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樱桃巷

18、第 18 章

　　4 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天使？——是的，他是一个天使！
　　
　　光芒，刺眼的光芒，针一般刺破了肌肤准确无误的扎在心脏最柔软的部位，是从那眼角一滴细小的泪珠里迸发出来的光芒，只是那一颗如露珠般脆弱的泪滴怎么会折射出如此令人惊恐敬畏的光芒，深深刺在心脏里就再也无法剔除。
　　别走——你回来——
　　床上的人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右手拼命捏着床单，睡梦中他好像要真切的抓住什么
　　求你——
　　你要到哪里去？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说话吧——
　　睡着的人在梦中急切而痛苦的问着，拼命追着前面朦胧的身影，那身影忽然停下扭过头来看他，冰冷的眼角微微渗出一颗泪滴。
　　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要这样的——我不是——
　　不要这样看我——求你——不要用这样冰冷绝望的目光看我——好像我是个陌路人——好像我就是那刽子手
　　求你——不要只流出一颗眼泪——为什么你不大声哭泣——为什么你不高声咒骂——
　　对不起——我后悔——后悔说了那样残酷的话——
　　我不想让你走——
　　别走——
　　梦中的人向望着他的少年伸出手，却又好像被什么绊住了四肢，他也想要说些什么，却也是无法开口。而这时那少年忽然对着他笑了，无比的艳丽，眼里却是没有一丝的笑意，漆黑的眼眸，冰冷的，仿佛是那被烟雾笼罩的深渊——深不见底。
　　床上的人眉头拧的更紧，脸上布满了绝望
　　你恨我吧——是不是——
　　少年只是笑着，冷冷看他，身影缓缓隐去，隐进了那黑暗中
　　别走——
　　
　　阳光从窗帘地缝隙中挤了进来，落在凌乱的床上，落在床上主人那扭曲的脸上，好像在偷窥着什么秘密。
　　男人突然睁开双眼，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除了略显苍白以外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只有那眼眸里还残留着梦中的一丝痛苦与不甘。
　　
　　楚月霆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好像已经习惯了从这样的梦中痛苦醒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焦躁与颓丧，只是默默走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了厚密的窗帘，激起了窗前的浮尘在空中飞舞。阳光一下子照在他赤裸而精壮的胸膛上，他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好刺眼的光，好像梦中泪光一样刺眼。
　　如果我当时能够拉住他的手，如果我当时告诉他我不想他走，会不会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会不会命运会有所不同？当时是什么扼住了我的喉咙，使我无法发出挽留的声音。是因为那偏离了我初衷的发展和结局太过震撼？还是因那突如其来的别离而引起的恐慌和绝望？或是你凝视我的眼神封冻了我所有的意念和感官？
　　是的，我后悔了。每天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我都会觉得痛苦，觉得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迷茫，那么幼稚——该多好！
　　每次强迫着告诉自己你回到了天界，并努力让自己相信；可是，为什么命运要安排我再一次遇见你？
　　你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而十年后，你再次向我走来，却是我不认识的人。小夜——
　　如果当时我能够更理智更成熟，那么是不是我们现在都会生活得很好？是不是就不用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不”——他忽然呻吟出声，双手痛苦地捂住脸庞，颓败地垂下头去。
　　都只是“如果”而已，都只是徒劳的假设！时光再不会回头，再也不会容许我修改过去的错误！
　　我是怎样伤害了你！伤害了毫无保留地信赖着我的你！
　　小夜——，你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不是？你再也不会全心全意依赖我了，是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相爱啊——情人般相爱——小夜——”
　　从楚月霆的灵魂最深处迸发出受了伤的野兽般痛苦的怒吼，最终他垂着肩无力瘫软了下去，阳光静悄悄地抚摸着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很温柔，很温柔——
　　太痛苦了——我到底是遗漏了哪个环节，那最重要的部分，是哪个？
　　到底是我毁了你的生活？还是你毁了我的？还是我们原本就是纠缠在一起的藤，从一开始就注定——谁也无法逃脱！
　　我知道，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每个晨昏的交替，每次季节的转换，什么都没有变化，那山中的清香依旧，可是，有东西失落了，在我的心底，失落了，那到底是什么？
　　
　　
　　楚月霆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大踏步走进办公室。一路上看见自己的部员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八卦新闻，各个神色神秘又好似喜不自禁。
　　“干什么？不用上班了。全给我回去。”楚月霆向他们大声吼着
　　聚在一起的人纷纷作鸟兽散状，一边离去一边笑着向他打着招呼“经理早——”
　　楚月霆摇摇头，哎，自己平时是太纵容他们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在秘书桌前停住脚步
　　“徐秘书，你把豪士的文件拿给我，今天我要再研究一下。”
　　徐以恩笑着，从容的找出文件夹递了过来
　　“经理，你的助理在你的办公室里等你。他的办公桌也安排好了，就在你的办公桌旁边。”
