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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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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若木的气息好微弱……后背上的血痕已近似于刚割划般的鲜艳殷红……这到底是什麽造成的伤害?!为什麽若木会受到这样恶毒的伤害?!老天……自己竟然以为他又是在装!在若木被这伤害折磨的时候,自己居然还一直在刺激他……怎麽办?该怎麽办?!如果若木真有什麽意外,自己苟活在这世上还有什麽希望可言?!若木……
“来人!”猛然间威廉想起了什麽,大声召唤着已被他的狂怒灼烧到惊怂的侍卫:“那个小子!快给我把那个跟若木在一起的小东西带来!”
……
“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居然还是不知道!威廉恼怒的拉起丝被,将为了把伤痕展示给小东西判断而不得已露出的后背又严严遮好。看在若木的份上,刻意忽略了小东西强烈的敌意,放缓和了语气希望知道一些有用的东西,却除了字字深敲痛处的谴责,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真的毫无办法了吗?若木……若木……若木在受苦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麽都做不了!威廉控制不住的颤抖,虽抱紧了若木却开始感觉到就要失去他了的绝望,当初即使在茫茫人海中漫无目的的苦苦寻找生死不明的若木时,也未曾品尝过的深深绝望……
……
痛……已不仅是痛了,那是一种升腾自地狱的诅咒所带来的寸寸诛戮……“哈!在这张脸上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真令人赏心悦目呢!”……“还能忍住不吭声?!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这可是我专为你精挑细选出来的惩罚,对你这张可恶的脸的惩罚!要怪就怪命不好,怪他对这张脸念念不忘吧……”……“好可惜呀,天就要亮了,又要等一年你这所荒院子才会允许我进来……换个角度想想,这一年里你要还没死的话,我的乐趣就会持续下去呢,这麽说来一年等这麽一天也算日子过得有盼头了……这一共是几道?让我数数……十二!刚好是你的年龄嘛,那这样吧,他不是每年此日都要见你一次吗?以后他见你一次,我就再划一道!……你可以祈祷快些死掉,或者祈祷他把你彻底忘掉,这样大家都省事儿了……再告诉你,你再怎麽顽强都没用的,这种毒没有解药的,一旦渗入血里,什麽时候失效没人会知道,只是听说中过此毒的人最后全都疼死了……既然你能熬下去,就做好准备熬到死那天吧!”……
……就要结束了吗?那个女人确实没有吓唬自己,自己确实悲惨的再也熬不到能够感觉温暖的那一天呀……既然此生命该如此,天若垂怜,就让自己来生再不为人了吧,这种倍受煎熬的人生,至甚的痛苦是断不愿再次承受了……剧烈的抽搐使若木短暂的恢复了一些意识,半睁开迷蒙的眼睛,恍惚间感觉到自己在一个温暖怀抱中……似乎是寒水?那个记忆中给自己带来唯一一点暖意的弟弟,或许愿意帮助自己?若木挣扎着发出低低的声音:“……寒水?……杀了我……快杀了我吧……做人好痛苦……我再也不要做人了……杀了我……”
“大哥!”“若木?!”被这呓语惊呆了的威廉和寒水全都失去了反应,眼睁睁的看着若木更加剧烈的抽搐随即再度失去意识,颤抖间露出的一绺肩背上,殷红的血痕竟似已淌出血来!
若木!若木!威廉只觉得心如刀绞,猛然大叫一声竟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耳听得寒水猛然间大喊起来:“玫瑰!拿玫瑰,那是药!快呀!”
威廉闻言愣一下顿时反应过来,随着大声的命令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送了进来,可是若木紧咬的牙关却怎麽也撬不开!威廉抓过一把花蕾送入自己的口中,不顾双手被花刺扎的滴出了血,细细咀嚼后用唇将花汁慢慢的哺进了若木的口中!一口、两口……数口之后若木似乎真的平静了一些,威廉长出一口气继续哺喂,整捧花被一点一点的嚼碎悉数渡入若木口里,片刻的屏息等待后,人终于安静的睡了过去,背上的血痕也逐渐变浅变淡,最后雪白光滑的肌肤上只剩下一条狰狞的鞭痕。
……
“主子!好消息!威廉找到了方法!君主子的毒被压下去了!”
