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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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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奶娘终于打累了,也终于住手了。
“你这个贱婢,年纪看着倒是不大,心思倒是鬼精得很,再让我发现你这些花花肠子,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孙奶娘双手抱胸,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出去了。
季薄秋眼底泪还未涸,她双眼朦胧地将袖子捋了上去。果不其然,小臂上好几道红肿的鞭痕,现今只是泛红,估计过不久就会起淤青了。
这孙奶娘好生歹毒,自己只不过偷懒了一个下午,就罚成这般模样,这二皇子府里的人心果然都是黑的。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果真不假。
一晃三天又过去了,这三天里不知为何孙奶娘忙碌极了,根本顾不上监督这些丫鬟们劳作,她们终于轻松了些。
对于季薄秋而言,这几天更是难得的自在时光,没有孙奶娘找茬儿,日子都顺畅了起来。
“明日二皇子府将设宴款待宾客,现在你们都跟我去布置场面。”孙奶娘终于跟她们说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然后又急匆匆地走了。
虽说这只是皇子在府内设宴,但里头的门道可一点都不少。季薄秋在大燕时也没少在公主府上摆席,因此或多或少还是知晓个中麻烦的。也怪不得孙奶娘这些天这么忙,原来都是去准备这个了。
说来也是命运弄人,曾经都是下人们给季薄秋准备这些,如今翻了一番,成了她给别人布置了。
“愣什么呢?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孙奶娘看季薄秋站在那不干活,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仿佛让季薄秋少干一会儿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她把一木盆脏了的水放到季薄秋面前:“把这个端走,去盛一盆干净的来。”
季薄秋低头一看,这木盆里的水满的很,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似的。而且水极脏,黑乎乎一片,一眼望不到底,很难想象里头到底洗了什么。
“还不快去!”
季薄秋只能端着盆走了。她走的很慢,就怕这脏水溢出来污了她的衣服。
这盆水实在是太满了,再怎么小心也会不慎漏出来几滴,而且这里又离水房远得很,季薄秋没走几步就被这脏水湿了手指,盆里水面泛起波澜,一摇一晃仿佛下一刻就能甩出来。
“啊!”
季薄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人撞了下,这声尖叫也是撞她的那人发出来的。
木盆里的水根本承受不住这下撞击,终于受力倾洒出来些许,正正好落到了季薄秋的手腕上,那里还有孙奶娘打出来的淤痕。
手腕上的肉本就嫩些,况且那一下的力道狠极了,所以手腕处不仅红肿起淤,还有些破皮。被这脏水一淋,这伤更好不了了,甚至可能会留疤。
还好季薄秋端的稳,这脏水没洒出来更多。
“你是不是瞎啊!走路都走不好,长眼是干什么的?!”
季薄秋这才瞧清撞她那人的容貌。
这是个女子,容貌一般,衣着倒是光鲜靓丽,一看就不是府上丫鬟,估计是哪个侯府的小姐,倾慕二皇子许久,今日来府上大胆追爱的。
季薄秋是个爱看画本的,不自觉脑补了一场大戏。
说来也是令人生气,明明是这女子自己撞上来的,却偏偏怪季薄秋不看路。明明这水晃出来脏的是季薄秋的衣衫,始作俑者却反客为主咄咄逼人,果真话语权都掌握在有权有势的人手里。
这女子也终于定了定眼,好好打量了一番季薄秋。她不看则已,一看惊为天人。
这人一看就是府里的丫鬟,令她诧异的是她怎生的这般好看!虽一身素布,脸上也未施粉黛,看起来素净极了,但身上的气质却比浓妆重彩更加惑人。好似淡雅和魅惑揉在了一处,即使现在如此狼狈,也依旧亮眼的很。
“小姐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这木盆沉得很,我又…...”季薄秋抿了抿唇,“奴婢又着急赶路,所以没注意到您,真的不是故意想唐突小姐。”
这女子听闻,脸色不见动容,反而言语更加尖酸刻薄了起来:“哟,原来是没注意呀,一个丫鬟连端个木盆都觉得沉,真是把自己当成富贵主子了!”
说罢,她居然直接将那木盆夺了过来,直接将那盆脏水朝着季薄秋的方向泼了过去。
季薄秋一愣,连忙闪身躲避,却还是被那水脏了裙摆。
女子扔了盆,抱胸嗤道:“这下倒是反应过来了,早这样不好么?”
