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茕雨》遇雪天

7、第七章

　　药量逐日递减，点滴也不再一挂一整天，几天过去，雨非虽然还是不能发出声音，但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可是虚弱的体力依旧远达不到下床行走，于是每天清醒后所唯一能够期盼的，便是捡捡来探视自己的那个短暂瞬间。

　　“……哥哥，屋子里还有个好大的游泳池，比我们幼儿园里的都大！水还是温的，现在都可以游泳！真的，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看！”在每天有目的但极为有趣的测试中，捡捡都会有新奇的发现，这使得他将封宅当成了一个能和哥哥在一起又有人能陪自己尽情游戏的快乐场所：“这里的院子好大好大，树也好大好大，上面还盖了木头房子，那里面比我们的房子还大！真的，我爬上去看了，哥哥，你要快点好呀，我带你去爬那棵树……”

　　捡捡兴奋的述说使困羁愁城的雨非愈发难受，可捡捡太小还不懂得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己若表现出负面情绪难免会在无意中伤害到他，只能在捡捡黑亮大眼睛的期待下模棱两可的微笑。
　　“捡捡？”旻飔及时出现，瞥一眼不知在得意什么的燊霆，再看看贴在雨非身上的捡捡，了然一笑：“要吃早餐了，吃完后今天再换个地方玩儿好不好？”

　　“好！”捡捡显然正迅速融入这种新鲜的生活，对每日不重样的游戏兴趣盎然，不知道自己的快乐已变成对雨非的沉重打击，更不懂得回应哥哥恋恋不舍的目光：“哥哥，你要乖乖休息呦，我明天再来看你，再见。”

　　……再见……雨非用口型回应捡捡，僵硬的微笑着接受捡捡在自己脸颊边甜甜的亲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小鸟般的飞走。小孩子都是这样容易见异思迁？他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分辨善意恶意，虽然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在接受别人的施舍，可无论是吃、穿、住、玩都和在家时截然不同，时间长了难免就会习惯于享受这不属于自身的奢侈，而家里的条件和这里反差太大，到时再令他置身回贫穷的生活怕是很难适应了……这就是封燊霆处心积虑想要达到的目的？！所以暂时连带着也饲养着自己？！想要不战而胜？没门！只要身体恢复到可以照顾捡捡，自己就要立刻带他离开这里！

　　“趁热吃些东西。”捡捡刚一离开，燊霆便抬手招进移动餐车，根据观察，因尚未复原而虚弱倦怠的江雨非总是在见到小不点儿后，神情愈发显得迷惘而别扭，想也知道是不愿乖乖认输的心态在作祟，这种可笑的内心挣扎却也难免，毕竟凡事总需要一个过程。让他吃东西便是一个不错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以自己的经验，面对美食时，任是再老成的小孩子都会无暇顾及无聊又无用的自我思想，不过这个江雨非这几天倒不显得有多投入……大概是生病没有胃口。

　　“怎么不吃了？这可是针对你的状况专门配做的营养餐，汤也有助嗓子的恢复，就算不合口味也得当药吃完，要是捡捡也学你这样挑食……哼！”不识好歹也得有个分寸吧？总得要自己抬出捡捡来，才一脸受害人似的表情将本就不多的东西勉强吃完……还在赌气吗？明明是名厨做出的美味，到了他口里却像在咽黄连！虽说是病人，但江雨非的食量居然比不上一只猫，也实在夸张，枉费厨房每次换着花样试探他的口味。

　　嗟来之食……自己不得不一餐接一餐吞下的食物，每一口都像粗糙沙砾般难以下咽！在敌人的屋檐下无奈的接受施舍，挫败感夹杂着屈辱时时在心头煎熬，让雨非从燊霆的一言一行里都能发现恶意的嘲讽。加深这种感觉的是用餐时封燊霆次次不落的全程旁观，更让自己羞愤到濒临失控。但是……自己却没用的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嗤！又是这种表情，仿佛自己是威逼良善的恶霸地主！不过既不能说话又没有体力，他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表示固执己见了，说起来真有些可怜呢……燊霆好心情的不予计较江雨非的不逊，挥手命人推走餐车，自己也旋即下楼去享用自己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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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人难寐，雨非再一次困难的翻个身。未竟的学业、艰难的生存、渺茫的希望……一切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而自己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软弱无力，每熬过一天，所受到的、记忆中从未经历过的、该算是无微不至的摆布，就会更深的刺激到因尊严受损而越发敏感的内心……

