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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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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你并非是做这种事情的人……”说这话的时候零的声音充满笃定,秦风听后微愣。“你原则性很强,知晓那并非是她所愿意的,或许你还是感激她的,如果不是她,或许……”说道此处零的语气有些迟疑,不知接下来当不当继续说下去,最后叹了一口气“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秦风听完零的话后垂眸沉默,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你说的不错,我虽嫉妒她,却也感激她,若不是她去的及时……”秦风说到这里顿住了,接下来的话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零看出他心情复杂,情绪不稳,端起面前的酒杯慢慢的喝着,静静的等着他心情平静之后才说道:“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那位女将军我认得,是我刚出谷游历之时所救下的一名苍云军将领的未婚妻,天策将军名唤杨葵,而苍云军将领名唤肃宁。当时救下肃宁后,他总是在我耳边念叨自己的未婚妻有多么厉害,多么的好看。他还说开口他们两人谁先打不动战了,就从前线退下来,然后找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成亲。”
“谁都知道苍云军与天策军皆死战不退,一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儿郎。”零感慨道,从这段话语间也听出了其中的决心,天策军与苍云军的儿郎一心报国,婚嫁之事本就甚少思考,况且对于他们哪有打不动战的时候,他们百战无悔,最好的结果就是便是缺胳膊少腿捡回性命,虽有遗憾却苟全性命。对天策军与苍云军将士来说,不知他们愿不愿意接受这最好的结果。
“因为担心他一人在这乱世中走动,在收到消息后我从洛道出发赶去太原寻他,当时是太原之战最激烈的时候,我刚到太原门口想入城先被肃宁拦下了,太原战乱,城中百姓早已疏散开,为了百姓的安全,也为了避免细作,太原城开始严格的管控,禁止无关人士入内。”
“此前我一向恶劣,在救治肃宁的时候还捉弄过他几回。在前往太原之前我一直在南方活跃,此时却在战况激烈的时候突然来到了这里,被他怀疑也实属正常。”秦风笑出了声,像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我告诉苍云军的守门将士我是带着支援的药草来了,甚至我都可能见不到肃宁。我之前从未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份,在我同他说我要进城的时候他还与我说城内没有空闲的住处可以居住,让我放下支援的药草便离开。”
“我告诉他城内有我万花谷的驻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我是万花医脉弟子,万幸的是之前在江南的时候,我曾经购进一批药草,制作成了药料带在身上,不然还不知要怎么圆了这个谎。”
“取出万花谷信物并喊来驻守在太原的万花弟子验明身份后我便入了城,与他见面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无碍后,我便开始同其他弟子一样,救治伤者,处理草药。直到有一次听师兄弟们说前线传来急报右翼军几乎全灭!”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秦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沙哑,捏着酒杯的的手突然收紧了。
零听见了他手中酒盏发出的闷响,也看见了他指缝见流出的酒水。之前,她可以从秦风的举止与只言片语中可以发现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家伙其实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现在她也可以在他细微的神态动作变化中发现他难掩的害怕。
“他?在右翼军中?”零已经猜到了,问话的时候却依旧有些迟疑。
“恩。”秦风轻轻的恩了一声,松开手中的酒盏,已经化成了齑粉的杯子随着大漠的风散开。“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就有多么恨自己修习医道,倘若我还是那个花间郎,我是不是就可以在他身边陪他一起?”
听到这里,零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秦风的慌乱与害怕,或许是怕到连手上的药草都顾及不到了。
“当时的我慌慌张张施展轻功到前线才得知目前右翼军陷在了敌军包围中,已经另外派人去接应了。我心急如焚,半刻都不愿意多等,便要求以军医的身份参加接应,跟着第二批接应人员直接过去。”
“接到人的时候,我看见的是浑身是伤的他,还有被他牢牢护着的杨葵。”
这一刻,四周瞬间陷入了寂静,声音好似就被隔绝在了一层膜外似的,客栈内的贩夫走卒的声音都影响不到他们,两人陷入了沉默。
秦风再次取过一只酒盏续满酒抿了一口,杯中酒润下喉,零看着他,总觉得这酒润的并不是他因说太多话而干涩的喉咙,而是他想用这盏清酒压下回想时带起的恐惧。
“当时我既庆幸自己是个医者,又十分愤怒。”他握着酒盏的手收紧。
“我真的很想杀了她!”