“……呼!老天还算有眼!若木现在怎麽样?”
“说是睡安稳了。”
“唉!这是老天在给威廉将功补过的机会吗?公平起见,老天也当会给我机会吧?……威廉是如何得知的?”
“就是那个从威伊斯堡里跑出来叫纳兰寒水的男孩子告诉的,应当是君主子曾对他提起过。”
“哦?若木倒信任他?可他也是我大清臣民,还是满人……虽然是威伊斯堡的宝贝,有若木在他的小命一定无忧,小小年纪居然把大名鼎鼎的威伊斯堡少主弄得人仰马翻,等出来了倒要看看是个什麽厉害角色,威伊斯堡……看来那里倒能利用利用,别了扭这麽长时间,我就不信那个笨蛋还会心安理得的当鸵鸟!吩咐里面的人一切照旧,我们嘛,继续守着!”
……
……你醒啦?!确实有效呢!还很痛吧?刚给你喂的是这个……吃呀,吃了就不痛了,真的……我没骗你吧?还有这个,以后里面只能穿这种的,要不然会很痛……那你以后可以跟我说话陪我玩了吧……骗子!为什麽只看玫瑰不理我?!是我要求父王给你这个破院子种满玫瑰的!说话呀!我知道你会说话!……我来是要告诉你我才不稀罕跟你玩了呢,母后说你是妖怪,别看现在好看,迟早要现原型的,妖怪!妖怪!……呦,瞧这是谁呀?又到妖怪的放风时间了?怎麽院子里的花还满足不了你呀?!……不理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这个多余的讨厌鬼?!妖怪!我现在可是太子了,赏给你的那满院子的花,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哑巴!妖怪!……妖怪,离开这儿,回你的院子去……走啦,一会这里人就多了,大胆!你是什麽身份敢推开我?!滚!快滚!我讨厌你这个妖怪!别在我母后面前碍眼!……丑八怪!你这丑样让客人看到会给我们君家抹黑的!回你该在的地方去!信不信我继位以后会把你这个妖怪锁在那个破院子里即使是今天也再不许出来……
不要!这种屈辱何时才能到尽头?!若木蓦然从无尽哀伤的噩梦中惊醒,神志其实依然朦胧着……这是怎麽了?身体疲软到连睁开眼睛都觉费力……好浓郁的玫瑰香氛……自己的身边居然铺满了新鲜的玫瑰花,衬着洁白的丝绸,好美……难道说自己已经死了?这是灵魂来到了天堂?终于可以解脱了?……哦,还没有,可悲的命运还是没有放过自己,那个嗜血邪神威廉依然在旁边监刑……那接下来的残酷惩罚会是什麽?
“若木?……你醒了?”彻夜无眠的威廉看到那双氤氲的黑眸终于再度睁开不由得惊喜万分,却怕刺激到若木而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缓缓走近:“觉得怎麽样?哦,我知道你还没有力气说话,那想不想吃东西?也没有力气吧?我命人鲜榨了很多玫瑰花汁,要不先喝一点?”
魔鬼在说话……说的什麽?判决吗?若木努力想听清楚,却徒劳无功,新鲜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下一刻,一口清爽的玫瑰汁液已从喉咙滑了进去……好渴……若木已难分清身体的渴与强行压制毒素后所急需的后援药力之间的区别,本能的将威廉再度哺喂过来的花汁顺从的吞咽下去,虚弱的意识在再次沉入昏睡前犹在牵挂着此生唯一能够牵挂的事情:“寒水……别伤害寒水……”
“他很好,我不会伤害他……若木?……安心睡吧,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确认若木只是因为太虚弱而再度入睡,威廉顾不上自己自得到若木消息后数夜未眠的疲惫,转身离开了卧室,昨夜没来得及细问,那个威伊斯堡没有看管好的小东西一定还知道些什麽!