　　“哥哥？”睡意朦胧间，身边偎来一个温暖的身体，黑暗中是捡捡软软的童音在悄声呼唤：“哥哥，你睡着了吗？我有没有吵到你？我一直很听话的，对不对？那现在我可不可以睡在这里？”
　　当然可以！如同失而复得一样，雨非张开双臂紧紧搂住熟悉的小身子，用行动代替了无法用声音做出的回答，静寂夜晚曾有过的彷徨无措一刹那消散，捡捡就是自己需要努力的动力，即便是一切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为了捡捡，自己可以和任何逆境争斗下去！

　　捡捡知道得到了哥哥的认可，安心的在雨非的怀抱里睡去，安了心的雨非不久也在捡捡浅浅的呼吸声中睡着了，静谧的雪在窗外密密的滑落，宛若冬夜里一声声无言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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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房的门悄悄开启又阖上，原本想遣返溜号的小麻烦回儿童房的燊霆，不由自主地默默立在床边，借着夜雪映出的微光，居高临下的审视那两张睡得无邪的脸，紧紧依偎着、近似于合为一体的两个身体都是那般的瘦小，仿佛两只相互依靠的幼兽……

　　“没必要带捡捡回他自己的房间了吗？”一直跟着的旻飔又随燊霆悄声走出客房，关紧了门才小声问出来。说要培养小不点儿的独立自主性而一再坚持让捡捡独睡，这会儿却又难得的改变了主意，要说是因为没必要，倒不如理解成刚才的场景让某个自以为铁石心肠的人心软了。

　　“算了，都睡着了……今天破个例陪我喝一杯吧？没听说吗？适当饮酒有助睡眠，也只有你恪守十八岁前不得饮酒的迂腐规定。”燊霆懒散的下楼踱到吧台，为自己和旻飔各斟一杯红酒，轻轻呷了一口，因为醇香的口感而愉悦的微笑：“百万呼卢，十千沽酒，不负韶华……好酒，真的不喝？”

　　“恕不奉陪。”旻飔也微微一笑，干脆的拒绝，知道燊霆不会勉强自己。封、邵两家都有针对饮酒的家规，只是能够遵守者少之又少，而自己也不是刻意约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再说邵家人历来酒量甚浅，也要尽量避免酒精之下失去自控的可能性。

　　“唉！十年难邀一杯酒，要说固执，我想骨子里没人能比得过你，只怕连江雨非都得甘拜下风……”燊霆果然不再坚持，只是显得有些遗憾，毕竟一个人喝酒趣味就少了大半：“旻飔，你说时间真能改变一切？那为何我至今无法改变你？”

　　“那是因为我很自觉又会自行修正，所以让你找不到必须改变的地方。”自从抛却家业割舍亲情将封家当作安身立命之所，需要改变的地方在自己明了责任后已自动为封家而改变，而不需改变的必定与封家的利益无关。

　　晃动手中的酒杯，燊霆将身体深陷进沙发：“嗤，就会敷衍我……你清楚我指得是什么，虽然几乎形影不离，但除却封家利益，你跟我应该算格格不入的两个极端，我都不知道你需要多大的耐心才受得了我，反正当初我是被你的温吞水脾气搞得快疯掉了，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说故意也有一些，毕竟初进封家时太小，很不理解为何忽然就不能回家而且必须听命于他人，于是对邵家人叮嘱是毕生辅佐对象、封家人言明可兄可友、而自称为玩伴的燊霆很有些抵触情绪，不满就流露在了磨合期中：“脾气是天生的，我呢生来就这样，而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相处……尤其是你竭力讨好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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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我什么时候讨好过你？”燊霆对旻飔的话嗤之以鼻，却忍不住的懊恼，因为家世显赫又是独生子的关系，虽然小时候有大票的仆佣供自己呼来喝去，可总觉得孤单，或许这就是父母硬将旻飔从邵家要过来的原因，而家里猛然间来了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朝夕相伴，高兴之余免不了做出些傻里傻气的事情，现在看可算是一时心血来潮的示好，硬要拔高到讨好……应该有一点点，但那时还是孩子嘛：“充其量是觉得你孤零零人生地不熟的有些可怜。”

