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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留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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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多了,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上官蜉蝣讲述过程中还是没忍住点了根烟,她看见无声流泪的阿比盖尔,垂眸笑着弹了下烟灰,问他:“哭什么?”
“伊万的遗体被我放在庄园外的丛林里了,你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阿比盖尔的泪更汹涌地流出来,崩溃地捂住脸摇了摇头:“对不起……泥鳅姐姐,是我想带着伊万一起成为赏金猎人的,被筛下来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参军,而我也没能阻止他。”
“呵。”上官蜉蝣不怎么意外地扯了下嘴角,然后再也笑不出来了:“蠢货。”
阿比盖尔:“怡宁也走了……对吗?”
“对,安弥告诉你的?”
阿比盖尔点点头。
周遭安静了一会儿,耳麦里传来安弥的声音:“抱歉,蜉蝣。”
上官蜉蝣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呼出来:“嗯。”
“好的,问题解决了。今天剩余时间各自休整,明天处理一下你们在东欧的收尾工作,不出意外后天就能动身回华国……安弥,记得安排航班……”叶斯宸像是困得再也撑不住,重新窝进了希尔欧斯怀里,倦怠地说:“别搁那紧张地给自己加戏了蜉蝣,虽然贵族后裔的身份很酷,但是我们这儿没人会因为你那吸血鬼身份忌惮什么的,你看人家米迦勒侯爵和珀尔一句话不带说的。”
被祸水东引的米迦勒和珀尔:“……”
安迪拉侯爵微笑着开口打破了这个略显尴尬的局面:“古堡的四五两层都是招待贵宾的空房,请自行挑选,稍后我的管家和女仆长会把钥匙送到各位的房间,这两天就由他们招待各位了,如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啊?
谁??
赏金猎人们瞬间感觉十分魔幻。
他们?住在吸血鬼贵族的古堡里……?
被吸血鬼……招待?
殿下们倒是很淡定地道谢,希尔欧斯冲安迪拉侯爵点了点头,抱着猫转身就走了。奥斯汀一手抚肩行了半礼,勾着沈渔的脖子一边走一边叽歪:“啧~真是遗憾啊,你第一次过夜的竟然不是本伯爵的古堡,不行,这次不能算,你今晚不许睡……”
沈渔抬手捂住他的嘴:“小点声……”
米迦勒看向毓鲁鲁后顿了顿,难得有些迟疑。
“米迦勒,跟我走。”毓鲁鲁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我们聊聊。”
“好。”
“额,安弥……我们这是可以的吗?”许煜凡摸了摸鼻尖,压低声音问道。
安弥:“没什么问题,你们就当住蜉蝣家,事实也确实如此。”
上官蜉蝣抱着手臂一点头:“嗯。”
“好,那就不客气了。”游青冥很有礼貌地朝安迪拉侯爵微笑了一下,看了珀尔一眼,转身走了。珀尔牙尖咬了咬口腔肉,默默跟了上去。
其他赏金猎人们原地消化一会儿后道谢,也陆陆续续地走出门。
“看来确实是在变好的,对吧?”安迪拉慈爱地说道。
上官蜉蝣咬着那根快燃到烟嘴的烟,在缭绕的烟雾里不置可否地哼出一声。
安迪拉侯爵倏地压低声音:“话说回来,你不走吗?”
上官蜉蝣挑起一边眉:“我去哪儿?”
“那女孩儿看起来像是在等你。”安迪拉侯爵偏头朝扒在门口的于贝尔示意了下,笑着问:“那是你心上的姑娘吗?”
“你在躲她?嗯……要不然以你的作风早走了吧我的女儿,毕竟你一直不怎么爱跟我聊天。”
上官蜉蝣歪头思索着,说:“还好吧。”
安迪拉:“行了,没什么事就快去吧,正视自己的心——逃避和让女士等待都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啧……”上官蜉蝣在护栏上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转过身:“您当年要有现在一半觉悟都不至于和我母亲闹得那样难看。”
“嗯,我很遗憾。”安迪拉温声道:“所以希望你不留遗憾。”
上官蜉蝣小幅度地歪头呼出一口烟雾,眼睫颤了颤,掐灭那根烟的时候拇指指甲陷进食指指腹里:“我休息去了,您继续吹冷风吧。”
于贝尔看着她走过来,弯了弯桃粉色的眼眸,轻声问:“和安迪拉侯爵聊完了吗?”
上官蜉蝣斜乜她一眼,施施然往外走:“没有。”
于贝尔鼓了鼓一边脸颊,跟上去和她并肩而行:“又骗人。”
上官蜉蝣:“知道还问。”
她带着于贝尔在五楼走了一轮,见她没有走进任何一间房的意思又下到了四楼,走到尽头之后于贝尔依旧跟在她身边,于是上官蜉蝣抬脚走进一间房,一手抵在门上说:“我应该没那么快休息,要进来坐坐吗?”
