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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肇事逃逸 ...

  •   赵义顺在逃命。
      这是他中转的第七次车,但是他依旧没有甩脱那个东西。
      它找到他的时间越来越快了。上一次他凭借手中的宝物重伤了它,但是他也受了伤。
      惹上那个邪物,是因为一场交通意外。而意外发生之后,司机赵义顺头也不回的逃跑了,那便是肇事逃逸。
      司机肇事逃逸,被害者忍怒追杀,这样的戏码,赵义顺想也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面包车司机刘成今年47岁,在三江县跑短途有十几个年头了。天气热,他站在车旁边点了一根烟提神,招呼乘客上车。然后他就看见了赵义顺。
      初初一看,他就觉得这位乘客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刘成的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了赵义顺的脖子上。这个穿着普通,气质沧桑的落拓中年人,即使穿着高领衫也挡不住脖子上的伤。十分明显的挠痕,瞅着像是化了脓。他默默猜测一番。
      “婆姨挠了点伤,去花溪,多少?”赵义顺有些不自在的扯了一下领口,从裤兜里掏出钱包作势给钱。
      “5块。”刘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将烟叼在嘴里,以便腾出手来从腰包里给赵义顺找钱。等找好钱递过去,他深吸了一口烟,又道:“婆姨嘛,男人得让着嘞,不然不得了。”
      “可不是。”赵义顺低头咳嗽了一声,躲过刘成的注视,坐进车里。
      刘成迟疑片刻,劝诫道:“捂着好不了嘞,伤还是要去医院处理。”
      “有药的,一时半会儿不见效。”
      从三江县到花溪镇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赵义顺在黑波桥路口下下的车,在路口有几个跑摩托的男人在唠嗑。一个黑脸汉子看见赵义顺,给其他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迎上来。
      “走哪儿,我送你?”
      “青山拗口。”赵义顺背着包,左右打量四周,在几个男人脸上扫视一圈才收回视线放在迎上来的黑脸汉子身上。
      “找林婆的?”
      男人将赵义顺脖子上得伤看在眼里,心底有猜测。见赵义顺点头,就他招呼上车。
      赵义顺坐在后面,背上的旅游包贴在背心,随着摩托呼啸着上路,山风就涌过来,从间隙里带走他后背和衣服上的湿热和汗水。
      等车从水泥路开上泥巴路,一路颠簸到青山村已经傍晚了。黑脸汉子将车停在一条小路的岔路口,赵义顺下车。
      “咯,看见没,那个房子,门口有柿子树那儿。”
      赵义顺朝着男人干燥皲裂的手指望去,小路往山坳里延伸,几处房子紧挨着排列。他眯着眼找柿子树。
      “25。”黑脸汉子觑了赵义顺一眼,“回去的时候也可以找我,一个价。”
      赵义顺点头:“肯定找你,给你50,你留个电话,到时候麻烦你来接?”
      “你完事儿跟林婆说,看个时间我接你就是。”黑脸汉子接过赵义顺递来的钱顺手揣兜里,却不打算留电话,踩燃火要走。
      “也行。”赵义顺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吐出两个字眼儿,目送摩托轰一声上路远去。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从脖子蔓延往下的火辣伤口提醒他这一躺是非去不可。紧了紧背包肩带,逐渐深沉的夜色让他有了紧迫感,他加快步子朝目的地赶去。
      “汪、汪、汪……”
      随着赵义顺步伐的临近,狗叫声渐沸。一时之间,树摇影动,草木窸窣,野地里的蚂蚱、小虫踊跃乱飞。平静的山拗一下子就笼罩在一种莫可名状的奇异氛围之中。
      院里有女人惊觉斥狗:“凶嘛嘞,你再叫,你再叫!”
      赵义顺感觉背心又在出汗,他抠着背包带子没有回头,直奔柿子树下傍的小院落。
      “砰、砰、砰。”
      “砰、砰。”
      赵义顺敲门,整个人几乎要扑在木制的小门上。狗叫声音萦绕不去,女人叫骂不停。柿子树下一股血红的雾气凝聚欲滴。
      “吱~”
      木门发出一声愉快的轻叫。狗声渐止,红雾寂然。
      “你个坏狗,整天不消停,看给你吃饭不。”
      “汪呜`”
      隔壁养狗的院子于是也就平静下去。
      老妇人给赵义顺开了门,侧身让人扑进了院里一个踉跄,这才不紧不慢的抬眼对视柿子树下凝滞的雾气。
      “东西还挺凶。”
      门后这间小院,结构简单,布置平整,呈现出一种单纯简朴的气象。三间大屋居中,两边各有耳房在侧。石板铺就了院子里平平整整的地面,打扫得很干净。
      廊檐用砖石做的台基,房屋的墙体由土胚构造,圆木梁柱支撑,梁上细密覆盖青瓦就是房顶。
      廊下横排放着四把竹椅,一只小木矮桌,一坐木制洗脸架,一只脸盆,一只青色水桶,再有梁柱上栓的若干玉米棒子。左侧耳房的台基下,砖石堆砌的洗衣台一坐,粗陶大水缸一只。右侧的台基下,木栏一个,其中关了三只大白鹅。
      赵义顺惊魂未定,将目光定在木栏里的几只大白鹅上。
      “这么记恨你,想来你也不是什么东西。”
      一口气将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骂了,林婆这才“哐当”一声将木门关上,门轴适时的发出一声惨叫。
      赵义顺听见响,蓦地回过神来。
      林婆穿了一身农村常见的深蓝色衣服,长袖长裤,耐脏又方便活动。年岁给她留下的痕迹,除了皮肤松弛带来的满脸褶皱,还是经年累月积蓄的当家作主的气势。此时一瞪眼,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林婆越过赵义顺,没介意他的探头打量,头也不回的交代一句“我去拿药”就进了屋。
      赵义顺立在檐下,没敢跟进去。他又瞅了几眼大白鹅,然后将背包放下来放在檐下的竹椅上,自己也试探的拖了张椅子坐下。
      “趁着上药,你把事情交代一下。”林婆端着一个土陶碗出来,里面是半碗清水,隐约有酒精气。
      “衣裳脱了。”说着她又去开灯,外墙上牵了线,节能灯泡一瞬发出明光来。
      赵义顺起身,利落地脱了上衣。胸腹上狰狞的伤口就暴露在了空气里。
      “可是造孽哟`”
      老妇人看见那伤口,就像个再疼爱孙辈不过的长辈一般惊呼一声,语出责怪:“这样的伤不上药如何能好?”
