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尺危楼》没有尾巴的皮卡丘

55、变故

　　程远醒来时已经人去楼空，司天没给他留话、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收拾好满地狼藉、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房间里什么都没变过、就好像他也从没来过。他破天荒地请了三天假，第三天晚上栗总帮他叫了医生、他遮住自己还在溃烂的伤口吊了两瓶水、才将将结束持续三天的低烧。

　　等他回去上班的时候，影帝新片的路透已经在微博上挂了好几天了。
　　他这回拍的是年代剧，演省对省扶贫计划年代中穷困县城的村官。终于戴上了粉丝日思夜想的眼镜，却规规矩矩地穿混纺西装梳平头、有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质朴，看不出半点儿斯文矜贵样儿。

　　评论清一色夸他剧抛脸，程远拿大号转发点赞、立马有粉丝评论太太终于想起了微博密码、比影帝还能神隐。他给人回了个表情包，想不起来自己以前是怎么过的了。大概会化身尖叫鸡舔屏，然后对着他的高清大图做春秋大梦、或者干脆找个人来一发。
　　原来得而复失真是比求而不得还残忍一万倍的事，痛苦能把人烧成满地焦灰、连欲望都干涸。

　　他挂了栗总的电话瞎琢磨，想了半天、觉得还是自己不够优秀。金钱和权力不能解决百分之百的问题，但能让人足够随心所欲地织一张网、把猎物牢牢的圈在其中。沦陷是早晚的事，天之骄子们理解不了所谓的奢求或妄念。

　　下午他把整理好的PPT发给对方，过了一整天才收到回复。栗总跟他说了筹备中的恋综，他灵光乍闪、想起那个平台收购案就一起提了嘴：
　　“内容创作者在早期是香饽饽，但中后期未必。入场玩家会越来越多，大家都想吃蛋糕、但玩家本身也可以成为蛋糕。我们需要一个平台，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这样的案例不是没有过，甚至国内的直播兴起就是因为某太子豪掷千金投了游戏直播才跳过了短视频的发展。程远看上的是一个老牌直播网站，以游戏为主、在自己老东家的恶意打压下被蚕食干净，现在又引入了秀场、半死不活地耗着。相关背景他心里门儿清，平台干净手续齐全、虽然要价不低、但程远有信心能翻几倍回本。

　　栗总回复时只问他账上钱够不够，又给他介绍了Wennie、让挽星和Galactic签订正规的合作合同、由Galactic负责恋综的所有流媒体分发。等程远完成平台收购时，栗总正盘算着出发去巴塞罗那。
　　“你们在一起了？恭喜恭喜。”

　　原本眉飞色舞的年轻人瞬间垮了脸，长吁短叹地说：
　　“还没呢。唉……。”
　　程远笑着宽慰他，
　　“毕竟是大明星的真心，好事多磨、哪能那么容易到手。”

　　栗睿看看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真心”。
　　程远心想你这么快就忘了元旦的坦白局啊？
　　“没听过谁想睡人是从给人做饭开始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栗总大笑，说“自己其实真没想那么多”。
　　“《潜行者》不是快上了么？接下来他应该一堆通告，我们最近…… 确实关系还不错，就想着带他出去玩玩放松一下。”

　　程远看了谢阑的那集综艺的预告花絮，网友们猜了整整一礼拜也没猜出来大明星是在给谁打电话、热评前三到很真实——清一色栗总的名字。
　　他想起来谢阑当时的表情，诚心道：
　　“我觉得他心里不是没有你。加油，等着随份子。”

　　“哈哈哈哈哈哈…… ”
　　栗总笑了好一会儿，收敛神色、抿了口茶。
　　“你知道吗？上个月我跟他去踏青，我们差点儿谈上恋爱。”
　　“哈？”

　　程远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栗总又扔下一颗炸弹：
　　“还是他提的。他说如果我想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Amber，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回答？”

　　程远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人，还用说吗？他只会回答一个字。
　　“如果是我，我会答应。但我不是你，你不会答应。”

　　“我其实也在想是不是当时应该答应，唉…… 反正这段时间我是挺后悔的。”

　　有人爱得卑微，把自己放进尘埃里、渴望对方哪怕一个眼神的施舍。有人爱得崇高，不要爱情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愿意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只想换一颗干干净净的真心。
　　选择是家境基因经历性格等等因素叠加畸变的注定结果。没有对错之分，思来想去、只有羡慕和……
　　“如果”。

