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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白事 ...

  •   什么意思?乔楚生不明白,林桥这是……不要他了?
      “今晚我就回公寓住了。”林桥说,“这幢房子就当作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房契在主卧室的床头柜里……”
      “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乔楚生莫名其妙地解释。
      林桥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说:“如果是因为白幼宁,大可不必。虽然两幢房子打通了,可生活没有,你过你的,他们过他们的,互不干扰。”她又说自己还有别的事,不留下吃饭了,随后就离开了。
      眼看着别克车驶离马斯南路,乔楚生不知为何没有去拦,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
      路垚走过去,拍了拍乔楚生的肩,说:“童丽,她真的是人!刚才她和我说是林桥派人救下她的……哎,林桥呢?”
      “走了。”
      “走了?你没留住她啊?”
      乔楚生沉默不语。
      路垚犯起嘀咕,该怎么跟幼宁解释童丽的“死而复生”呢?他想了想,说:“我也先回去了。你放心,我会跟幼宁说,你和林桥是临时有事来不了了,以免她起疑心。但童丽的事,我觉得还是你亲自跟幼宁说比较好。”
      乔楚生还是不说话。路垚权当他默认,收拾好东西就回到了隔壁。
      许久,庭院内传来一声轻弱的声音:
      “楚生?”
      乔楚生终于回过神——他竟忘了童丽还在!
      “林……”乔楚生突然发现“其”和“桥”的前音很是相像,犹豫了一下,改口道,“童丽,你先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也离开了。
      就这样,童丽在马斯南路住了下来。而乔楚生却以办案忙为由,选择在巡捕房安营扎寨。毕竟,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童丽。
      童丽理解乔楚生的难处,所以从未要求什么。因为担心在上海滩抛头露面会被人发现自己是假死,从而翻出旧案给乔楚生带来麻烦,童丽连别墅的大门都不敢出,每天就只是安静地呆在屋子里猜测乔楚生会不会回来。
      她越是善解人意,乔楚生就越不知所措。
      巡捕房的弟兄们已经许久不见他们探长和林小姐出双入对,背地里都议论纷纷,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感情问题。阿斗受众人所托跑去“关心”乔楚生,不出意外挨了一顿臭骂,灰头土脸地溜出了办公室。
      老这么逃避也不是个事儿。乔楚生不想去马斯南路,就来到了白府,犹豫再三还是跟白启礼说了童丽的事情。
      白启礼深思片刻,感慨道:“林桥对你真是一往情深。”
      情深吗?乔楚生心里充满了难以言明的难受,要真是情深,她怎么会忍心把他丢给童丽,就再没出现过?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有些话,乔楚生很想亲口问问林桥。
      白启礼看出他的心思,叹气说:“林桥最近好像又收了一个马场,估计挺忙的,你未必找得到她。”
      诚如白启礼所言,乔楚生把他知道的林桥在上海滩的生意跑了个遍,还在颂间公寓等了好几晚,始终没有见到林桥。
      她像是有意躲他一样。
      乔楚生想到自己曾经说过,上海滩方圆几百里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如今看来真是口出狂言。
      奇怪的是,乔楚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人,却主动出现在路垚的面前。
      这天晚上,路垚给在报社通宵加班的白幼宁送晚餐,独自回家的路上竟然遇到了消失已久的林桥。
      路垚赶紧跑过去将林桥一把拽住,生怕一眨眼她就又不见了。
      林桥无语,盯着路垚的手说:“你不用拽那么紧,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跑不了。”
      路垚尴尬收手,解释说:“我是心疼老乔,他最近四处找你呢!”
      林桥表情淡淡的:“找我什么事?”
      “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哦,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就……挺忙的,他一直住在巡捕房,马斯南路那边基本没回去过。”
      “嗯。”
      林桥唇角微动。
      短暂的沉默后,路垚踌躇着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童丽?”
      林桥没有回答,抬头望向月亮,反问道:“三土,你知道白月光为什么是白月光吗?”
      “为什么?”
      “因为得不到。”
      忽然间,路垚仿佛明白了什么,如释重负地说:“我就说嘛,你对老乔那么用心,怎么可能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林桥觉得好笑:“我不要乔楚生?谁跟你说的?”