　　“可怜？呵呵……”燊霆说是就是吧，自己当初也觉得从未跟同龄人玩耍过的他很可怜：“不单你我，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其可怜之处，现在你知道了吧？”
　　“你指捡捡吗？”燊霆瞥一眼楼梯的方向，皱起了眉头：“奇怪……他们却并不认为自己可怜！就好像两只就要冻僵了却只会相互依偎着取暖的小动物，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保住性命！”

　　“我倒觉得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之前无依无靠的他们终于有个人可以依靠，生存变得有意义，努力也就有了目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不像有些人，忙碌一生却注定达不成任何自我目的，甚至生命中根本不能有自己！或许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

　　“可他们都是一无所有的孩子，朝不保夕，又能给对方多坚实的依靠？何况他们在一起只有三年，对孩子来说三年的时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我不相信联系他们的纽带有多坚固，或许只是之前没有人提供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或许吧，”旻飔站起身，不掩饰一脸的倦意：“我要睡了，你继续说服自己吧，晚安。”

　　“说服？我要说服自己什么？喂！旻飔……算了，我也要睡了。”燊霆将为旻飔所倒的那杯酒一饮而进，也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却睡不着，旻飔总是令人佩服的敏锐，似乎察觉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在客房里差一点就做出让自己震惊的举动，面对那两张沉睡的脸自己居然有了想亲一亲的冲动！

　　……是对那个并不可爱的异母弟弟产生了怜惜？虽然看起来碍眼的软弱依赖，可他毕竟是自己的血亲，小孩子总归都很天真烂漫。那么江雨非呢？接受小不点理直气壮的亲吻是那么自然而然，和面对自己时时刻防备的警惕眼神天差地别，由不得不令人气闷，真想看看他被自己以同样的行为对待时会有何等表情，必定和对待小不点的宠爱放纵截然不同……所以才更令人疑惑，自己为何忽然有如此荒唐滑稽又绝对能再次引起愚蠢抵抗的想法？再说那张没有血色的干瘦脸颊有什么可亲的？！荒唐……

　　……适当饮酒有助睡眠？……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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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捡轻手轻脚的起床时雨非便醒了，可是浑身酸困到睁不开眼睛，只能无力的躺着听弟弟对前来为自己挂点滴的护士悄声央求：“大姐姐，我哥哥好怕痛的，打针轻一些好不好……哥哥，不痛不痛……”

　　感觉到捡捡的小手在针头插入的地方轻轻摩挲，一股暖流从心头扩散至四肢百骸，这样贴心的弟弟有谁会愿意放弃？！不管对方是谁、还会使出如何阴险的招数也别想打败自己！……只要自己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谢谢大姐姐……大姐姐，请你不要对别人说我在这里好不好？我只是来看哥哥一眼，马上就回房间去了，不会吵到哥哥的……拜托拜托，谢谢！”大概被捡捡真挚可爱却多此一举的小聪明所打动，心中有数却不愿说破的护士应允后离开了，捡捡看着依然沉睡的雨非煞有介事的自言自语：“我得回那间房子去，不然被他们发现今天晚上就来不了了……哥哥再见，我过一会就会回来陪你吃药。”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身边空落落的失去了温暖的感觉，酸痛却一点点消散，力气终于恢复了一些，雨非睁开眼吃力的坐起，试探着下床，勉强挺直了身体挪动几步，随即踉跄栽倒……

　　“你怎么这么难安分？！”刚要进门的燊霆压下想去扶持的冲动，抱胸立在门边冷眼旁观，故意加重了讥讽的语气：“真以为自己是金刚超人？你现在连吃奶的劲都没有，还折腾什么？难不成又想试试连手都抬不起来的滋味？我万分乐意支持你成为一具思想活跃的木乃伊。”

　　……可恶！……萎顿于地的雨非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劣势，也知道身体状况太糟靠自己无法站起来，不能低头的信念却支撑着意志，硬是忍着喉咙的刺痛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把药……停了……”

　　“什么？嗤！能说话了？！”医生确实讲过江雨非受伤的声带恢复起来会很快，但没想到这么快，这样一来情况就会更有趣了……燊霆诧异的走近几步低头看看：“停药？停什么药？你的小命到目前为止还在靠药维持，我可不想让以前的那些药白白浪费掉！”
　　“放松……肌肉的药……”雨非困难的挤出声音，觉得燊霆是在明知故问，现在浑身无力的状况一定是那种药在作怪！

