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同人/田三/三光鳥的長眠》睡仔

12、第 12 章

　　太陽尚未落日，薄光昏黃沉紅，月亮已半露在雲霧中。
　　田島悠一郎斜靠在樹幹上，一手放入袍子的敞口，另一手隨意垂著，低著頭，從光影的投影上估算，自己已經站在樹下兩個鐘頭了。

　　三橋抱著書，非常感謝地向阿部鞠躬，說了好幾次一定會努力嘗試。

　　阿部從那雙眼睛裡，看不到長久以來目睹過的受害者們，那些悲怨、猜忌與憎恨的情緒，從見面至今，除了慣性地膽怯，三橋始終都保持著好奇與感激，讓他心情有些複雜，誠實地呈現在焦慮的面孔上。

　　「我送你回去吧。」阿部伸手想觸碰對方，三橋卻非常緊張地退縮。

　　「對…對不起。」意識到自己過度反應，三橋趕緊開口解釋可以自己回去。

　　感受到對方並不想被自己介入生活，隆也只好收回被拒絕的手。「如果…」臉側向一邊，無聲嘆息。「你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最後還是多說了這麼一句。

　　「不…不用。」

　　「一定要，你不肯，我也會去找你。」

　　三橋抬頭看阿部，眼神裡，感受到不容拒絕的氣息，一時間眼眶濕熱，再度鞠躬，發自內心由衷的感激。

　　轉身道別，過程還回頭好幾次，點頭致意。

　　阿部隆也站在原地，目送三橋的背影，直到少年消失在轉角處，他才靠著欄杆，露出沈重的神情。

　　他想，小孩子總是能比大人更快放下仇恨。

　　警備隊長花井梓，回到房內，並沒有看見副隊長阿部隆也，倒是注意到桌上放冷的兩只茶杯，若有所思，關上門，沿著長廊走下樓，往後門的出口處看去，熟悉的背光身影就在那裡，他走向前，提及該準備任務的事情，看見對方的神情，又多問了一句在想什麼。

　　「只是回想起，你說過我像特別早熟的類型。」

　　花井認真思索，記憶中依稀浮起年少入訓的時候，他確實給不苟言笑的初入生阿部做過這種評價。「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太早成熟，其實也是一種壞事。」阿部側著頭。

　　「怎麼說？」

　　「因為小孩子能忘記的，大人往往忘不了。」

　　在向來孤僻與心機都在晚輩裡稱第一的阿部隆也離開後，花井還是不明白對方到底在想什麼，他看向前方的道路，雙手插腰，默默搖頭，轉身走回宿舍裡。

　　三橋將書放在胸前，腳步倉促，希望趕在悠一郎從喬屋回家前先一步抵達，轉過彎，他卻猛然停下腳步，睜大眼睛。

　　確定站在樹蔭下的熟悉身影後，他站在原地，愧疚地低著頭，抿唇，等悠一郎走來。

　　「走吧。」站到眼前的田島，用太過平淡的語氣說道，反而顯得不像平常。

　　「對…對不起。」

　　田島垂下視線。「不用道歉。」簡單地帶過。

　　「怎麼會知道…？」三橋將拿書的手，刻意收在身後，不希望讓對方有更多不愉快的感受。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怎麼知道我會在這裡，田島當下就明白了，但是他花了更多時間去在意三橋將書放在身後的舉動，沒有任何解答，他對於自己越來越無法明白廉的思想，悶悶不樂。

　　「有人告訴我。」就跟平常一樣，有什麼不能說的內容，田島只會點到為止。

　　「這樣啊…」三橋是在做出直覺反應後，才意識到自己第一次閃避開悠一郎的視線，害怕從裡面看見失望、厭惡等等負面的情緒。

　　當他們面對面，始終親密無間的關係裡，此時萌發了彼此都很清晰感受到的生疏，好像有什麼事情在改變了。

　　「走吧。」

　　再一次開口，同樣的話，三橋卻感覺到悠一郎變得更加冷漠。

　　小徑路是筆直且人煙稀少，滿天星星閃爍，空氣潮溼，偶有雜草叢上看見團團螢火蟲簇擁，田島跟三橋走了很久，沒有二丁目的燈籠高掛，顯得氣氛沉寂，倆人沿途都沒再交談，只是單純地踏上歸途。