……
若木还在睡,沉沉的睡颜好平静。可这平静下,却需要隐忍多少委屈和折磨?!
“那个小东西以为我要杀掉你,你也是这麽认为的?看来在你眼里我真的好差劲……身中奇毒却只字不提,连白丝都是保护自身的必备之物,若木,为什麽不说出来?!我以为这些仅仅是你的习惯和为刁难我而挑三拣四装腔作势!”回想起自己口不择言时的冷嘲热讽,威廉的心又一阵绞痛,轻拂一下怀里终于舒展一些的眉头轻叹出声:“若木,为什麽不告诉我?任由我愚蠢的以为你是在装病?!”那麽上一次也是这可怕的毒素发作了……这邪恶的毒素究竟是怎麽进入了若木的身体,又肆虐了多久?近一年来就拖着如此病弱的身体弊衣疏食无人随侍四处躲避自己的寻找?若木,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如何才能得到你全身心的信任?!
“……为什麽说有东西吃就是享受,为了努力的活下去,只要能找到吃的东西就应该感谢上苍?你挨过饿吗?你以前过的是什麽日子?!……又是谁告诉你我要用你的血和身体作为祭品召唤妖灵?你对那个小东西说是你的族人?刻意让你以为是来送死的,如此用心险恶,他到底想做什麽?”原来自己的若木当初只是想活下去呀,这就是那个雨夜满怀期待,盼来的竟是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五花大绑的若木,而在自己惊骇之余挑断了绳索,却得到夺刀一刺的原因!
……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嗜血的魔鬼,为什麽他的族人会这样讲?!事发后却各个一问三不知只会撇清!一直以为他的失忆是装的,那麽这种失忆可是为了不想起痛苦的过去?难道在家族中他不仅不受重视,那些族人还残忍的折磨着他?为什麽?!他到底是那个流亡皇族的长房长子,论身份地位也应独享尊崇……之前他都经历过什麽可怕的事?自己是否不该令他想起努力想要遗忘的伤害?如此渴望生命的若木竟会被痛苦折磨得希望被人杀掉,天哪!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加注在这具柔弱的身体上!
“……有了那些不好的印象在先,你想起过去的事情后,一直更将我定位成邪恶的魔鬼吧?所以才对我那样的抵触……唉!我却愚蠢的一再加深着这种印象,违心的强调你是宠物、乱讲什麽随时可以送人之类的混账话!可是若木,为什麽我别的真心话你都听不进去,单单记住了那一句谎话?!”那些日子,若木夜夜噩梦连连就是因为这句话吧?或者正是这句话刺激他想起了过去?!以为再一次落到了魔鬼手中,所以认定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渴望活下去才拖着病躯惊恐万分的逃离?!
……又是一阵穿心的悔痛袭击着威廉,曾经将若木定位成叛逃者,曾经断言若木是在恶意欺骗,曾经以为自己对若木过分迁就,曾经可憎的将若木赖以生存的花儿毁掉……现在若木的伤、若木的奇毒发作又是自己造成的恶果,虽是无心,却让若木不断的受到伤害,这样的自己,还能否有资格求得若木的原谅?!
“若木,我不乞求你的原谅,因为我会虔诚的守护着你,用一生的温柔呵护来弥补曾经做错了的一切,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的相信我,可是我会很耐心的等待,即使再等一个八年,哪怕是更加漫长的时间,我也绝无怨言……若木,我发誓会为你讨回应得的一切,会让所有伤害过你、欺辱过你的人都得到加倍的回敬!若木,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你亲手将加诸于你身上的伤害掷还给对方,要是你心软了,我会替你将他们送入永不超生的地狱!若木,还有我,我会接受所有来自于你的惩罚,我还会让你健康快乐,忘掉一切曾经的伤痛……若木,就请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噩梦中凌迟一般的痛却感觉不到,毒被压下去了吗?若木真正的清醒,虚软的身子根本无法坐起来,缓缓四顾,是又回到了那间为自己修建的华丽牢笼,满室的龙凤正对着自己鄙夷的嘲弄……自己的命不是一般的不好,求生而不得,求死,居然也是如此困难……恍惚间意识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所谓的邪神妖灵,真的全都是威廉的另外身份?目前他留下了自己这条命,是嫌报复的还不够痛快?或者自己的身体已孱弱到魔鬼不屑一顾,而身体里带着毒素的血液,也令他无法享用?