　　“噢，那种药呀……”燊霆恍然大悟，这江雨非可真够没见识了，那种临床药品见效快且不会成瘾，提炼过程需极度精密的特别设备，原料珍稀，产量更是稀少，因而属于高端管制范畴，一般人想用还不可得呢，而自己提议使用时，医生都认为有些浪费，所以使用两天情况稳定后便不再加入：“那药太珍贵，用在你身上很可惜，反正别的药疗效也不错，所以几天前就停了。怎么？你以为爬不起来是因为那种药？别异想天开了，如果你身体里还有一丁点残余在发挥作用，别说这两天动不动就要坐起来、刚才还能自己滚下床，就是现在你也根本不能动！”

　　……骗人……虽然被他弄成这样就理应由他治疗，但可想而知他不会在自己身上使用什么好药，所谓药太珍贵用着可惜之类的话，无非是想让自己难堪，同时再次炫耀封家的财势，自己才不会傻得相信他！可是……用尽了力气的身体实在太不争气，伴随着虚脱而来的眩晕让雨非渐渐连坐都坐不太稳了……

　　“……哼！”看了一会的燊霆终于忍不住大步走过去将雨非提起来塞进了被单里，然后怕被什么传染似的又匆忙离去，甚至连迎面捧药而来的捡捡和旻飔都视若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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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燊霆似乎很忙，不再进入临时病房，也不再过问医疗的事情，就没有人再强调要把小孩子和病患隔离，捡捡的卧室便自动搬至了雨非的客房，成为他逗留最多的地方，特殊测试随即暗中调整，开始尽量迁就着这个各项已得指标足以令专家精神振奋的小孩子，而雨非也随体力的缓慢恢复逐日增加活动量，渐渐下意识的配合相关人员更顺利地完成测试项目，但旻飔与专家们交谈时对捡捡有意无意流露出的褒奖越发令不安的心更加惶恐，似乎每一天捡捡都在证明自己优秀、很优秀、极为优秀、难得的优秀，那么……自己的弟弟就更有理由被别人抢走了！

　　……雨非不知道的是，对捡捡进行测试的同时，自己也被纳入了测试范围，表面为配合捡捡完成测试项目所做的一些准备，实际上是针对自己的有意安排，短短几天，专家组就断定又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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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不看？”旻飔拍拍书桌上的两份进程报告，面对无故闭关数天的燊霆，有些头痛了：“这份报告上要有你的批示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我又不是封家人，对封家人的这种内部事务没有代劳的义务，既然你认了这个弟弟你就得为他负责任！”

　　“你说他是天才？那不就结了……天才再加上是封家人，还用得着别人负责任。”最近无论是谁话题总离不开那个小不点儿，真烦人！旻飔应该知道这个结果是必然的，历来封家人都被认为是天才，即便是私生子，身体里封家的基因一点不少，当然也不会例外。

　　“说他是天才的是那些专家，我可没说……老实说，除过勉强有些特征类似的长相和毋庸置疑的DNA结果，我不认为他还有哪方面能够证明与封家的关系，至少和你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不过就当他是为封氏集团培养的中坚力量，你也应该过问一下吧？”除过把捡捡带回来，燊霆对自己的亲弟弟根本是不闻不问，这样如何能树立兄长的形象？又怎么可能赢了这场没有规则的战争？！

　　“你的立场好像又变了嘛……当初变着花样让我注意他的也是你吧？怎么现在又这样说？这件事我根本不想过问，一开始就是你多管闲事，现在也由你看着办吧。”燊霆没好气地打量一下旻飔，愈发觉得这个从小默契到现在的搭档、玩伴兼军师，已无意中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泥潭而不自知！现在自己已经烦恼到快要抓狂了，他却毫无察觉，更有甚者居然没事人一样的指责自己不关心这些让自己烦恼的根源！

　　“……我是就事论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可理喻？！”自己钻牛角尖却要怪罪别人，莫名其妙！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为这件事烦恼？！旻飔也有些光火，掉头就往外走：“邵家人没有参与封家内政的先例！你爱管不管，反正碌碌无为的封家人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而培养不培养江雨非更与我无关，大不了未来的封氏集团少一个堪负重任的人才！”