上官蜉蝣很轻地眨了眨眼,玫红色的眼里映着微弱的烛火,面颊如白瓷,眸光从纤长的眼睫中落下来,浅淡又有如实质。
于贝尔:“要的。”
上官蜉蝣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于贝尔:“在你不告而别之前的那几年,我们从没见你吸过血,安弥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没吸过。”上官蜉蝣走到房间的吧台后面,挑了一瓶红酒,用开瓶器打开倒了一些在高脚杯里,晃了晃:“安弥想抽他的血给我,我拒绝了。”
“所以……”于贝尔跟着走过去,隔着高脚杯和那双玫红色眼睛对视:“安弥派你去卧底是因为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无法说服自己吸人类的血,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吸血鬼的身份就好接受多了是吗?”
上官蜉蝣抿了一口红酒,舌尖舔过唇缝,尖尖的血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于贝尔握住她拿高脚杯的手,拿到自己面前嗅嗅,抬眼问她:“这里面混了什么血?”
上官蜉蝣:“兔子。”
于贝尔:“好喝吗?”
上官蜉蝣舔了舔血牙,很自然地把杯沿抵在于贝尔唇边,稍稍倾了杯身,半开玩笑道:“尝尝?”
没想到于贝尔竟然真的顺着她的动作含着杯沿压了压杯身,就在混着兔血的酒液即将淌进她口中的时候,上官蜉蝣勾着嘴角“啧”了一声,撤了力度把酒杯从她唇边拿开:“你真准备尝啊?”
“对你来说太腥了,我给你倒杯纯红酒,习惯喝清口的还是烈一点的?”
于贝尔抿嘴:“都行的,倒一杯你最喜欢的给我吧。”
“最喜欢的么?”上官蜉蝣转身拿出一瓶红酒,瓶身印着大片妖冶且带着尖锐荆棘的玫瑰,浅浅倒了一个杯底:“这是安迪拉庄园自产的——罗曼蒂克玫瑰,很烈,慢慢品。”
于贝尔喝了一口就皱着眉低低咳嗽起来,桃粉的眼里蒙了水汽:“好辣!!”
上官蜉蝣笑而不语,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自己那一杯,于贝尔一边喊着辣一边皱着眉陪她喝。
于贝尔:“蜉蝣啊,作为人类和吸血鬼的孩子……你孤独吗?你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总在想……如果不被我们接受,你该怎么办?你会因此而难过吗?”
上官蜉蝣挑了挑眉,不太适应这种刨白环节。但是垂眸对上于贝尔那双水盈盈的,仿佛随时要落泪的眼睛,她伸出手碰了碰于贝尔发红的眼尾,还是开口道:“我又不需要从人类或者血族的群体里获得归属感。孤独?还好吧,没怎么感觉。不被接受……”
上官蜉蝣顿了那么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回东欧。”
于贝尔:“难怪……”
上官蜉蝣放下酒杯,微微俯下身:“什么?”
难怪她总站在不远处看着,不愿意主动靠近。难怪她总像站在雾里,无依也无束,没什么东西也没什么人能留住她,像是……随时准备离开。
她不告而别的时候,没有人意外,仿佛大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来自哪里,她突然地到华国来,又突然地离开,此后很多年都仿佛从未存在。
于贝尔低着头,上官蜉蝣缓缓蹙眉,感觉不太对劲,伸手去抬她的下巴:“贝尔,你在干什么?”
她撩起眼皮,鼻尖和桃粉的眼睛变得红红的,很用力地咬着下唇,像只倔强又凶狠的兔子,血迹从齿痕里缓缓渗出来。
于贝尔一把将她拉下来,满嘴血腥地吻上她的嘴唇,重重亲了几下后报复性地咬着她的下唇磨了磨,咬得她嘴唇破了皮:“我的血,好喝吗?”
上官蜉蝣这才从愣怔中缓缓回神,抿开唇上的鲜血,口腔里满是向日葵般的芬芳馥郁,那样温暖甘醇。
“赏金猎人的身份,我们的无条件接纳,还有我的血……”于贝尔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血,勾着她的脖颈,又凑上去用舌尖把自己的血送入她的口腔,桃粉的眼眸那样执着地,直勾勾地看着她:“这些够留住你了吗?”
上官蜉蝣偏开头,克制地呼出一口气,一手包住她下半张脸,声音很低:“贝尔,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于贝尔握住她的手腕,眼睛依旧湿漉漉的:“酒精只是催化了我的勇气。”
“贝尔。”上官蜉蝣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像是终于撕开了那层雾,玫红色的眼眸掠过一抹猩红,神情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眼底是抑制不住的占有欲:“你为什么想要留住我?”
“因为不想你再不告而别。”于贝尔叹息一声,笑了。又拉下她的脖颈,声音湮灭在唇间:“可能是因为……喜欢你吧。”
在这一瞬间,上官蜉蝣从自己剧烈到快要停止的心跳中,略显急促的呼吸里,看到了她母亲口中的四季花开。天寒地冻的土地里开出了一朵烈日般的向日葵,万物在东欧漫长的寒冬里复苏,而她在于贝尔的吻里缓缓闭上眼:“如果是这样,你一个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