那时候的他,或许连路过的陌生人也可以看出他压抑着什么东西,眼底的杀意只能靠下垂的眼睑掩盖不让人发现。“但是,在我救治的他时,他却抓住我的袖摆。”
“具体的样子我已经不太能记清了,只记得眼前一片血红,他身上的白衣被血染浸,虚弱到连话都说不了。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我知道,他是在求我先救她,他们的伤势,太原中的所有医者中,只有我才有从阎王手里抢人的能力,直到我同意,他才放心闭上眼睛昏迷过了去。”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我拒绝不了他的要求。他希望我先救,那我便救。”他仰头闭上了眼睛:“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是在想着救她。”一点点的水渍从他眼尾漫出,他的声音里掩盖不了的绝望无助与悲痛。
零坐在一旁,拿起一旁的酒壶往他的酒盏里倒酒,这时候的秦风不需要任何安慰,她要做的就是听完他的故事,记下他的故事。
“万幸的是我不负所托,从阎王手里成功的把两个人抢了回来,两人同时施针,代价便是施针结束之后我受了严重的反噬,三日内无法动用内力,整个人虚弱至极,在他昏迷的时候,在我虚弱至极的时候,我去找了肃宁,告诉肃宁自己会带着他离开,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为他治疗,并且希望我们离开之后再也不会碰见他们二人。肃宁听闻之后深深的望着我,最后还是同意了,给了我一个出城的令牌让我收拾完路上需要的东西便离开。”
“我都不需要铜镜,我都能想象出当时的自己脸色有多么差劲。”秦风自嘲似的笑了两声。“他的伤势很重,待我恢复后我便趁着他昏迷带着他离开了太原城,担心他醒来后离太原不够远闹着要回去,中途我又给他下了些能让人昏迷并恢复身体的药物。我总是觉着这样子昏迷着的他让我很安心,觉着他在我的眼皮底下,不会跑到其他地方,不会受伤濒死,也不会看着别人。”
“我知道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已经偏离了我的初衷。”秦风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但是它一直在这样告诉我,我应该这样做。”
“我带着他离开了太原,远远地,找了个客栈住了进去,他醒之后我就告诉他,杨葵死了,力竭后救治无效后死了,我是看着肃宁埋葬了癸之后带他离开太原的。”
“他不愿意相信杨葵的死亡,他不知道应该怀疑我还是应该怀疑自己,他与我发生了争吵,他认为我应该等着他醒过来去看望过她,等太原无碍之后再离开。”秦风语气带着嘲笑声说道:“怎么可能让他去看她。”
这一个嘲笑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谁。
“我又把他迷晕了,人的情绪是会影响到牲口恢复的,他伤口还没好全,这时候纵马疾驰也会撕裂伤口,不利于他的恢复。”秦风说话中的嘲笑声越发明显:“呵!孙师父要是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可能会有把我丢去聋哑村的想法。我用软筋散将他圈养了起来,我告诉他,要去太原可以,得等他伤口好了才可以去。我还告诉他,这药对他伤口有效,但是副作用就是会令人疲软不堪。”
“我利用了他的信任,直到太原传来了天策军撤军的消息,天策的将军,尸骨总会荣归故里,与兄弟姐妹们一同安息,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就也不提要去太原了,再后来他的伤好了,我们一同朝着洛阳走去。”
“这一路上我们救了很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我们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一同经历了许多的事,他不知是因为怀疑我,生我的气这一路上他待我很冷淡,我也看着他看着路过的天策将军发呆。”
“他拿捏了我的不忍心,我想着,送他到了洛阳我便离开,他不会去做破坏他人婚约之事,但我也不愿再跟着他,看着他看向别人,我知这段感情不容于世,更不容于纯阳宫的皑皑白雪中,但我生于那鲜花遍地的万花谷,长于那没有世俗约束的青岩群山之中。”
“这段情,束缚住了我,不知如何开口。”
酒壶里的酒水在讲述中渐渐减少,当最后一滴落入秦风的酒盏中时发出的清脆声音就好像是他心中最后一滴泪。
“我们抵达洛阳之前先到了一座小村庄,太阳西沉本想像村民借宿,不料靠近后发现村庄当时已被一小队狼牙占据,狼牙抓住了村民将人关在了村中较为偏僻的一间小屋中,只有寥寥一二人逃出。当时我离开了一会,我回来的时候只从逃出的村民口中听闻了他的去向。我急忙赶去,只见他一人引开狼牙的注意,村民从另一侧逃离,却不想刚刚开始行动便被狼牙的巡逻兵发现,几道箭矢冲着他与村民袭去。”
“情急之下他执剑挑开了朝着村民飞去的箭矢,却漏了一支朝着他的箭矢,箭矢擦破他的手臂,瞬间鲜血从他手臂上流出。”
“那箭矢淬毒,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
“功法逆转的感觉并不好受,离经的内力毫无杀伤力,我又变回了曾经的花间郎。那场战斗他中了毒,我受了极重的伤,万幸的是但是谷内的师兄路过将我救了回来。他重伤刚愈又中了毒,我在他之前醒了,我再一次见到了肃宁他们。”
“当时我就想,老天都在安排我离开。”
控制着情绪不哭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这故事讲了多久秦风便忍了多久,从初见面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崩塌,这时候的他再也无法控制情绪,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离开前我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我让肃宁告诉他我死了,看着他去祭拜我的墓碑,当时我就躲在他们身后的大树后看着他们,看着他为我落泪。说起来应该是满足了,你放在心上的人也把你放在了心上,虽然位置不是你希望的。”
零不知现在的秦风是看开了,还是放弃了。“世人常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不寿啊,确实如此,每次想起他时我都感觉自己患了心疾,连呼吸都困难几分。不过能怎么办呢,撕开化脓的伤疤,将脓血挤出便是最好的治愈方式,同你说完,痛痛快快的痛上一场我现下只觉着些许畅快。为了看不见他,我离开了万花谷进入了他不会去的恶人谷深居不出,待我彻底放下,或许我们还能在此豪饮三百杯,听听你曾经听闻过的其他人故事。”
零觉得秦风在这次发泄后身上初见面时带着的阴翳消散了不少,这时候再打量秦风,他终于开始像是往日见过的万花弟子的模样,温润如玉,潇洒似风。
“好,一言为定。”零从自己的腰带中取出一枚书籍一般的玉佩递给秦风。“这是报酬,带着这块令牌找到我,可以让我为你办一件不违背道义的事。”
说完后零举手招来掌柜:“掌柜,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