      路垚如实回答:“那天我和老乔喝了两杯,喝多了他就念叨着你是不要他了,所以才把他推给童丽……”
      林桥忍笑,想起自己对乔楚生说的话。
      拱手让人?
      呵,不存在的。
      乔楚生见识过太多女人,瑶琴、婉莹、青黛、兰兰……她们都是甘愿落入虎口的绵阳,给人带来一时的新奇。但童丽不一样,她像是狡猾的狐狸,看似近在眼前,实则难以捕捉,更因为得不到而永远给人留有幻想,令人难以释怀。
      “如果不让乔楚生自己撞了南墙,他是不会死心塌地留在我身边的。当然,我也可以把乔楚生绑走,只要我跟白老大说一声,他看在杜先生的面子上不会不放人……可是,我不想那样做。”林桥倚靠在桥栏上,半眯着眼睛,慵慵懒懒地说,“我想要的,是乔楚生的心甘情愿。”
      路垚笑了笑。
      “而且,我也觉得有点累。”林桥轻声叹息,“今天婉莹,明天青黛,以后还指不定有多少个兰兰绿绿的……麻了,索性直接来最厉害的那根刺,拔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路垚忍不住说:“林桥,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一颗心有八百,哦不,一千个心眼子!”
      “多谢夸奖。”林桥站直身体,收起玩笑的语气,认真地说,“路垚,有件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上海滩马上会有一场恶战,事关青龙帮的内斗。如果你愿意帮忙,现在就跟我去白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之前你和白幼宁的蜜月旅行没去成,我们正好有理由送你们暂时离开上海。”
      路垚皱眉:“你能先告诉我,你所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吗?”
      林桥摇头:“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决定。”
      路垚琢磨了一下,点头说:“好,我去。”
      “上车吧。”
      白府。
      白启礼对于路垚的出现感到十分欣慰。他告诉路垚,诺曼已经秘密回到了上海。
      路垚不意外,安德森说过诺曼早晚会回来,只是,这跟青龙帮内斗有什么关系?
      林桥解释:“其实当初那起吸血鬼杀人案,就是青龙帮的人跟诺曼串通一气、表里为奸,合谋杀害了邵良和其他帮派分子,目的是要抢夺他们的生意,扩大自身地盘。对方与白家积怨已深,所以后来又同英国人一起策划了董事集体死亡一案,打算将严子胜的事情公之于众、引发民愤,最终把脏水泼到白先生的身上,为其篡夺青龙帮老大的位子扫清障碍……”
      积怨已深?路垚思索一番,猛地意识到:“你说的不会是胡竹轩吧?”
      “就是老胡。”白启礼沉声道,“我知道他觊觎帮主之位已久,可我真没想到,他居然吃里扒外、勾结洋人!”说着,又怒其不争般重重叹气,“本来自个儿家里的事,关起门闹翻了天我也能容,但他联合洋人杀了帮里那么多弟兄,还不断暗中挑唆各堂口之间的关系,我就绝不能再容他了!”
      路垚哆嗦着问:“您打算怎么办?”
      白启礼冷冷道:“斩草除根!”
      “啊?”路垚心惊,他们该不会是让自己去杀胡竹轩吧?!
      林桥轻笑:“斩草除根的事不用你操心,路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
      路垚哆嗦的更厉害了:“什么事啊?”
      林桥:“你需要假装昏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醒来。”
      路垚呼了口气,似懂非懂,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假装昏迷,医生会发现的呀?”
      林桥:“放心,到时候你的主治医生是我三哥林顾,他会帮你瞒过去的。”
      放心?这哪里放心得了啊!路垚擦去冷汗,心想自己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直到走出白府,坐进别克车里,他依然没有缓过神来,嘟哝着:“天呐,信息量太大了……”
      林桥提醒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乔楚生,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路垚咬牙腹诽:你倒是毫不犹豫就把我牵扯进来了!
