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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微型天平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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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的自杀案是不可能重启的。我明白这个事实。齐英交给我的任务难如登天。
我只能在婚礼上接触许再临过后再做自己的判断。
婚礼的布置很随性,这种随性中的刻意完全是华睿洲的风格。我带着请柬,交给会所的保安。保安向我行礼,我开着父亲的老雪佛兰进入了大门。
我随着带路的人来到自助餐厅,齐英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桌上,举止怪异。
我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他们穿着正式的西装和西装,就连我认为精神不正常的齐英都西装革履。而我没考虑那么多,套上个黑色棉袄就来了,里面还穿着旧毛衣,有股烟味。
我走到酒吧台前,要了一杯啤酒。
“请问你是?”
问问题的人就是许再临。我看到他跟人寒暄完才走来的。
“我是新郎的朋友,你呢?”
他看起来貌似不相信的样子,不过还是回答道:“我是新娘的哥哥,这是我夫人。”
我看向他身后坐着的女人,平淡的长相,不过气质倒是与众不同。令人想起缅因猫。
我朝女人颔首,“您好,许夫人。”
女人淡笑回了礼,又转过身去跟朋友聊天了。
“你认识新郎?”许再临再一次怀疑地确认道。
可能是我太邋遢了,怎么样都无法跟一表人才的新郎联系在一起。
“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我点头。
“哦......你是做什么的?”许再临的语气很像是警察审问犯人,但他的神态又很和蔼,让人忘记他语气带来的冒犯。
“我是记者,新郎想让我给这次婚礼拍些好看的照片,采访一些亲友,把婚礼作成报道的形式记录下来,以后方便回忆。”我从兜里拿出手机。
“这样啊,”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没听妹夫说起过。”
“前几天他才刚决定,我们在医院偶遇。”我从容轻松地回答。
许再临热心道:“可以,要不你先问我,我是新郎的哥哥。”
“谢谢您,那我开始了,”我点开手机备忘录,“您对新郎的初印象?”
“嗯......他很懂礼貌,很孝顺,博学多才,一眼就能看出我身体上的毛病。”
“为什么放心把妹妹交给他呢?”
许再临微笑,“他看上去很稳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不像现在年轻人花里胡哨的。”
“他跟令妹是您撮合而成的,对吧?”
“是的。”
“那您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呢?”
“唔......我记得似乎是前些年我老是心悸,去看医生认识的,那时候他虽然年轻,但是意外靠谱。”
许再临说话始终正视着我,他的肢体语言很简单,面部表情也很克制。他好像时刻紧绷着身体,强迫着自己或是他周围的空气。
我们笑着道别,因为婚礼快开始了,司仪站上了高台,宾客们都在长桌上坐下,而华睿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往我和许再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微笑,不知道是在对谁。
许再临说了许多话,都是表达对自己妹妹的爱护和期望。根据他所说,他们的父亲几年前去世,而许再临几乎是一手养大了比自己小十八岁的妹妹。
他望向宾客说了这样一句话:“两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更能够体谅对方,更知道该如何去爱对方,夫妻二人相互体谅关爱,是最重要的。”
我没有在出场宾客中看到华胜雪,但是以照我的记忆,我看到了华夫人。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一人打理公司,在丈夫死后没有再嫁,两个孩子也靠她养活。
她会给你一种分明的界限感,那种大人和小孩之间的界限感。无论你到了什么年纪,她都会觉得你什么都不懂的那种长辈。
许再临的母亲默默流泪,身旁的亲家安慰着她。这是多么令人动容的一幕。
长辈致辞结束后,是朋友赠言,大部分我都不认识,应该是新娘的朋友。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英,只见她人影不见。
就在我四处搜寻她身影的时候,突然之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这才知道齐英为什么不在。
“沈周,你可以作为我的朋友说两句吗?”华睿洲牵着他的妻子,用我从未见过的神情看着我。
许再新也顺着她丈夫的目光看向我。
我这才缓慢的起身,朝台前走去,从华睿洲手里接过话筒。
我站到台上,才瞟见了齐英,她站在玻璃门外的泳池旁边。只有她一人在外面的蓝灰暗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姿态有些怪异。
灯光璀璨映射的玻璃门五彩斑斓。
“呃......这也太突然了。”话筒把我的声音扩得很大,我的耳朵能听见自己粗重浑厚的回声。
我不愿意去看台下的宾客。
“华睿洲挺失败的,快三十年人生就我这么一个朋友,终究是他高攀了新娘。”我对着话筒,一只手叉着腰,懒散道。
这话效果不错,台下众人欢笑。
“不过他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没朋友也很正常。”
欢笑声此起彼伏。
“刚刚新娘哥哥的话让我很有感悟,”我看向许再临,向他轻鞠躬,“夫妻,是一种奇妙又残忍的关系,就好像我去超市买种子,他们只允许我挑一个。”
我目光转向华睿洲,又随意地收回到泳池,又逛向台下,“因为只能挑一个,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很谨慎,不好好爱惜的种子会死亡,自大的人反而觉得是种子的错。”
“拥有智慧的人会继续用心栽培,令它焕发生机,繁荣漂亮。现在这对新人已经挑好了自己的种子,尊重生命的人都不会忍心看着种子死去,我已经预感到这对夫妇会栽培出独一无二的果实,对吧?”
许再新矜持地对我微笑点头,还扯了扯华睿洲的手。
我从华睿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警惕,是感觉到自己受到威胁的信号。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当然得顺着你了。”
华睿洲的话令众人又发出欢快的笑音。还没等宾客的笑声完全消失,玻璃门外一声巨大的“扑通”声。
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齐英不见了,我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丢下话筒快步走到泳池边,“齐英?”
深水里,齐英还在下沉,没有丝毫反应。
我脱下外套下水,握住齐英的一只手,奋力向上游。
岸上的声音嘈杂,我带着齐英露出水面,新郎新娘都站在岸边,还有小部分人围在他们身旁。
“齐英!”
第一个来接齐英的竟然是身形娇小的新娘。
“没事,你不要害怕,她好像是喝太多了。”
我拍打身上的水,忍受着寒风刺骨。只看见华睿洲蹲下身安慰新娘。
“你不了解她,她酒量很好,一般不会喝出事,快拿手机叫救护车。”新娘语气焦急如焚。
如果不是寒风刮着我的皮肤传来痛感,我都以为是我喝多听错了。
华睿洲不了解齐英,但是许再新了解?
我警觉地看向一直安慰着新娘的华睿洲,他此刻看上去多么温柔,双手一直护着爱人的肩膀,轻声安慰。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