说罢,她拨弄着衣服上的华丽挂饰,袅袅婷婷地转身走了。
季薄秋此时有些怀疑自己,难道大齐的审美跟大燕不同吗?自己长得很刻薄讨嫌吗?为何现在自己如此令人生厌?
但眼下不是该考虑这个的时候,想起孙奶娘那张尖酸的脸,她拾起木盆,继续朝着水房走去。
刚才和那女子的插曲虽让季薄秋感到些许委屈,但尚在可以忍受的地步。自从她来到这皇子府,经历了这么多看起来很不公的事情后,她的心逐渐冰冷了,也慢慢适应了。
从□□公主到卑微丫鬟,即使经历了云泥之别,季薄秋也从未怨过、恨过。
她想,既然生而为人,就应承担这红尘赐予的一切。或荣耀,或苦难,或欢喜,或悲哀。
即使低到了尘埃里,也应该努力爬起来,起码看看天空,说不定有朝一日会再飞上去。
水房终于到了。
季薄秋不着急给木盆里灌水,她的衣衫下摆已经脏了,需要先洗洗。
她没有过搓洗穿在身上的衣服的经验,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完,达到自己较为满意的效果后,这衣衫中下部差不多都湿透了,露出了影影绰绰的腰线。
不得不说,季薄秋的腰是真的细,仿佛一掌就能环住。再配上那张清冷又媚的脸,是个男人都想将她的腰掐在手心里,呵护疼爱。
如今天已经稍暖了,但风还是凉的。季薄秋将手腕处的伤痕冲洗了好几遍,心里祈祷着千万别留下疤。
她抱着装满清水的木盆,拖着湿透的下摆,一步一步朝着设宴处走去。
不巧的是,她抱着盆路过萧瑟房前时,萧瑟正好从门内走了出来,也看到了她。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刻,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开了。
他一定觉得我这个样子很滑稽吧,季薄秋心想。
等她到了设宴处,孙奶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刚想开口斥她,但见季薄秋的衣服都湿了,脸上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虚弱,整个人狼狈得很,于是语调转了个弯:“让你打盆水而已,你倒是好,直接掉水井里去了?”
旁边那几个丫鬟也都在,她们听闻此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季薄秋抱着这一大盆子水走了一个来回,此时也有些累了,于是便没有出声辩解。而且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就有更犀利的话等着她,于是更没有什么必要了。
接下来孙奶娘没整什么幺蛾子了,她使唤着五个丫鬟为她跑东跑西,摆这个放那个,倒是没有再单独为难她。
对于此时的季薄秋来讲,她不求万众瞩目,只求平稳过好日子就够了。她竟不由的羡慕起翠珍来,遇到自己这么善解人意又温柔体贴的主子,翠珍可真是好福气。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宾客陆陆续续地上门了,来者非富即贵,个个都身着华袍,脸上的倨傲之色根本不加掩饰。
她们这些丫鬟由于刚进府,资历是远远不够去抛头露面的,于是只能窝在偏厅里给孙奶娘打下手。
“快快快,这个摆盘一下,待会要送过去的。”
“那个那个,别傻站着,擦干净给我,快!”
精致的点心终于摆好了盘,点心色泽诱人,闻起来香甜得很。季薄秋离那点心最近,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一时间嘴都馋了。
本来孙奶娘刚准备送过去,突然间腹痛得很,腰都直不起来了。
“诶呦!诶呦!我去如个厕,你你你,就是你,代我将这点心送到宴桌上去,记得切不可冲撞了客人!”
孙奶娘随手一指,她腹痛难忍,自己也不知到底指到了谁,她实在是顾不上了。
“诶呦!诶呦!”
孙奶娘捂着腹部,哀叫着走远了。
“......”
季薄秋觉得自己很是倒霉,孙奶娘只说要将这个送过去,可根本没说送到谁那里去。如今只能祈求瞎猫能碰上死耗子,碰碰运气吧。
大老远,季薄秋就听到了宴席上的欢声笑语。
萧瑟就坐在主位上,摆出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声正人君子。
虚伪,真是虚伪!
季薄秋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人虚伪至极的神情,她还记得他看向她的目光,又凶又狠,一点都不和善。
她越想越气,狠狠拿起了一个东西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了下去。
等等......
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上面还有糕点的残屑。
是的,这是她要端上去的点心。
......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