      “我瞒得了他一时,瞒不了一世。”
      “如果你现在说了,乔楚生肯定会派人保护你和白幼宁。如此一来,对方就会意识到不对劲,提前有所防范,那咱们所有的计划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路垚无奈:“行,我不告诉老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你绝对不能让老乔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否则事后,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放心,他不会。”
      林桥送路垚回马斯南路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乔楚生。
      当时路垚还没下车,同林桥坐在别克车后座,看着不远处的乔楚生徘徊在别墅门口,神情犹豫不决。
      这时,童丽出现了,不知对乔楚生说了什么,就见乔楚生点了点头,随她一起往院子里走去。
      路垚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立马溜下了车,刚关上车门,车就开走了。
      乔楚生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那辆熟悉的别克车从眼前开过。他立刻追上去,边跑边喊:“林桥!等一下——”
      路垚干着急:“老乔开车啊!你有车啊!”
      乔楚生又迅速折返到小蓝盖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小蓝盖就犹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别克车正常行驶在路上,乔楚生瞅准时机超了过去,紧接着一脚刹车将其别停。下车后,他走到别克车后座,敲了两下车窗对里面的人说:“我有话问你。”
      林桥摇下车窗:“什么事?”
      “林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然后又把我推给别人?”
      “因为我现在不是非你不可了。”
      乔楚生怔住。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乔楚生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垂眸,不愿深想。
      林桥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乔楚生。”
      乔楚生抬头看向她。
      林桥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只知道自己看见之后,心头一痛。她匆忙避开乔楚生的注视,盯着前路轻轻地说:“你照顾好自己,小心……”顿了顿,终究没把话说完,拍了一下前座靠背让司机开车。
      乔楚生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别克车越来越远,没有去追,心里反复琢磨着林桥要说的后半句话会是什么。
      小心?小心什么?乔楚生眉头深锁,林桥是在暗示他要小心谁吗?
      他记起刚才路垚是同林桥一起回来的,也许,路垚知道些什么。
      事不宜迟,乔楚生即刻驱车返回马斯南路。
      可是路垚早跑了。他跑去报社,美其名曰陪媳妇儿加班,实际上就是躲着乔楚生。
      乔楚生扑了个空,气到踹门。铁栅栏门哐啷作响,引得童丽出来查看情况。
      “楚生?你怎么回来了?”童丽以为乔楚生今晚不会再回来。
      乔楚生不好解释:“我……”
      童丽没有追问,只说天色已晚,再去白府或巡捕房都可能打扰到别人休息,希望乔楚生可以留下来住。
      乔楚生本打算拒绝,可转念一想,之前因为想要避开童丽,自己根本没好好看过这幢房子,万一林桥早就在这里藏了什么线索呢!于是他留了下来,东翻西找忙活了半宿,除了主卧室床头柜里的那张房契,其他什么都没找到。
      童丽送来宵夜,乔楚生谢过,却实在没有胃口,只喝了一杯红酒安神,就让童丽把剩下的东西都拿回了厨房。
      他锁上门,失望至极地坐在床沿,颓然向后倒去,没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是床太软、酒太浓还是思念太重,这一觉,乔楚生睡得格外沉,再睁眼时竟已过了整整一天。
      那天上午,巡捕房接到消息,浙宁会馆发生爆炸。
      阿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斯南路,气都顾不得喘一口就用力地拍着门,扯着嗓子大喊:
      “探长!浙宁会馆发生了爆炸!白老大和路先生都在里面!!!”
      乔楚生睡得晕头转向,听见阿斗的喊声仍以为是在做梦。
      然而当他站在停尸房里,看见解剖台上那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尸体手腕上那块表的时候,一种天旋地转、天崩地裂的感觉汹涌而来……
      耳边响起嗡嗡的声音,乔楚生仔细听才听出来是阿斗在说话。
      阿斗说,白老大和路先生今早从白府前往浙宁会馆参加应酬,没想到会馆里被人提前放置了炸药。仅一瞬间,整个会馆就变成了火海。路先生因为距离爆炸点较远,被及时救出来送去了医院,保住了一命,现在就是昏迷未醒。但白老大当时就坐在一个炸药包旁边,爆炸后火势蔓延的很快且势头很猛,所以……
      阿斗还说,青龙帮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有几家堂主正在巡捕房外等候结果。路家也得到了消息,已经派驻扎在附近的卢佑嘉带兵入沪。看样子,上海滩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乔楚生从焦尸手上摘下了那块白幼宁用稿费给老爷子买的手表,小心擦去表盘的灰。他看见指针停在八点二十分,就问阿斗:“爆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阿斗回答:“九点钟,会馆里接二连三响起了爆炸声,炸药包被放在了不同的位置。”
      “九点?”
