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自由》崃碎

30、旋转门7

　　机场，多少人的人生就这样往往返返。只是可怜了小栗子，带她坐飞机还有些麻烦的手续，最头疼的是折腾得她经常不太高兴。没有Ronald，小栗子交给谁照顾我都不放心，倒不是因为Ronald把她照顾得有多好，而是我怕她在别人家过一阵安逸日子，就不愿意认祖归宗了。
　　我曾说过我经常刻意训练自己免去期望，这也侧面印证了我是一个满怀期望的人。从出生到现在，我不断地将承装期望的容器掏空，它在悄无声息之中与我对抗。
　　那么多次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我从未对见到熟悉面孔怀抱着这么大的期望。可能我也有预感，这一走我就不会再回来了。
　　沈周没有让这样的期望落空，他主动提出开车接送我们。Ronald对他的热心表达了深切感激。我十分惭愧，沈周三番五次提醒我联系他推荐给我的心理医生，我却让他期望落空。
　　机场外，我和沈周站在车边抽烟闲聊。
　　他问我：“去跟许再新道别了吗？”
　　我回答：“没这个必要。”
　　他理解得点点头，又聊到他最近碰上一起恶性入室杀人，案子诡异得很，整得他睡眠不好。我对案件细节好奇，他又补上一句：“我不能透露太多，说出来让你好奇一下而已。”
　　“人与人之间的尊重与信任呢。”我不满道。
　　沈周放肆地笑出声音。
　　临别前，沈周皱着眉对我说了一句话，他不常对我坦诚，听起来像是永别。
　　“我很担心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要开始装酷了。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用空洞淡漠的眼神看着他。
　　Ronald用他还算规整的中文笑着对沈周说：“她会好的。”又补充似地用英文重复了一遍：“She'll be fine.”
　　沈周毫无征兆地拍拍我的肩膀，也笑着回应Ronald，“I believe that.”
　　登机后，我看向小窗外，那强烈的伤感让我头晕脑胀。乘务员亲切地介绍乘机规则和逃生方式，那是烂熟于心的咒语，它们摧残着我的情绪。
　　罗钰站在空旷寂寞的停机场向我挥手告别。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流泪，不断地用袖口擦拭泪水。
　　我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抱着脑袋靠在窗边，隐忍着悲伤如雨水向我侵蚀。我不擅长告别，更不知道如何结束这该死的情绪。
　　Ronald用他厚实宽大的手抚摸我的后颈。
　　“Blindfold.”我垂头哑声对Ronald说，“I need blindfold.”
　　过了没多久，眼罩就到了我手上。
　　可是我无能的双手连戴上它的力气都没有。它掉落在地上，Ronald解开安全带捡起眼罩，他的头靠了过来，手捧着我的侧耳，轻声说：“Kimme，listen，you'll be fine.”
　　我听见Ronald重新扣上安全带的声音，重重的“咔嚓”一声，就好像玻璃容器碎裂了。
　　我沉静地仰着头，眼罩抚摸着我的眼睛，十分温柔。
　　我发出轻微的呼吸声，Ronald一定以为我睡着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