　　“但就算重来你还是会拒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Amber，你有喜欢的人吗？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不是太自负了？”
　　程远说“你只是太喜欢他了”，无视了前一个问题。

　　“Anyway，谢谢你、Amber。有你在公司我才能后枕无忧。如果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做我的best man。”
　　程远说没问题，又想起几个他小号看到的瓜、忍不住提了嘴：
　　“你家里是不是还不知道啊？你准备怎么跟他们说？”

　　栗总只是摆摆手，说：
　　“等追到手了再说吧，现在坦白我怕他们吓到他。我家人……应该不会太顾及这些，他们一向很尊重个人意志。至于外人看法什么的……我爸妈两家都不是太在乎。”
　　栗总还是客气了，程远想。说什么不在乎，是压根儿不把外人放眼里。

　　他点点头，结束这个话题。心里却在想，如果自己是栗总…… 追影帝会不会容易很多？
　　这个问题在半个月后有了答案。

　　有关大明星的黑料占据互联网，墙倒众人推、顶流一夜跌至谷底。程远看到时就给栗总去了电话，却无人接听。消息发出去一整天也不见回复，他想着、也许是在研究公关。

　　公关没等到，等来了栗白。这位常年占据商业杂志头版的女总裁比照片看上去还年轻，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贵气。程远觉得虽然长得挺像，但对方明显比栗总看起来更像豪门子弟。
　　“栗小姐，您好。”
　　“程总，久仰大名。”

　　栗白没跟他客气，直言栗总有事脱不开身、目前挽星由她全权负责，他们签订的综艺合作即刻终止、违约金已经到账，让程远放心。
　　程远在片刻间就想明白了一切，笑着说：
　　“栗小姐大气。”

　　“程总，我弟弟很欣赏你，把这么大的盘子全权交给你负责、希望你确实能让他放心。”
　　栗白语气很平静，仿佛不是在对人进行赤裸裸的威胁。

　　程远无端厌烦，笑得依然谦和：
　　“栗小姐，栗总当初找我合作是看重我的能力、我对此很感激，也自认交上了不错的成绩对得起他的信任。外人眼里Galactic现在的盘子有多大我不太清楚，但至少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我们从区区五百万一步步打下来的。我对Galactic问心无愧，您是栗总的亲姐姐，也是我非常欣赏的商业精英，我对您只有敬意。”

　　“但，Galactic是栗总独资的公司，从章程和法律上来说、只要我收不到栗总身故的司法证明，这家公司的一应大小事务就由我全权负责。我当让会努力经营好公司等栗总回来，您是他的亲姐姐、也肯定不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血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吧？”

　　栗白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
　　“程总，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做好自己的生意，对大家都好。你说的对，我不会干涉我弟弟正常的生意。不过…… ”
　　“他最近有点儿忙，你做决定之前多想想他、别冒进。”

　　程远笑着送她到楼下，给自己灌了整杯冷萃才平息心里的怒火。凭什么所谓豪门就可以仗着钱权随意拿捏别人？在他们眼里连国民偶像都可以弃如敝履、那普通人又算什么呢？蝼蚁？还是草芥？
　　还好他认识的栗总是个奇葩。
　　还好他自己没什么豪门粘连，用不着经历这些鸡飞狗跳。

　　不过就这栗白都上门了，那谢阑……
　　他换了个号打探消息——也用不着打探、有关大明星的黑料过往满天飞，《潜行者》直接注销了官博、综艺不是打马就是下架、品牌集体解约、连几个电影节组委会都悄悄删掉了大明星拿奖的报道。

　　他头一回给谢阑当起了自来水，寡不敌众也不在乎、重点是自己骂了个爽。打字的时候忍不住想，自己这得算超前投资、不知道能不能抵掉到时候的份子钱？但很难说清楚自己是因为栗总爱屋及乌、还是因为大明星刚出事儿时影帝就发了微博力挺——也是艺人里的唯一一个。

　　乱世出xie教。“天阑阑”的CP一跃超话顶流，一边感叹强强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绝美、一边和唯粉吵了个昏天暗地。程远不知作何反应，索性直接退网。而当他看到夏日盛典的直播时，心里的天平头一次不可控地摆到了另一边：
　　虽然听起来也有点离谱，但是，有没有可能、或者、真的、司天喜欢谢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