　　看著悠一郎時而抬頭，時而看向右側，就是沒有往自己的方向看來，三橋非常難受。
　　他並不是習慣於默默等待對方開口，而是心裡有太多話想說，反而不知從何說起，從今早開始，意味不明卻盤旋不去的緊繃，被現在的氣氛影響，更增添了忐忑不安的情緒。

　　田島想，按照廉的個性，等下大概會哭吧，但他打定主意要完全漠視。
　　卻想不到，隨意垂著的手，忽然被一隻冰冷的掌心握住，他驚訝地看向三橋，對方正睜著大眼睛，緊緊的抿著嘴，看向前方。

　　三橋做了隨時被悠一郎甩開的心理準備，到時候，他會更努力去握住那隻手。
　　但並沒有發生，田島回握了，雖然只是輕輕的力道。

　　倆人接著的沿途，都刻意走得很慢。

　　田島忽然回想起以前在這條路上，曾看過小孩子因為恐懼黑暗，而彼此交握渡過小徑的剪影。沒想到，當這種場景發生在自己跟三橋身上時，卻又是另一種定義上的黑暗。

　　「廉。」他終於決定說出內心的話。

　　三橋轉頭看向悠一郎。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當什麼翻譯？」

　　田島面無表情地說著，三橋點頭，但緊張地正要張嘴解釋的時候，悠一郎又繼續說下去。

　　「那就去吧。」

　　「怎麼…？」

　　「我的朋友，他對阿部隆也的評價很高。」田島吞嚥口水，覺得這句話說起來，好像很乾澀，他刻意看向路邊，那是三橋無法看見自己表情的角度。

　　打從三橋第一次提出阿部隆也的名字，他便開始徹底調查這名警察。
　　然而，越是從許多人的眼睛裡去看待這個警察，多方面的理解阿部隆也，他心裡最開始那種不安感，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清楚。