……一直否认有妖魔鬼怪的,却在找回失去的记忆时被全盘推翻,人类与魔鬼还真是莫测难辨呀,自己的族人是人,却如魔鬼般的丑恶,而后遇到的自以为的亲善人类,却总在最后暴露出实为魔鬼的狰狞面目……这样的人间,又与地狱有何不同?……不同的,自己还是遇到过很多善良的人类,就如起初应该还未得知自己身份时的煜,还有后来遇到的那些热爱草木的人们,再有那个乖巧的弟弟……寒水?!
“寒水?”他在哪里?!威廉会不会……
“若木?!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你需要什麽吗?”抱着一大捧亲手剪下的玫瑰刚一踏进卧室,威廉就看到若木正挣扎着想要下床,连忙抛下花儿冲过去,险险揽住了快要掉下来了的虚弱身躯。
魔鬼……若木不自觉的僵直,却告诉自己要豁出去:“放开我……我要去找寒水……”
也不看看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居然还在惦记那个小东西!一种酸酸的感觉顿时泛滥,自己的若木还真会找方法惩罚自己!可是,也只能认了呀:“他很好,若木,等你身体好了我让他来见你,好不好?”那个倔强的小东西还真是个麻烦,有威伊斯堡当靠山的背景麻烦,处置不当就会引起全国战乱麻烦,两面派希耶不停的替他说情威胁自己放人麻烦,牵扯着若木的注意力更加麻烦!现在的自己一心只想好好照顾若木,哪里还有精力处理这样复杂的事情?!真麻烦!
“我没病……他在哪里?”若木微闭上眼熬过一阵眩晕,依旧冷冷的坚持着,真没用,连摆脱魔鬼纠缠都做不到,这样的身体要如何保护被自己连累的寒水?可见不到寒水自己不会安心的,威廉说他很好?魔鬼的话如何能信!
“他……在地牢。”不想回答,但若木提的问题又不能不答。实在是疏忽了,先前是想利用那里的阴森环境制造效果逼若木顺从,后来没再管是因为拎不清楚的希耶抢着将小东西护在了身边,怕自己难为他?可笑!自己何时小肚鸡肠的会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可一说出来若木一定会这麽认为了,麻烦!要赶紧处理掉那个大麻烦……
啊?!……是那个阴暗恐怖跟地狱一样的地方?!若木愣一下又开始挣扎着试图下床,无奈却怎麽也无力离开魔鬼的掌控:“放开我……寒水在替我受过……我才应该呆在地牢……对不对?……让我去陪寒水……”寒水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自己即使保护不了他,也要和他一起留在地狱……
“若木!……”地牢那种地方岂能让若木逗留?!但以自己的认知,他见不到那个小东西绝对不会罢休,这麽虚弱的身子却伴着这麽固执的性子,要是顺着他,他定会支撑不住的……自己该如何打消他这个折磨人的念头?!“不希望别人替你受过?可以!那你就得听从我的安排,明白吗?”
这是……要和自己谈条件?自己还有筹码和魔鬼谈条件?急促的轻喘着,若木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无力的倒回枕上,狐疑的黑眸看向威廉,会是什麽残酷的条件呢?需要自己付出什麽样的代价作为交换?不过连这条命都已不在乎了,还有什麽条件不敢答应?!
放平了若木的身体,也趁机坐到了床边的威廉俯视着那双美丽但充满警惕的眼睛,挤出一丝苦笑:“留下来,若木,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陪我,我就让你见他。”
又玩什麽花样?情况明摆着,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他都绝不会放自己活着离开这个囹圄……那就是他需要一个顺从的可随意呼来喝去的宠物,在厌烦之前,来自于一个如他所讲的“王族贵胄”的惟命是从会给他带来优越满足感,任意玩弄自己这个凶手也会让他得到无数的乐趣吧……可是,就这麽简单?“如果我愿意留下来,你也会放寒水走?”