　　“什么？”楚月霆以为自己听错了，吃惊的问道
　　“你不知道？”徐以恩幸灾乐祸地笑着
　　“我知道。可是，助理在我的办公室里办公？——也太离谱了吧！”楚月霆满心的不爽
　　徐以恩捂着嘴吃吃笑着：“对不起，楚经理。是总裁亲自打来电话交待的。”
　　楚月霆的脸色更加难看，什么跟什么嘛！忽然又发现这个徐以恩今天怎么笑得这么怪异？难道彗星撞地球了？
　　极度不爽的楚月霆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决定要给这个被指派下来，明显有着靠山的小助理一个下马威。
　　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楚月霆不禁一愣，咦，人在那里？
　　办公室明显已经被重新安排过，他的办公桌被向右移了过去，在那左边豁然多了一个紫红色的，气派非凡的办公桌。郁闷地看着办公室，楚月霆发现地毯也被重新换过，看上去是那种更昂贵更柔软的高级地毯。书架也被更新换代，在阳光下油光可鉴。最显眼的是居然还多了一个巨大的真皮沙发背向着门口，使得原本空间不大的办公室更显狭小。
　　搞什么？楚月霆看到这里已经接近抓狂的边缘——到底是谁的办公室啊！
　　——可是，人在哪里啊？
　　楚月霆气哼哼地绕过沙发，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发泄般将文件包恶狠狠丢到办公桌上，发出“砰”的巨大的声响。满心不快地坐下去，楚月霆却在一秒以后，因为看到对面的景象如被压下去的弹簧一下子又跳了起来。
　　对面真皮沙发上，一个男人躺在上面，明显因为沙发不够长的缘故蜷缩着修长的双腿。原本应该是十分昂贵的西装被毫不怜惜地压在身体下而滚得皱皱巴巴的；红润的双唇任性地微微嘟起，形成一个极孩子气的弧度，乌黑柔软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四周，其中的一绺胡乱地搭在饱满的额头上，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微微晃动。
　　“小——小夜——”楚月霆望着熟睡的男人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满心的怒气不知何时烟消云散
　　难道自己的助理是小夜？——大脑瞬间宣布罢工的楚月霆呆呆站在那里，如一尊石膏雕像，完全搞不清状况！
　　门悄悄被打开，徐以恩窈窕的身影摇晃着走了进来
　　“楚经理，——”她大声喊着，举起手，晃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
　　“嘘——”楚月霆慌忙伸出手指，没等她说完一把将她拉出自己的办公室，拖进公共休息间
　　“干什么——” 被狼狈地倒拖着的徐以恩不满的抗议着，摇摆着手臂挣脱了楚月霆的大手
　　“他在睡觉。”楚月霆悄声说到
　　“什么？喂，他是你的助理耶！他在睡觉？你有没有搞错？是不是发烧了你？”徐以恩伸出手去摸楚月霆的额头
　　楚月霆向旁侧身，闪过美女秘书的纤纤魔爪
　　“不要动手动脚的。”
　　“你说什么？”徐以恩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月霆，接着飞起右脚，踩在楚月霆的脚面上
　　“啊——”楚月霆发出一声惨叫，咧着嘴，抖动着无辜遭到蹂躏的左脚
　　“你干什么？疯了你！”
　　徐以恩撇撇嘴意外地没有回嘴，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写着“这叫报复！不懂么，白痴！”
　　“看见你的助理了？——睡觉的那个。这是他的资料。”她毫不客气地把文件夹丢进楚月霆的怀里。
　　接过那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页纸，上面也只有两个字：夜袭
　　——只是他的名字罢了，别的什么也没有，什么年龄，出生日期，籍贯，学历，经历等等一概皆无。
　　看了那名字，楚月霆登时呆住了，半晌嘴角才露出苦涩的笑容。
　　心中有中说不出来的感觉，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伤。只夜袭这两个字，便代表了多少东西，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痛苦的——还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沉重，比这两个字所传达的信息更复杂。
　　只是这两个字——夜、袭
　　徐以恩神色凝重仔细地观察着楚月霆的表情，“你认识他！” 最后她得出这个结论
　　“恩。”楚月霆大方承认“他是我十年前的邻居，最近才又见面。不过他来做我的助理，还是真让我吃了一惊！”
　　徐以恩听了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还是不解：“你不觉得他来得很奇怪？什么资料也没有，简历也没有。却是被总裁亲自指派下来，来历也太神秘了吧！”
　　低着头，目光仍然集聚在夜袭那两个字上，楚月霆缓缓说道：“也许，他与钱总是老相识罢了。这么多年，他总会认识一些朋友的。”
　　是啊，这十年，他总会遇上别的什么人，自己不认识的人，而楚月霆已不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了。这本来很正常，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在长长的十年里无论是谁都会结交许多新的朋友。可是为什么这个认知却如钢针一般刺入他的心脏，令它疼痛不已。
　　然而一向细心精明的徐以恩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注意到楚月霆的反常，相反却露出奇怪的表情，痴痴的看着屋内，好像能透过墙壁和沙发看见躺在上面的人一般
　　“月霆——”她恍惚地问道
　　“恩？”
　　“你看，他像不像一个天使？”她问着，好像在梦游一般
　　楚月霆怔怔看着徐以恩半晌，他的表情变换得太快以至于根本无法抓住，最后，他也只是垂下头晦涩地说道“是的，他是一个天使。”神情却好像是说不出的苍凉，又好似不忍去看徐以恩的目光。
　　徐以恩完全没有注意他的神色，仍然只是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兀自念着“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