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同人/田三/三光鳥的長眠》睡仔

16、第 16 章

　　指甲全被剝下，失去第三根手指頭，臉色蒼白，不停打顫的梅原，將田島悠一郎與三橋廉的事情全部吐實了。

　　兩個鐘頭後，一輛馬車抵達英國領事館，希爾德從一名警隊長手裡拿過來自分局長的信。

　　他只是平靜地讀完信。「跟他說，我要田島悠一郎的活口。」淡淡地告知稍信的警察，便要對方離開了。

　　頭枕著手，身體傾斜地躺在沙發上，臻名姿勢是懶洋洋地，但眼睛很敏銳地觀看著進來的警察。

　　「你要那個羽見社的小流氓做什麼？」等警察退了出去，坐在希爾德對面的臻名，這麼問道。

　　「這不是我們該談論的問題。」希爾德優雅地微笑著。

　　臻名避開了那笑容。

　　入夜了。
　　二丁目的街尾處，不同於喬屋座落的地段那般燈火通明，音樂環繞。

　　踏過水漥，幾個中年男子在昏黃的燈色裡，品頭論足屋內那些看來連十二歲都不到的少女。

　　其中一名男子，走進屋內，一把抓起一個看起來最小的女孩子，她低著頭，不發一語，順著那隻手牽進後邊的小房內。

　　尾街幾乎沒什麼招牌，多是點著一盞燈，就算營業了。
　　所以，坐落於此，用燈籠招搖醒目，規模氣派的梅屋，看來便特別顯眼，如同地標。
　　一些嫖客，即使是衝著把玩小女孩的刺激，而往街尾前來，還是避免不了被拿梅屋作為玩笑揶揄一番。

　　人潮來來往往。
　　暗巷內，一名個子矮小，女裝打扮，包著頭巾的少年，站在這裡許久。他雙眼直盯著梅屋，看那些男人進出梅屋，被扮相如同女孩的少年們熱烈地簇擁著，雙眼銳利，感覺到緊握袖口藏匿的槍枝蔓延上來的冰冷。

　　泉說過，那名洋人隔一段時間就會來梅屋光顧仲澤家次子。
　　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鳴槍的機會，所以做這樣的打扮，等待在久，都是值得，只要能帶給那洋人致命的一發子彈。

　　雖然這麼想著，田島悠一郎卻始終甩不掉背部麻亂的扎刺感，不是因為緊張或全神貫注，只是因為他下意識地討厭在這裡。

　　他討厭街尾。

　　這裡發生太多不愉快的過往。

　　六七年前，二丁目還沒有〝羽見社的悠一郎〞這種名號。

　　那時候見過他的人，都稱他叫做〝街尾來的田島家〞。

　　只因為那些喬屋的客人們，認識他的兩個姊姊多過於他，回想起來，那時才七八歲，他卻已經逐漸理解男人是用什麼方式去認識自己的姊姊。

　　他從大人們的表情中，隱約間，更已經感到他們口中所謂的街尾來的，可能代表未來的更深含意。

　　呸！你姐不就這種貨色，我哪裡說錯了？你也早晚會被賣來街尾，到時候我就等著光顧你。一個把他打倒在地的男人曾經這麼說過，並在他身上吐一口沫。

　　為了把自己引入羽見社，他花費了很多心力，也咬牙幹了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包括成為自己最憎恨的那種人。

　　他認識太多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隱瞞太多必須假扮渾然不絕的事情，幹了幾筆驚人的案件，成為現在人人口中羽見社的悠一郎，背後的磨練，讓他心思改變了很多。

　　一年前，他看著二姊的屍體，屋內滿滿的鮮紅色，那把刀子緊握在二姊的手裡，好像批判著命運，他也只是咬著指關節，忍下雙眼的紅痛，靜得好像從來沒發生過，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隱瞞著長姊，他又有失去另一個親人的可能性。

　　悠一郎這一路走來，不怕痛，不哭鬧，懂得忍，甚至不怕死，他骨子越硬，就越沒有人敢把他跟梅屋扯上半句玩笑話。

　　逐漸闖出頭，他便以為自己夠大了，但百枝姊總有辦法讓他明白自己始終太年輕。

　　田島覺得自己要的不多，就是重要的人都在身邊。
　　但這也夠多了，對活在二丁目的人來說。

　　花井曾規勸過他：做犯罪者，遲早有清算的一日。
　　他當然知道有這一天，泉也說過，清算永遠只發生在他們這種小流氓身上，吸食國家血液的，縱容人口販賣的官員們，還是會好端端的享用美食，過上流的生活。

　　誰不想好好的過日子？
　　但他們這種犯罪集團的爪牙來說，未來的報應，也比不上抵在腦後的現實。

　　田島悠一郎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經在不停的犯罪中累積了一種特殊的直覺，所以他知道，這一次的通緝，他是逃不過死路一條。

　　因為會有這麼多警察出來搜索，只代表了一件事情，這案件背後有大人物在操控，而目的肯定不是為了他們這種警方已經放在一旁好幾年的犯罪人物。

　　對方…是衝著三橋來的。

　　想起廉，他心裡沉甸甸的。

　　田島倚靠牆壁，歪著頭想，三橋是不是已經找到濱田良郎，協議回英國的路上了？

　　是的，他知道濱田良郎的存在。

　　儘管孝介始終瞞著這件事情，他卻知道有一陣子了。

　　一個洋人出現在密醫那種地方，這麼醒目的大事情，怎麼可能不會傳到他耳裡？

　　他以傷口為由，特地去了密醫那裡，站在有些距離的地方，看著已經清醒的洋人躺在最裡邊角落的床上，沒有向前去，而是把醫生叫來，問清整件事情。

　　醫生還將從洋人身上取出的刀子露給他看。
　　這把刀在英國領事館裡他見過，一看就明白這洋人的身份，同時也明白下手的對象是誰了。

　　三橋背上的傷痕，毫不留情殺人滅口的作風，過多的財富，田島從這些跡象裡面全全看清英國領事官的所有面貌，也進而理解了在背後操控警方的人是誰。

　　結果到死還是脫離不了二丁目。
　　他露出遺憾的神情，和一抹無奈的微笑。

　　悠一郎默默在心裡跟姐姐道歉，他其實是有感覺到她有意無意的那些暗示，要他跟廉保持距離。

　　但到頭來，他還是寧願為了廉而死。

　　田島抬頭看向遠處的梅屋，懸掛在那的燈火，光芒逼退了黑暗，本身卻代表著更黑暗，聲勢壯大、屹立不搖。

　　曾經聽過一些二丁目流傳的動人愛情故事，結尾都是一方願用生命替愛人的未來鋪路，悠一郎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愛，但愛根本不足以形容廉對他的影響力。

　　廉不是他的所有，但他願意為此拋棄所有。

　　此時，點點細雨落在暗巷裡。

　　又是一場不停止的大雨。

　　而同樣下著雨的夜晚裡，三橋則跑向了與花井給的地址，完全相反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