若木,你可知道这双眼睛里的戒备和怀疑有多伤人吗?这并不是要你做出什麽牺牲,只是……自私的我需要你亲口许下保证才能安心:“不错。你不是将他的命和你自己的连在一起了吗?在这里,你平安他当然也暂时平安,而你要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我就保证他会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自己是巴不得赶紧处理掉那个大麻烦,就怕小东西跟希耶一样难缠,赖在这里怎麽都撵不走。
“我留下……你让我见他一面,然后放他走!”知道事情决不会这麽轻易解决,可只要寒水平安的离开,不管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麽样的屈辱,全都无所谓了!
……
好美的花,自己还记得初次见到这座玫瑰园时,是何等的惊艳……花依旧开的如此绚烂,却原来只为点缀一个精心打造的牢笼,用来圈养自己这个难驯宠物的牢笼……
如海的玫瑰丛中,若木斜倚在软榻上沉思着,日光下苍白的脸色牵动着守护者从未稍减的深深怜惜。知道若木曲解了自己的用意,其实就是利用他理所当然的曲解得到了渴望得到的承诺,也达到让他不再跟虚弱身体较劲的目的……条件谈妥后,若木就变得安静顺从,吃东西、换药、呼吸新鲜空气都任由自己安排,甚至是有问必答,自己深知这安静顺从下掩盖着多少绝望和感伤,对未来,自己的天使一定战战兢兢以为失去了一切希望,而自己,得不到他的信赖,就比他更忐忑不安如履薄冰!这样难熬的状况绝对不能持久,但愿,但愿不久的将来,自己的一片苦心能够化解天使心中怀疑的坚冰!“若木,觉得好些了吗?……我还按照你的做法窨制了很多新鲜的玫瑰花茶,要不要试试看?”
“哦,好。”若木木然的应声,丝毫没有察觉对方显得矛盾的雀跃和黯然。无法立刻见到寒水,说是见了他难免会激动,而自己身体太弱还不适合,所以见面安排在明天……自己没再坚持,也是真的好疲惫,在这次剧烈的发作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连自理都会很困难,确实需要积攒一些精力去面对关心自己的寒水,让他察觉不出异样放心的离开……威廉答应放过所有被自己连累的人,这寒水,应该是最后一个无辜被牵连的人吧?若木,再坚强些,不要去徒劳的想那些命中注定的悲伤,放松,放松自己好好休息,明天才能让寒水看到一个以后再也不用他担心牵挂的坚强大哥……
“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呀!”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打断了若木的沉思,一个人已坐在了刚刚威廉的位置上,不客气的扫荡着精美的茶点,一边放肆的打量着自己:“不枉威廉如此的死心塌地!就是病殃殃的没什麽活力……”
这个人在亲王府里从未见过,看他一副吊儿郎当悠闲自在的样子,绝对不是侍从,可是普通客人也无法进入这里。若木收回目光,望向盛开的玫瑰,管他是谁,反正亲王府里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定是威廉的心腹,不会有好人的。
刚还懒洋洋坐着的人却极快的一闪,将手中吃剩的半只玫瑰软酥往口中一抛,刻意挡住了若木的视线:“东方的点心真是美味,连你的饮食习惯都侍候的一丝不苟,看来威廉还真用心!喂,你倒很心安理得嘛,怎麽不对受害人表示一点歉疚呢?笑一下来看看总可以吧?”
“你想说什麽?或者说威廉要你传达什麽?”若木无奈的看着那人,想讨公道?那身为受害人的威廉怎麽不自己明说,却派出这麽个轻佻的家伙!
“怎麽?你还在犯糊涂呀……”那人略微诧异一下,似意有所指的四顾一下若木身处的环境:“威廉这个呆子做了这麽多傻事,居然没人领情!哈!你们东方人竟然都是这麽难搞定!”
