着的又大又白的月亮，在西湖水的微微荡漾下，溢出只属于江南景色的妩媚，粼粼的波光，和着水声、荷叶摇曳的声音，再加上阵阵透着凉意的晚风，几乎令人越发的流连忘返。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啊！惬意而轻松，好象连生活中的一切压力都没有了。”
　　如此美丽的夜色下，看着眼前的美景，柳向东感慨着伸了个懒腰，站在叶初身后，双臂搂着她的头颈低声说着。叶初抚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前，偏头道：
　　“工作越来越忙了是吧，你可要小心身体。别把老本给拼掉了，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柳向东无声的笑着，点点头，忽又想起什么道：
　　“对了，今天拍戏的时候，听他们说，上海的房价这两年看涨，都嚷嚷着要买上几套房子做投资。正好这两年我拍戏也赚了点钱，我也想买套房子，不为投资，就自己住，将来我们结婚也是要房子的。你说呢？”
　　“你若真赚了钱，还是先紧着给伯父伯母他们换个环境吧。虽然那是你的出生地，故地情深，可那里的环境实在看着乱糟糟的，住房条件也不太好，楼道里堆得都是东西，老人家的腿脚都不方便，你又不在身边，万一摔了碰了，遭罪的也是他们。我这里倒不着急的。况且你也不常住在上海，要是来了，住到我家也没关系的嘛！”
　　“那是两码子事。我一个大男人，娶了老婆了，怎么还能住到岳父岳母家去，那象什么样子。况且我又不是置办不起房子，这可不能将就的。我爸妈那边，我自有打算，你不用操心。”
　　叶初听了，耸耸肩，不置可否。她手里把玩着鲜嫩的莲子，看起来似乎心无旁骛。柳向东这时看着她的侧面，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日前忽然想到的问题，于是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话，可犹豫了半天，话还是没说出来。
　　叶初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出了他的奇怪，于是抬起头来，好奇道：
　　“怎么了？有话就说啊，没想到，你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啊！”
　　“那个，那个，我是想说，想说那个……”
　　“我在听。”
　　叶初微笑着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柳向东。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半边的身体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光芒，而隐在黑暗一边的面容又隐隐发散着神秘的光晕。乌黑头发上折射着月光，形成一片耀眼的银白色反光，这几乎令他被媚惑着益发说不出话来。
　　“呵呵……向东，你现在这副样子好傻哎！一点也不象电视里看着那么又酷又帅的。”
　　她笑看着柳向东，掏出纸巾，伸手替他擦去了脑门上沁出来的点点汗珠。这时，柳向东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的握在手中，用略带颤抖的声音紧张的大声道：
　　“叶初！我……我看上你了，从今以后，咱们就一块儿过！”
　　叶初听了，先是一楞，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从最初的微笑，一点点的变大，直到最后她几乎笑倒在他的怀里。柳向东被她笑得很是莫名，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听了这样的话，会笑成这样！是高兴？是感动？还是在笑话他不会说话？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这些话，现在她给他的反应实在让他很是下不了台。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对着心爱女人求婚，却遇到这样的情况，令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将她扶正，皱着眉头问道：
　　“我说的话，有这么好笑么？”
　　叶初一歪头，渐渐止了笑，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不答他的话，反问道：
　　“我能把你刚才说的话，理解为求婚么？”
　　柳向东没有答话，只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的躲闪着她灼灼的目光。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将她的手的握得更紧。叶初感觉到了他汗津津的手心，心头甜得令她笑得温柔至极。她道：
　　“我都要准备和你登记去了，自然是要嫁你的。你怎么会想起来现在向我求婚呢？真有意思！”
　　柳向东摩挲着手里的柔荑，低声道：
　　“前些日子在长沙，剧组里的有个场记捧着一大束花，向我们的化妆师求婚了，那小姑娘激动的当场哭了起来，含着眼泪答应了。当时，大家见了那场面都很高兴，导演还特意在当地酒家里办了几桌，算是庆祝。我那时在一旁看着，突然发觉，咱们在一起处了这么久，都要结婚了，可求婚的话，我从来都没对你说过。”
　　“所以，今天，你就想到要对我说了？呵呵，不过，你的求婚词听着真有意思，口气好凶，听起来不象是求我嫁你，好象是在下命令我要嫁你一样，感觉就象是过去的地主老财逼婚似的！呵呵……”
　　柳向东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硬梆梆地回道：
　　“打死我都说不出那些能酸倒大牙的拽文，反正我要说的意思，和那个是一样的。”
　　“可人家还有花收啊！我的呢？你没准备么？”
　　“一个大男人，捧着花走在路上，那样子还能看么？我没花送你，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给你最能代表我的心意，所以，我能给你的，就只有我这个人了。”
　　叶初听了，捂着嘴的大笑起来。柳向东的眉头再次因为她的笑而打成了一个结，他伸手在她额头前弹了一下，恶霸似的威胁道：
　　“笑什么笑！吃错药了！怎么，你不想要？”
　　他瞪她，似乎只要她敢说出那个“不”字，他就会要她好看。叶初在他的横眉怒目下，渐渐地止了笑，勾住了他的臂弯，抬头望着他的眼睛，目光柔柔地注视着他，认真的正色道：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等了那么久！你这个人，我是要定了，而且，我从来也没听到过比这句话还要美的求婚词了！所以——柳向东，我愿意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