　　直到田島首次意識到他只是不希望阿部接近廉，原先始終壓抑的胸口，才化成一片片冰冷的刀刃，每當一想到，便戳著心臟，提醒自己也是個有黑暗面的人。

　　等他完全明白的時候，才理解內心總是交雜著些微不安的情感，是過去從來不曉得自己也會有的感覺，那稱作比較心態。

　　因為更多方面的理解阿部隆也，他就會意識到自己只是個闖蕩在二丁目的遊街少年，沒有能力去管束三橋靠近更值得相處的對象。

　　但現在不是在乎這種事情的時候了，必須要把三橋託付給最能給予他安全的人。

　　田島不自覺捏緊空著的另一隻手。
　　回憶起那夜裡他打了廉的事情，之後的憤怒與誓言，現在看來都這麼蒼白無力。

　　「你在…」注視著悠一郎緊繃的下顎。「想什麼…？」三橋問道。

　　「沒什麼。」太快回答的語氣，更顯得像個謊言。

　　三橋覺得肩膀內側有些涼涼的感覺在心裡匯集成空洞，他知道悠一郎向來有很多秘密，卻從來沒有徹底隱瞞自己，像現在這樣。

　　但他努力睜大眼睛，抬起頭，不想去思考這些。

　　感覺到三橋的手漸趨冰冷，田島眼神變得深沈，直到那隻手忽然竄緊自己的。

　　「我會保護你。」

　　說話的聲音是這麼堅決，以致於讓田島無法立刻意識到說話的人來自廉。
　　他猛然轉頭，廉沒有看他，只是睜大眼睛。

　　田島笑了，低著頭。「嗯，好。」這樣輕快地說道。

　　也許這樣就夠了。
　　雖然廉不再躲在自己身後，反而讓自己湧上些許孤單的滋味，但這才是他希望以後生存在沒有自己的世界裡，廉該有的模樣。

　　「我…會從任何地方回到你身邊。」

　　「好。」田島看向前方，揚起笑容。

　　「相信我…。」

　　「好。」

　　然而三橋始終沒有感覺到悠一郎內心關著情感的門，有為自己打開一條縫過，只好沈默下來。

　　渡過小徑，進入二丁目，燈火通明的大道就在眼前。
　　隔著不同顏色的紙膜，燈籠將兩人身上映照出各種色光，大道也將每個繁密來去的路人渲染出各種顏色。

　　忽然，悠一郎鬆開指頭，不再採取回握的姿態，三橋立刻用加倍的力量握住，直到田島說了句會疼，他才緊張地脫開些許力量。

　　「這本書，就是他要你翻譯的？」田島已經恢復原先神采奕奕的模樣，他用平常充滿精神的口吻，笑嘻嘻地問道。

　　三橋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反而覺得此刻的悠一郎很陌生。「我…自己選的。」

　　「可以…」感覺到三橋觀察的視線，田島轉開看向街坊。「唸一些部份給我聽嗎？」

　　「結尾…可以嗎？」三橋並沒有翻開書，一方面是不想脫開緊握的手，另一方面，是他已經熟記最後一段話。「我…喜歡結尾。」補了這句，想要有一點心靈上的交流。

　　「命運齒輪…悄悄轉動，聲音…往往是沉默而緩慢，待時機成熟，開端是可預見的，然而延伸出的結尾，卻是無法預測…」三橋的首次翻譯很青澀，過程裡還不停修改著用詞，當他反覆喃喃各種說法，最後，腦袋裡一閃而過的是，年幼時所聽過日文翻譯段落。

　　所以他下意識，杜選了這句話最完好的用詞。

　　「命運齒輪悄悄轉動，通常聲音是靜默而緩慢。時刻成熟，即體現可預見的開端，偶然延伸出無法猜測的結尾…」

　　田島聽著三橋的翻譯，笑意僵在臉上，這段翻譯太面熟，太相似，更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腦袋裡。

　　「可以確定的是…」感覺到另一隻手的輕輕顫抖，三橋驚愕地闔上唇，看向悠一郎。

　　「過程必遭遇挫折。」田島不由自主接下最後一段話。

　　三橋睜大眼睛，驚訝地無法言語。
　　當他們站在原地，想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真相，卻不知為何，前方的大道上，行人們慌亂地哄然喧叫，交錯出各種方向地竄逃路徑。

　　瞬時，二丁目響起第一發槍響──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

　　在屋子裡，水谷跟梅原正在下棋，梶山則坐在一旁觀看。

　　「都這麼晚了，泉上哪去了？」當棋局已經看得出勝負的時候，梅原才開口說話，刻意用不經意地口吻問道。

　　「還不是去照顧人了。」水谷才剛說完，立刻停下準備出棋的動作，意識到自己又被套出一點來了，懊惱地嘖聲。

　　「誰啊？是誰啊？」梶山趕緊接著問。「女人嗎？」嘿嘿笑著。

　　「欸，我能說嘛？」水谷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很痛苦的模樣。「拜託你們，剛剛那一點，也別講出去啊。」