换了种方式刺激自己吗?这样的嘲讽也太幼稚了,若木淡然的开口:“请你告诉威廉,条件既然已经谈好,让我生不如死的方法他也已知道,就不必再玩什麽花样,想报复的话直接些,我随时恭候。”
那人却朗声笑了:“勇气很可嘉嘛,不过我为什麽要替你传话给威廉?自己对他说吧,我巴不得你从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上再剜下一块肉来……你是真糊涂呀?我说的受害人不是威廉,他顶多算自作自受,我指的是我!我!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啊?……他是谁呀?声称被自己害惨了?怎麽可能?!“我不认识你。”
“要认识就没这些烦人事了!”那人懊恼的叹气:“早知道你长这个样子,我哪儿可能三番五次上煜的当!”漂亮是不相上下的漂亮,可举手投足间这一个的柔美恬淡和那一个的飒爽豪放大相径庭,也怪自己粗枝大叶惯了才总是上当,白痴一样的把个狡猾的大灰狼硬当成小红帽抓,抓来抓去的自己反倒吃了大亏!
“你……认识煜?”若木顿时惊讶,对对方的心态初步了然,和精明刁钻的煜打交道不是易事,若是敌人,更会被他整到时时刻刻如坐针毡,自己跟他相处那麽久,对这一点了解至甚,即便是和他曾经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自己,搞清楚与他不能共天后还不是落了个如此的下场……只是虽然自己被他送入了亲王府,可之前的那些日子,并非不怀念,而且以他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他这麽做也并非毫无缘由,或者他没有立刻杀掉自己便说明此举亦有苦衷,造化弄人吧,煜有他自己的立场,有他需要效忠的朝廷……只是此人,是煜的敌人?
“唉……我可真不想认识他!”那人没有形象的瘫坐回椅上,萎靡不振的又是一声长叹:“都是你!有福不会享,好好的亲王府不呆,跑什麽跑?!害得我爷爷被威廉诬陷,还硬逼着我到处找你,就被煜那个家伙给赖上了……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你爷爷?是……那位医生?!”若木吃了一惊,难道威廉连好心的医生也没有放过?!自己……真是害人菲浅!
“嘘……”那人连忙做势示意噤声:“我还以为威廉在冤枉他,原来还真是我爷爷干的!可千万别让威廉听见,否则又要没完没了的,那家伙是纯粹的心理变态外加心胸狭窄……老爷子装的还真像!他倒好,眼睛一瞪胡子一撅一问三不知,我却倒霉的一脚踩进火坑拔不利索了……喂,我叫希耶,是你最大的受害人,所以你有义务有责任为我解决麻烦,明白?”
“啊?我吗?……哦,好吧,希耶先生,如果我能帮得到您的话,请讲……” 医生帮过自己,这个希耶又被威廉逼着找自己,应该很辛苦……但如何算得上害了他?真有些糊涂,不过,以目前的状况要是还能帮到别人,自己会尽力而为的。
“痛快!”希耶跳起来,将手腕举起凑近若木,似乎很是期待:“你好歹也在煜身边呆了好多年,这个东西,你一定会打开吧?”竟是一付小巧别致的手铐,随着双腕的活动轻轻作响闪着寒光!若不是中间那根看起来纤细却无比坚韧的链条,单独看就像是一付华丽精美镶嵌着宝石的手镯!
“这……是煜给你戴上的?!”若木乍一见到就又吃了一惊,这件东西看似刑具,实则是煜最心爱的随身之物,除过自己,极少在外人跟前亮出,更别说让别人把玩,现在居然铐在一个不相干的人的腕上,那此人对煜来说,极为重要了?