      乔楚生逐渐找回理智,九点钟发生的爆炸,为什么表会停在八点二十?越想越觉得不对,突然,他想到林桥的话:

      “只要你没有亲眼看着对方死在你面前,她就永远有可能活着……”

      乔楚生灵光一现:老爷子会不会也跟童丽一样,是金蝉脱壳,假死脱身?
      “去把验尸官叫来!快!”
      为了确认死者的身份,乔楚生全然不顾江湖人身上动刀是大忌的说法,逼着验尸官对焦尸进行解剖。
      验尸官却说:“尸体指纹尽毁,五官被烧得模糊不清,甚至牙齿都没剩下几颗完整的了。说实话,以现有的技术手段,这具尸体根本没有什么检验的价值了。至于死者身份,从尸体的体态、衣着和随身物品来看,确实与白先生的特征相符。”他理解乔楚生不愿承认死者就是白老大的心情,可实际情况如此,他也束手无策,只能叹息,“哎,真是……怎么就烧成这样子了呢?!”
      正是这一句话点醒了乔楚生:这是爆炸,不是上次刘显贵那种自燃案件。如果真像阿斗所说,老爷子离爆炸点很近的话,绝不应该是整尸,而如果是爆炸后被火烧死的,又怎么偏将五官、指纹和牙齿这种最能确认死者身份的关键部位毁得那样彻底……实在是巧合的过分了。
      围在巡捕房外的几家堂主,不知怎么听说了乔楚生要解剖白启礼的尸身,都高声指责乔楚生不守江湖道义、天理难容,嚷着要乔楚生出来解释,齐刷刷的口号声像是早有准备。
      小鬼难缠。阿斗顶不住了,跑去问乔楚生怎么办。
      “去把六子找来。”
      乔楚生话音刚落,就看见六子带着白幼宁出现在停尸房门口。他赶紧用白布盖住尸体,朝白幼宁走过去,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幼宁双眼通红:“我爹他……”
      乔楚生骂六子:“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六子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幼宁就说:“死的是我爹,我难道不能来吗!”
      乔楚生:“幼宁,这件事……”
      “我不管!哥,你必须查清楚会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到底是谁要害死我爹!还有三土……”白幼宁伏在乔楚生胸口抽泣不止,缓了好久才说,“……按照习俗,我爹的尸身要在白家停灵七天。哥,我求你,一定在尽快找出真相!绝不能让我爹死不瞑目!”
      乔楚生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他直冲到巡捕房外,对众人宣布死者正是青龙帮的白老大,其尸身将会在白家停灵七日。
      “七日内,乔某定会查明此案真相,给诸位一个交代!但今天,还请大家给白家一点时间处理后事。另外,经过验尸官查验,尸体损毁严重,已经没有解剖价值了,所以只进行了尸表检查。”乔楚生压着火解释完,眼神扫过那些闹事者,双手叉腰的同时亮出了腰间的配枪,最后问道,“各位还有其他问题吗?”
      终归死者为大,既然乔楚生没对尸体不敬,未曾落人口实,几家堂主便也无话可说,接连离开了巡捕房。闹事者们见状,亦是逐渐散去。
      六子走到乔楚生身边,低声说:“四哥,刚才那些闹事的,还有今天来巡捕房的几家堂主,平日里都跟胡竹轩交情不错……”
      “我知道。”
      乔楚生早就看出来那些人是故意为之,结合白府宴会上发生的种种,他隐约觉得整件事与胡竹轩脱不了干系。
      六子又说:“对了四哥,我得到消息,胡竹轩约林小姐三天后在洋泾浜吃讲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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