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赢》独木成森

6、议事厅

　　前朝宫殿大多拆了修补城外百姓房屋，只留下一些偏厅小殿留作公用。每天早朝百官议事都在燕山殿，林淮题匾，意为不忘后燕为民谋福的初衷。
　　除了朝会，林淮更多的待在议事厅，会谈肱骨之臣，内堂的五位大臣。
　　谁也想不到，谢灵会出现在这。按例要搜身，女官看着她，止不住打量猜想。
　　谢灵看着身前人，脸上还带着燕山子弟的精气神，唉，这是林淮的朝堂了。
　　伸开胳膊，从善如流，“这位大人，搜吧。”
　　开国后，国泰民安，谢灵是唯一刺杀君上，险些成功的人，女官不敢掉以轻心，仔仔细细确认过没有武器带在身上还不想放行。

　　朝雪站在后面，着急，“顾大人，她身上没武器，就算有，她也不是君上的对手。”
　　女官当着谢灵有些话又不好说，冷冷道：“尽职而已，进去吧。”
　　比起前朝帝君，关卡算少的，可仍是过五门才到了议事厅前，朝雪先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瞪着谢灵说，“君上一人在里面，让你进去，你……好好说。”
　　谢灵逆着光，走进门，堂下几把椅子空着，瞧了两眼，身后的门关上了，谢灵四下瞧，而林淮自暖阁走出，长发竖起，青衫白衣，没有戴帝冠。
　　目光清亮，唇边带笑。

　　谢灵上下打量她，林淮也不言语，任她打量。
　　“还能，这么做帝君？”
　　林淮一笑，负手，“自然是做孤想要的帝君。”
　　谢灵叹气，“如果我能有心改一改，这帝君，我也愿意当的。”
　　林淮不以为逆，像老友叙旧一般，“当家如同做掌柜，赋税商农管带之法，与你教孤的兵法，是为两家学说，不适合你。”

　　若是往常，林淮说的话，谢灵半个字都不会信，如今显着有几分诚恳了。

　　此行的目的，还是称臣。
　　谢灵撩开衣袍，扑通跪地，惊的林淮脸上的笑容都收了。
　　“罪民谢灵，自今日起，奉主林淮，愿征西夏。”
　　俯首叩头。
　　林淮艰难的看着她跪地的身影，长发从肩边滑落，垂在地上。
　　多年未见，好不容易不再刀戈相见，君臣之礼惊的林淮心冷，却只能按捺。
　　“免。你能想通，孤甚是高兴。近日西夏率兵进犯燕朝西南沪沽雨梁两郡，燕军反攻，折在黑山，折子都在桌上，谢灵，你看看吧。”
　　谢灵半起身，“罪民还有一个疑问。”
　　林淮看着她的膝盖，“你先起来。”
　　谢灵没起，“君上，不怕罪民借机谋反吗？”
　　让她起偏不起，林淮垂下眼眸，“没什么可担心的，孤虽算不上什么明君，总好过前燕帝。若是在你眼里有人比更适合这个位置，孤，相信你的眼光。”

　　谢灵撇撇嘴，站了起来，整理了衣袍，捡了椅子坐下，“这帝君，当的开心吗？”
　　林淮在对面坐下，“难。”
　　“哪里难?”谢灵喝茶。
　　“缺。”
　　谢灵翻了个白眼，还是小林淮可爱，心情都摆在脸上，现在这老狐狸，你跟她好好说话，她就跟你整幺蛾子。
　　“那就别说了吧，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西夏都打到宫门口了。”
　　林淮反倒愿意说了，“缺钱，缺法度，缺人才。连年战乱，百姓不想再打仗，可西夏这一仗，不能不打。别的你可以不用担心，按你的想法，放开了打。只是尽量不能伤及西夏子民。要有耐心。”
　　“拐骗无知我不擅长，你找别人去做。”
　　“后燕是真心为民，绝无拐骗。不过孤知道你没有耐心，这些事可交由陈良陈将军。”
　　谢灵点点头，“还有谁？”
　　“李寒李将军。”
　　李寒！是林淮手下十虎将之最，军中威望极高，十年来打过几次照面，是极其严谨忠诚且会打仗的好手。
　　谢灵领兵，军中将士恐难听从，派李寒给她，显然是帮她除掉这一大问题。
　　“明日，他们来商议战事，你也一起吧。今日，你可先看折子战报……”
　　“折子就不必了，西夏的地图地志，王朝干将资料……有多少我都要。”
　　曾经林淮在她帐下，谢灵也是这么教她的，后来她都拿来对付自己了。
　　林淮也是想到了这一环，轻声回道：“好。”

