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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第五章

      從院內悠悠傳來歌聲,聲調優美,轉音輕靈而悠長,環環不絕於耳。

      幽花吐蕊,燕語南園,明詩殿軍醉。
      巫山沈水,簫歌遠,寒日淒然分袂。
      纖瓊凝淚,湖上草,紅顏憔悴。
      哀怨多,弦指舒展,琴訴一生悔
      湖山喚取青翠,綠箋書柳隱,晴崖初會。
      絳雲蘭佩,引玉觴,軒窗黃鸝百卉。
      家園被毀毀,狼煙起,刀光劍影。
      世情惡,雪縞白綾,風雨桃李謝

      《柳如是》已經停演二十幾年了,即使當年是盛況空前萬人空巷的好戲碼,現在卻連處在戲班子裡的人馬,也不見得知道這首詞曲從何而來。

      此時用京劇旦角的特殊唱腔詮釋,氣味活生生地泣訴一生經歷坎坷。

      吳邪杵站在庭院中,同兩年前比起,五官已脫了稚氣,站姿筆挺,結實瘦長,如是活脫脫的青年模樣,他透過鑲著花式的玻璃窗,看著裡面的人,那人沒點燈,屋內幽暗,其影身搖晃,陰柔而姿態百媚。

      「自《一縷麻》後,悲劇是一齣齣地反映真實了。」

      聽到身後這嘆息般的評價,吳邪轉過頭,與男人對上視線。他微微拱著背,雙手交疊在後,五官與三叔有七八分像,看起來卻拘謹多。

      「表叔。」他喚道。

      解連環點點頭,看向屋內,而後抿著嘴,眉頭緊皺著。「你怎不勸勸他,由著他在這邊唱《柳如是》。」然後頓了一下。「還怕人不知道我們的底?」低聲說道。

      這些鬼子怎麼能懂得京劇,吳邪心裡鄙棄地想,但又想到那些漢奸們,心裡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怨。

      「語花…今早才回來,就讓他唱吧。」儘管不是頭一回,但吳邪每每提起這事,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才好。

      沉默一會兒,男人嘆了口氣,額上皺紋更顯,直走過吾邪身邊。「我進去跟他說說。」雙手推開門扇子,裡面歌喉便立刻消停了。

      裡面的人緩緩收回蘭花指。「叔。」屈膝,笑瞇瞇地說道。

      解連環看著親姪,他臉上妝未卸淨,帶著點紅,卻抹出了範圍,有些狼狽,一眼就看得出來曾被人用一隻手掌粗魯地橫抹過了這清秀臉龐。

      吳邪尾隨而進,停在表叔身後,一看見解連環那模樣,便低下頭,讀不出情緒。

      看見吳邪出現,語花又是微微一笑。「這曲《柳如是》我也只是私下練練幾回,還能入耳嗎?」語調淡然地問道。

      「再唱,這也得有機會演才行。」解連環將手再度放到身後,挪了挪位置,擋住親姪穿過自己肩膀的視線。

      「明白。」

      「另外,我看你梅派五十三式,學得挺透骨的。」長者微微傾身,側頭。「阿真,你去把二胡拿來。」

      「知道了。」吳邪說,轉身出去。

      當走到那兩人看不到的距離,便邁腳奔跑,想藉此舒展緊繃,一舉跨出紅響戲班暫租的主院,往偏院前去。

      才跨進門檻,便差些撞到了談月琴的阿叔。「唉呦,阿真,怎麼這麼莽撞的。」他呵呵笑著。「虧你還是給語花配樂的。」語氣古怪地說著。

      吳邪挺討厭這笑面虎,於是敷衍過了這番話,不想多談。

      在紅響戲班裡,他靠著一手過去爺爺傳授的厚實底子,加上跟班主親戚關係,在這裡當了一年多京二胡的樂師,專門給解語花配樂,雖拉得挺好,卻也因為人是拖了關係,又太年輕就占重要位置,被這些待了十幾二十年的樂師們看得眼紅。

      「啊,你可曉得胖子今天來了?」

      一想起那在南京暫聘的錄音師。
      吳邪撇了撇嘴,心想:這傢伙怎麼她娘的閒?

      果然還沒進屋內,就聽見刺耳的二胡響聲,他氣惱地趕緊跑進去,果然王胖子毫不客氣地把玩著原先擺在樂器最高位的紫檀二胡。

      「放手,你這賣血的孫子!」他氣惱地衝向前一把拿回了樂器。「要是玩壞了,你那點家底兒都賠不起!」

      王胖子哼了一聲。「能玩散不成?」

      「你他娘的有種便向我表叔說去!」說完便轉身要走。

      「欸欸,去哪?」

      「把這把二胡交給表叔去,好讓他看看壞了幾成。」他故意這麼說道。

      「少來,我看你是專要去給那啥花的配樂吧。」王胖子走來一把攬過吳邪,笑的□□。「才子佳人,令人欽羨。」

      吳邪翻了翻白眼。「解語花。」特別糾正道。「少說嘴,多做事。拿實你的錄音工作,別連這唯一吃飯的玩意都賠盡了,盡是把錢散去買些賣不出去的米國鐵塊。」又補了一句。

      「就你這眼界,才這麼不識貨。」王胖子嘖了一聲。

      「同把這句話還你,連梅蘭芳唱什麼角都摸不清,也算你是第一人。」

      王胖子嗤笑。「梅蘭芳、解語花,他奶奶的,這些唱京劇扮女人的,怎麼各個都是特愛拿花做名,特騷包。」就此收口到好,後續竟是語出驚人。「再說,真不曉得這解語花的,有個什麼看頭,這裡的鬼子們搶著要聽他的唱,還不過是梅蘭芳請不來,要不怎能淪到這小西貝貨?」

      吳邪立馬瞪了胖子一眼。
      王胖子這才意識到,嘖了一聲,閉上嘴,要知道敢在南京這地盤上說日本鬼子壞話的,恐怕只有王胖子一人向天借膽。

      兩人靜默了一陣子,才又繼續談話。

      「是不是西貝貨,還輪不到你來說。」吳邪冷冷說道。「活脫脫個戲子白丁。」

      「那是,這軟了吧機的戲碼,盡是娘們的玩意。」

      當青年正準備說些甚麼頂這錄音師,門口進來的男人,卻讓他徹底愣住了,滿腦放空。

      「喔,瞧老子這記性。」王胖子說了聲,走到男人身邊,對著吳邪說道。「阿真,來看看這人,老子新顧的員工,今天就是他來準備機子的。」

      穿著髒兮兮的衣服,披著條泛黃的布巾在肩上,張起靈伸手拭去汗水,看向眼前喚做阿真的青年,面態自若,伸出手。

      開口說: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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