“除了那个混蛋还有谁?!二话不说就把这东西给扣上了,还说是什麽新年大礼!歹势!你果然认得!怎麽打开?快动手呀,我都快被这东西给弄疯了……什麽?摇什麽头?你可别说你不会……你真打不开?!真的?!不会吧?!哎呀,我怎麽就这麽倒霉呀!啊……”
“抱歉,可我确实帮不上忙。”曾经被煜用此物将右腕和他的左腕铐在一起好几天,还瞎编了个理由说是他得了密报外面有个变态疯子试图抢走自己!为了对付他这荒唐的玩笑,自己试了各种方法甚至用钢锯来锯都没能打开,最后还是他看自己被这顽皮几乎惹恼了才打了开来算是了事……忍受着希耶的鬼哭狼嚎,若木缓缓的摇头:“这件东西据说是煜的传家之宝,也只有他懂得如何打开,他既肯让你戴上,想来也肯替你摘下,去找他吧。”煜太淘气,却很少有恶意,应该也不愿如此珍贵的东西流落在外人手里。只是,煜为什麽又找一个外人甚至可说是对立方开这种过分的玩笑?只是无聊吗?虽说不上所以然来,可自己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
希耶总算停止了嚎叫,呆呆出了一会儿神后,泄气的站起身,看上去说不出的沮丧:“要是愿意去找他我还折腾什麽劲!算啦,他也说这世上除了他没人打得开……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就不信他能嚣张到最后!”
唉……看着希耶懒洋洋的背影,若木不由得暗叹,煜怎麽还是长不大呢?这样没有分寸的玩笑,会伤人的……煜也经常这样懒洋洋的,情绪上来了也会这样大呼小叫,这个希耶的个性和他倒挺相像……想清楚了他的立场后自己并不怪他,反而因那些其乐融融的日子很想他,即便那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幻觉……他会想自己吗?还是觉得没有了利用价值的自己,就只是一个势不两立的前朝余孽?……被送入亲王府后再未相见,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
“咦?!希耶!你怎麽会从花房里出来?!”威廉捧着精致的茶具和心不在焉的希耶差一点撞个满怀:“你见到若木了?!想干什麽?!我警告你少掺和我的事情!”
“嗤!过河拆桥呀?”希耶绕过张牙舞爪的威廉,没精打采的继续走路:“当初要不是你硬逼着我掺和,我能落到今天这份上?”
“喂!”威廉喊住了希耶,有些莫名其妙:“怎麽?在地牢里憋傻了?平日的嚣张呢?要是想开了就赶紧回家,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不说,还要我费神替你顶住麻烦,很讨人厌的……你倒是哪根筋不对了?”
“你的心肝也说他打不开这鬼东西……要不我就把手剁掉算了。”
“嗤!好呀!我不是早就让你这样做了嘛……要是你自己下不了手,我随时可以帮此大忙,什麽时候动手?”
“哼!落井下石的家伙!赶快侍奉你的病美人儿去……我不会让你们看笑话的……”
“希耶!先别走!我让你解决的事情到底想好了没有?”
“唉!这麽简单的事情还用想?心被偷走了脑袋居然也变成了白痴……你要是真觉得白白放了寒水是灭了亲王府的威风,那就把男爵叫过来教训一番,然后命他把人领走好生管教嘛,他本来就是监护人,这样就不算长威伊斯堡的志气了。”
“什麽破主意……”倒是个办法,对若木也好交待:“你一直偏向威伊斯堡我就不追究了,可好歹你也是亲王府的人,就是装蒜,表面上总得尊重尊重我这个亲王吧?你说谁是白痴?!”自己只是没时间考虑罢了,替上司分忧是他的责任,要不要他这个无法无天没上没下只会找麻烦的所谓“下属”又有何用?
“得了得了,是哪个家伙仗着有权有势硬将我的名字挂到亲王府来的?谁稀罕!……尊重?你做过让我尊重的事吗?懒得理你……看起来你那病殃殃的宝贝可不好对付,东方人都是一身的倔骨头,你可别一不留心捏碎了,后悔都来不及!”
“……管好你自己的事!”
……
好香的花儿,这花香也有些许帮助自己恢复的功效……要尽量的打起精神来,寒水一会就会被带来,不知这两天过的怎麽样……威廉保证过不再难为他的,可这保证又怎能轻易相信……
“大哥?”