　　「嘿嘿，全部都告訴我，我就不說。」梅原壞心眼地說道。

　　「欸…這不是欺負人嗎？」

　　忽然間，他們都停下對話，警惕地看向外頭。
　　當一群急促的腳步聲闖入這條住滿流氓暗娼的巷裡，傳來很大的騷動聲。

　　直到他們聽見有人尖叫著警察，水谷沒多做片刻思考，立刻起身支使另外兩人往廚房的窗口逃跑。

　　這些警察衝進各戶房舍中，多數帶著刀械與槍枝，就像是有備而來。

　　水谷看見警察已經衝進家門，慌張地用力推擠正在卡在窗上的梶山，當他跳出窗的時候，第一聲槍響發出，毫髮未傷。

　　三人在黑暗狹小的巷子裡奔跑逃難的時候，第二聲槍響響徹。
　　梅原在一聲嗚吟中，擦倒在地，水谷停下腳步，閉上眼，決定投降。

　　而黑暗中，梶山看不清楚所有狀況，還來不及決定投降或者逃逸，前方包抄的警察攔截巷口，揮刀中砍下他的一隻手臂，鮮血濺滿巷口。

　　而後，英國領事館遺失物之一，〝煤油燈〞，在屋內被尋獲，成為他們被當場拘捕的主因。

　　阿部隆也是在三橋離開的一個鐘頭裡，在隊長花井的帶領下，往這條巷子末端開始大規模搜索。

　　當他聽見另一隊的同伴大聲喊道尋獲的時候，他走向前，只看見兩名警察粗魯地從屋內拖出血跡斑斑的年輕流氓，和用槍管抵著看來完好的少年。

　　旁邊還有幾個其他部隊的細聲談到，罪犯中還有一個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死了。

　　他睜大眼睛，因為少年的外貌是這麼熟悉。

　　雖然水谷起初不肯跟警察透露有哪些人住在這間屋子裡，直到冰冷的槍管抵在太陽穴上，他才吐出泉孝介跟田島悠一郎的名字。

　　「聽說，這裡還有一個包頭巾的出沒。」一名搜索隔壁房舍的警察用嚴厲的口吻盤問道。

　　「這些就是原住戶了，不相信你去問問附近房舍的人，大家都知道，至於什麼包頭巾，這天氣熱，無論是誰都會包，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水谷非常激動地解釋道。「欸，為什麼這麼不講理，警察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梶山呢？他在哪裡？」

　　阿部隆也一聽到包頭巾，心裡冷了一下，猛然回想起第二次見到三橋時的場景，意識到當時三橋廉身邊坐著的，從遠方看來，似乎便是眼前的少年，當下明白了整件事情。

　　「別再問了，一切等帶回去再說！」他趕緊阻止整個對談。
　　當警備隊帶走水谷與梅原後，立刻發出逮捕泉孝介跟田島悠一郎的命令。
　　時間推後兩個鐘頭，泉是在東街被尋獲，冷靜地被警方帶走。

　　深夜中，二丁目被早先的那陣槍響給清空了人群。
　　各個店家也覺得今日不好營業，燈籠全數滅了，只剩嚴然是二丁目尊嚴的喬屋還亮著部分，霎時，從街頭到巷尾，都彷彿回到了小徑裡那樣的寧靜黑暗中。

　　凌晨兩點，田島悠一郎蹲在暗巷裡，他壓低三橋的身體，仔細聆聽過往的巡邏腳步。事情不能再拖了，他想。

　　「我留在這裡。」他用氣音說。「你去投靠阿部隆也。」他沒想到分離的這天，會比預料中還早。

　　「不要…」三橋激動地搖頭，因為太過緊張於對方的話語，扯散了田島的袍子。「我跟你一起。」他抱住悠一郎，將頭靠在對方肩膀上。

　　「不可以。」田島立刻反對，並且伸手將廉的臉扳到自己面前，在微光中，直直看入那雙褐色瞳孔，輕聲，卻非常嚴厲地說道。

　　「一看到危險，就要立刻逃走，就算是我遇到危險，你也要這樣做。」

　　「不要…」三橋兩手握著悠一郎的手腕，想要拉開必須清楚讀出情緒的距離。

　　「我…」田島感覺到廉的情緒，閉上眼睛，靠上他的額頭。

　　「我要你活得比誰都好。」感覺到三橋顫抖了一下，他立刻鬆開手。

　　田島對著膝蓋使力，想起身，三橋此時卻用力捉住他，而且力道驚人，只是光有力氣是沒有用的，田島用適度的力量打向對方的關節處，雙手立刻鬆脫開來。

　　但三橋沒有放棄，又再度撲了上來，兩人在地上一陣扭打，最後三橋被打倒在地上，悠一郎跨坐在他的身上。

　　從上而下，視線游移在三橋蒼白的臉色，顫抖的身軀，絕望的眼神，田島摸過他的臉龐，壓下身體，就像當初在英國領事館帶回廉的時候相同，緊貼著他的耳邊說話。

　　「廉，你覺得我的姊姊是好人嗎？」

　　三橋不肯回應，只是不停搖頭，說著別走。

　　「告訴我。」

　　他才摀著眼點頭。

　　「你覺得孝介是好人嗎？」

　　三橋又點頭，摀著眼的地方，好像滑下淚水。

　　接著斷斷續續的時間裡，田島依次問到水谷文貴，梅原圭介還有其他等等三橋曾在二丁目接觸過的人。

　　「那…我呢？」

　　三橋最後的防線終於破了，他的眼淚開始大滴大滴地滑落，緊緊抓住田島的袍子，用力摟住對方。

　　「沒有人…比你更好。」

　　「是嗎？」田島只是像往常一樣，被誇獎的時候，笑了笑。

　　「你知道警方逮捕我們，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三橋不想聽這些，他搖頭，然後埋向悠一郎的頸部，用眼淚染溼了悠一郎的側肩。「就算這樣…也沒有人…比你更好。」