　　林淮自暖阁里来回两趟，搬出来一堆，都是新的。
　　谢灵不由得抬头看林淮，林淮看都没看过，这么有自信自己一定会为她卖命吗？
　　心里甚至有点怀疑，朝雪那傻蛋是不是在故意骗她，可这些年，谁知道自己还在意呢，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观她神色，林淮轻声说，“孤只有一成的把握你会答应，如今孤政务缠身，就算不是你，看这些的也不会是孤。”
　　谢灵一顿，如同往常，林淮总能知道她想什么，十年一梦，林淮，不是昨日林淮，又在缝隙之间显得一如既往。
　　难搞。

　　战狱的灯火映着黑夜，朝雪在旁边困的直打哈欠，而谢灵精神奕奕埋头在纸堆里，写写画画。
　　第二天，议事厅，谢灵到的时候，厅里五位穿着朝服的大臣，坐了两排。
　　首屈一指的文臣，张清玉。
　　谢灵认识的武将，李寒，陈良。
　　林淮一一介绍，最后两个谢灵不认识的，一个是无官衔的西夏人萧木，翻译向导。
　　一个传教士，西夏人人信奉天神。
　　武将只有一个半，搞人心的占了两个半，果然是林淮的打法，谢灵心里叹气。

　　当着旁人的面，谢灵的跪拜礼行的规规矩矩。
　　林淮赐座，让众人接着讨论。
　　几人继续说，萧木主要是说西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寒关心粮草，以及深入敌后，战线拉长，担心粮草不济。
　　张清玉则主张消减军费开销，明显是林淮手中重臣，知道朝廷缺钱，几人各执一词，说了许久都不退让。
　　谢灵始终一言不发，林淮也没有点她。
　　一直到了饭点，谢灵突然站起来，几个人都看着她，谢灵说，“该吃饭了吧。”
　　林淮按下心头笑意，“传膳。”
　　几个人继续讨论，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一会，宫女们进来了，大臣们停止讨论，饭菜端在各自桌上。
　　谢灵桌上也有一份，十分震惊，一小段红烧鱼，炒青菜，豆腐汤，一碗米饭，抬头撞见林淮的目光，再看见林淮桌上也摆了一份一模一样的。
　　几个大臣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谢灵默默的端起米饭，几个大人聊起家常来，向导甚至说起西夏美食。
　　只林淮和谢灵在两头沉默着吃饭。
　　不到半刻钟，各位大人纷纷放下碗筷，说起这仗的打法。
　　主要是李寒说，主张由西南，地势平缓的地区进攻，一路进入敌人腹地，直取西夏都城。
　　说完，安静了一下下，几人都以为谢灵会说点什么，结果谢灵还是沉默。
　　林淮便接过话头，军费还是尽量缩减，具体开销要等打法确定下来再估量，保护西夏无辜子民是首要的，说完，几人意见基本都采纳了，过于激进的驳回了，只有打法没有提及。说完就让众臣先退下了，而谢灵没有起身。
　　众臣余光撇着她稳坐如山的身影退出去了。
　　谢灵脸上的不满终于溢出来了。
　　林淮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谢灵憋了句，“就吃青菜豆腐？中午不休息？小问题也要你来决策？”
　　“你想吃什么，可以吩咐厨子去准备。吃穿从简，后燕向来如此。原本议事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这次是战事紧急。小事张清玉都有决断，照例要报于我知。不着急，你可以再听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