“哦,寒水!”若木回神,不由得微笑了,看来威廉并未食言,寒水的确好端端的站在了自己面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快过来让我看看,他……没为难你吧?”
寒水也微笑着,轻轻摇摇头:“大哥,你觉得怎麽样?那毒有没有解药?”
“我没事,毒解不解的压下去就无大碍,害你担心了。哦,谢谢你那天保护我,大哥好没用!”若木抬手碰碰寒水的脸颊,半路认来的这个弟弟处处都让自己骄傲,为了刚刚认识的自己可以舍命相救,那自己为了救他又何必在乎永远离不开这里!
“大哥!是你保护了我!”寒水有些激动,却还是随若木的示意乖乖坐在了软榻边。
“你真个懂事的弟弟……寒水,听大哥的话赶快回学校吧,有些人和事其实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糕……还有出去后就别再来找我,你看,现在我很好,以后也不会再有什麽事的,从前的事……都是误会,我和威廉都说清楚了……大哥很放心你,你也要放心大哥,大哥会天天在心里祝福你,可这里跟威伊斯堡到底不睦,不要为了小事再起争执。” 这一走就会永难相见了吧?好舍不得,却没办法,也不得不说出些违心的话,因为就是来找也一定见不了面,到时以威廉反复无常的个性难保不会对寒水不利,这麽单纯的弟弟不该再遇到这样的危险。
“大哥!……我明白了。我放心,可是你也要保重,我也会天天在心里想着你为你祝福的!”
“大哥记住了,”好乖巧又让人怜惜的弟弟!让自己都感觉到生命中还有一丝福气,这具躯壳不知何时就会灰飞烟灭,记忆中有这样一份温暖也就知足了!“走吧……来接你的人应该到了。”不能拖得太久,再舍不得也必须放手,否则弄不好又生变化,自己也感觉体力耗尽有些难以支撑了。
寒水站起身显得恋恋不舍,忽然又下决心般开口:“大哥,你和威廉从前的事是不是误会、有没有说清楚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你说自己很好是想让我放心……可我觉得威廉真的好像并不是想伤害你,他跟我说你刺他的一刀他根本不介意,抓你也不是为了用你的血和身体做祭品,他还说要把你送人的话是骗你的,还很难过的说他说过那麽多真心话你怎麽只相信了一句假话,而且他好像并不知道你身体有病……你这次发病后他真的很着急,我亲眼看到因为你很难受,他急的吐了一大口的血!……大哥,有些事情我不很懂,可在我看来他这样对你是想把你留在身边,因为他喜欢你!我……走了!”一连串的话刚一说完,寒水并没等若木做出反应,便掉头跑掉了。
……
结束了……生命中唯一的一份温情也不需要自己牵挂了……这样就好,以后,便当作自己已经在这一刻死去,从此,君若木只是一具在地狱里听命于魔鬼的行尸走肉……
“若木……呃……寒水被男爵府的马车接走了……”一直在一旁偷听的威廉支吾着慢慢走近,那个小东西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一个小孩子怎会在短短时间就勘破了自己和若木这些年纠纠缠缠的根源?!刚才那一长段的话不知若木是否相信,但由若木信任的他说出口多少会有些效果吧?
“哦……”那就真的安全了,若木强打精神保持着清醒:“殿下,多谢您了。”
呃?!……“谢什麽?”威廉愣了一下,坐到软榻边将若木搂到怀里,让看上去已经极度疲倦的天使靠得舒服些,轻轻柔声发问。
“说了那些话让寒水能安心离开……您守了约,我也会守约的。”那些话……虽然荒谬,但听上去很有道理,用那样的说词来说服单纯的寒水,的确能一劳永逸,威廉在这一点可算用心了,自己也不是糊涂之人,无论对方是谁本意如何,当谢之处是一定要谢的。
“哦……”威廉苦笑了,果然不能太乐观呀,面对如此死心眼的天使,看来需要自己跋涉的艰辛历程还漫长着呢:“若木,你不用谢我,那些话并不是我故意对他说的,而且我也没有欺骗小孩子的习惯。很累吧?我带你回房休息,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