　　「是嗎？」田島笑開了，也伸手回抱對方，撫觸三橋裸露出來的背，沿著脊椎下滑。

　　他還記得小時候，廉在春鶴屋睡不好的時候，自己都是這樣撫摸他的背，就像母親在世的時候所做的一樣。

　　原先細滑的背部，現在摸起來卻佈滿傷痕的刻印，那三年沒有自己的歲月裡，廉的痛苦都細數在上面…

　　這些警察辦不到的事情，他會替廉討回公道。
　　如果說這就是命運的話，那他絕對不是跟著命運走，而是自願當踏腳石。

　　在這樣的撫摸中，三橋起先有些安心，抬頭看悠一郎，卻看見了更多自己不願意面對的意涵，他睜大眼睛，顫抖地握住悠一郎的手臂，想讓對方無法掙脫。

　　「別想那麼多，我會回來。」田島終於鬆開環繞的手。

　　〝你真的要買一把洋槍？〞黑市的頭子笑開缺牙的嘴。〝羽見社的悠一郎終於要殺人了？〞

　　同時，三橋緊抓自己的手，力道越加越重。「只是出門拿個東西。」他知道自己如果說痛，廉就會鬆開一點，但他不想，一點也不想說。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三橋吼出來，用力拉近田島的臉。

　　憤怒也好、悲傷也好，悠一郎露出什麼表情都好，三橋想。
　　「好。」但田島只是像往常那樣笑著，接著用熟悉的打鬥形式，將廉的額頭往地面撞去，趁著對方還在暈眩的時候，立刻起身往暗巷奔去。

　　對你來說，大家都是好人。

　　田島默默想著，在黑暗中，笑容依舊。

　　所以我才喜歡跟你在一起，廉。

　　雖然田島悠一郎從來不覺得這世上有什麼特別值得悲傷的事情，但他覺得和三橋廉在一起，生活好像就變得不再缺乏任何事物了。

　　我猜，你大概比親人更重要。他想起信的開頭，那段來自志賀剛司的話語…

　　[b][color=DimGray]命運齒輪悄悄轉動，通常聲音是靜默而緩慢。
　　時刻成熟，即體現可預見的開端，偶然延伸出無法猜測的結尾…
　　然而，可以確定的是，過程必遭遇挫折。

　　田島，這句話，是出自三橋廉的母親所撰寫的書裡，最後一個段落描寫。

　　我認為，這段話非常實用於現下的階段，面對一封無法交予原主人的信，飄洋過海，卻意外到了一個略知事件的局外人手上，順勢將其填入前因後果，讓故事更加完整，面對這一切，我只能賦予命運之說。

　　沒錯，我認識三橋的母親，她是我留洋時認識的舊友，但當她回到英國，我們就徹底失聯了，如今在這封信裡看見她原來已經逝世的消息，我感到很哀傷。

　　這封信的撰寫人，是來自於一名英國籍旅日商人，奧利佛‧克拉舒伯‧詹森所寫，他與三橋廉的母親，愛麗斯‧衛赫密茲是多年摯交，也是間接讓她來到日本，與三橋從商的父親相識的主因。

　　不幸是，奧利佛在去年底已經逝世，所以這封信應該是距離現在有段時間了。

　　雖然不明白這封重要的信件，怎麼會流轉到你的手上，考慮到你的背景複雜，在此前，我就不予多問信的出處，但我希望你能趕快將這封信交給原收信人，三橋廉手上。

　　還給他原本該得到的幸福與生活。

　　志賀剛司‧於翻譯前‧給予田島悠一郎的前言。[/color][/b]

　　黑暗裡，奔跑中的田島悠一郎微笑。「我會還給你。」輕聲唸道。
　　他想了很久，還是認為自己學不會嘴巴上祝福，獨留心裡痛苦的經驗，但如果是現在這樣，自己一手營造了對方的幸福。

　　他辦得到。

　　「…悠一郎！」廉起身，也往暗巷奔去，他的步伐凌亂，眼淚模糊視線，因為驚慌失措而換氣困難，但仍舊不減拼了命的奔跑速度，不停祈求能看見那道背影。

　　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我？
　　悠一郎，我真的…真的願意用生命來保護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為什麼要走…

　　我求你…不要走。

　　然而無論三橋廉如何竭盡心力地跑著。
　　模糊的視線裡，依然只有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