　　门被大力的甩上，这可是温和有礼的旻飔极少表现的粗鲁，由不得燊霆一愣。再想想他撂下的话，被烦恼掩盖住的好奇心蠢蠢欲动，使那两份报告显得很吸引人……燊霆拿起一份，专心的看了起来。
　　翌日，测试继续进行，一如既往带捡捡玩闹的旻飔并不觉得自己赢得先机，反倒有些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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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捡捡，说谢谢。”雨非用依然沙哑的声音示意着小手紧牵着自己的捡捡。说话已不太困难，身体也自觉没事，虽然下楼还有些吃力，但这个鄙视自己也为自己所鄙视的屋檐，绝对呆不下去了。
　　“谢谢大哥哥们，哥哥和我要回家了，再见。”捡捡笑得甜甜的，因快要和哥哥一同回家而感到由衷的快乐。

　　“哦？捡捡要回家了呀。”旻飔若有所思的望望闻讯正匆匆下楼的燊霆，意味深长的笑笑：“那么有空的时候和哥哥常来这里玩呦，你的房间、衣服、还有那些玩具，大哥哥都会为你留着。”
　　“噢……”可以吗？捡捡寻问般的看看雨非，那些衣服穿起来好舒服又神气，玩具也好好玩，不过哥哥说过那都是人家的东西，自己不能随便乱动，更不能开口索要。

　　“捡捡，我们有自己的家，不会再来麻烦别人，走了。”雨非刻意忽略掉捡捡大眼睛里的骤然惊喜，牵起他的小手就往外走。不希望捡捡和这两个虚伪的家伙太过热络，却又不能强硬的命令他不要理睬他们，在捡捡面前，他们都伪装出一副假惺惺的好人嘴脸，令自己没有证据说明他们是坏人，若执意要说，只会让捡捡胡涂，反而不智，不如从现在开始杜绝他们之间的接触。

　　很奇怪，自己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刚刚能发出连贯的声音就急着要走？封家大宅还是头一次如此不招人待见！“江雨非！”燊霆在那两个瘦小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厅时才大喝了一声，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不是愤怒，因为不这么不识好歹的话，就不是江雨非了。

　　雨非站住，做好了再次拼命的准备，原也没指望能够顺利离开，更明白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门实在不智。可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只要在这里一天，捡捡就好像不属于自己一天，时间越长，似乎即将失去捡捡的绝望就越明显……虽然自己被证明在各个方面都不堪一击，但坚持到最后一刻是不容置疑的责任，在倒下之前，决不会将捡捡的小手松开！

　　燊霆不急不徐的缓步下楼，没有流露对江雨非极度戒备的鄙夷，反倒好声好气的询问：“你的药带上了吗？”
　　啊？……此话一出，顿时让全心防备的雨非没了战斗的理由，问自己带药了没有，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完全可以不受限制的带捡捡离开？也就是说，封家不想和自己抢捡捡了？！

　　“对呀，我怎么这么糊涂！”郁闷了几天终于改换迂回战术了？管不管用还得看某人耐不耐得下性子来打一场持久战，旻飔暗笑着帮腔：“捡捡，你哥哥的病都没完全好呢，所以你要负责照顾他，那他每天要吃的药你记得带了吗？”
　　“呀！没有……我去拿！”被自己要照顾哥哥的巨大责任所鼓动，捡捡松开雨非的手快速往楼上跑去。

　　“捡捡！”雨非想唤住捡捡，无奈被旻飔挡住了：“这样的身体再不坚持吃药的话，连照顾自己都会成问题，以后怎么照顾弟弟？放心，我会帮他选药并详细告知服用方法，不过也就颇费时间，要耐心等呀，别辜负了捡捡的责任心。”

　　“谁要……喂！”雨非想严辞拒绝，旻飔却根本不听，转身也上了楼。而燊霆则适时地挡在了雨非的前面：“如何？一句对路的话就让我弟弟甩开了你！所以说小孩子虽然天真但也有自己的意志，不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

　　可恶！雨非一把揪住笑得得意地燊霆：“捡捡是我弟弟！把他还给我！你……”
　　“不要离我太近！”燊霆猛然将雨非甩到一边，表情怪异的看着摔懵了的雨非慢慢的从大理石地面上爬起来，才像大梦初醒般皱起了眉头：“你又打不过我，不要老是这么不自量力……喂，江雨非，如果你坚持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想将我弟弟一并带走，也不是不能商量，只是有些事需要心平气和的谈，跟我进书房，你该明白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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