      她说着这样话,眼却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些狰狞的伤口端量,语调逐渐吊诡。
      “这得先破瘴,用我的药。”
      说着她掏出一包药来。黑瘦的指节将旧报纸包好的药打开,碾磨得细细的米白色粉末在那只手的映衬下显得雪一样白。
      她将药粉倒在土陶碗里,又递过去一袋没开封得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医用棉签。
      “不许浪费。”
      赵义顺接过药和棉签,瞅瞅林婆,然后一边给自己抹药,一边说起了肇事逃逸,被害者忍怒追杀的戏码来。
      赵义顺也是个老司机了,按理说也没必要逃。
      那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晚上照理应该是夜色空明才对。但H城西郊这一片儿,无端起了雾气。赵义顺开着车,在雾色里从匝道开上了高速,然而没跑多远,就砰的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前车保险杠很明显的凹进去一块儿。
      他心里下意识地慌了,摸了手机拿在手里,也还算是镇定地开了双闪,停车查看情况。
      出事地点在高速上,天又黑,即便撞了人也是被撞的全责,不关他的事儿。他咂摸着是这么一回事儿。心理安慰一些。
      他瞅着乌漆嘛黑的天色,告诉自己别害怕,也别逃,毕竟逃了就不是一个性质了。
      他胡乱咧咧两句,“高速,妈的,高速。”
      他回忆起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觉得不像是个人,估摸着是个从野地里蹿到高速上的野物。而且在他的视野里分明啥也没有,就撞击的那一瞬间像是有黑影闪过。
      借着车灯和手机手电筒,他在雾气里看清楚了他撞到的那个东西。
      在赵义顺看见它的瞬间,在赵义顺眼皮子底下,一团灰物变成一只小虎。
      赵义顺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皮,以为自己幻视。但那只颜色略白的小老虎左后腿受伤流血躺在哪儿哀哀瞅着他。圆圆的瞳孔在雾气里反光。
      他骇然地愣忪在原地。
      “然后你就撒腿回了车上,开车跑了?”林婆笑了一声,打断赵义顺地描述。“也许就是只小老虎,你错看了呢?”
      “不能错看啊。”赵义顺苦笑,后来的发展也证明他当时没有错看。
      “我家老爷子原来有个老物件,说是辟邪镇宅的灵物。我见事情不对,将那物件带在身上,避过几次,是真救了命。”
      林婆若有似无的点头,“外边那个,灾兽变的,年成如此。”
      赵义顺迫切的求问:“灾兽是什么?我伤它,它记恨上了我,这恩怨可以了结吗?”
      他将碗搁在小桌上,说完又是一叹:“我是真怕了它。”
      “是都挺记仇。”这句说完,林婆又看他碗里的药,再次声明:“不许浪费。”
      “灾兽嘛,这东西出现在灾年,由灾气凝聚。但一年半载的灾气可凝不成。寻常光景,太阳底下晾一下,人气冲一冲,自己就散了。而且外面那个,听你说的可不是它自个儿成型的,是你把它撞出来的。”
      “我撞出来的?”赵义顺失声。
      “天灾人祸凑一块儿,可不就成型了。”林婆适时地伸手拢了拢衣袖,跟唠嗑似的,就差一把瓜子了。
      赵义顺觑了一眼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地老太太,“您帮帮忙?能收了它不?”
      “不成。”林婆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我给您带了孝敬,一点子心意。”
      赵义顺有些急,他将他的背包拉链拉开,掏出来一沓封好的人民币。
      “我这么给你说,除了把他撞出来的你,别的谁养它,不免要出个事儿。老婆子我还想多活几天。”
      赵义顺欲哭无泪:“我也想多活几天。”
      “能活,你养它就成。”
      “我怎么养,我这伤就是它挠出来的,寻常的药根本不起效果。”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婆抿唇不啃声。
      赵义顺无奈,“有什么教我的,婆婆你说,但凡我能做到。”
      “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你把那个灵物给我看看。”
      “您早说。”赵义顺于是又从那个背包里掏出一个细棉小布包来。
      小心地将包裹得严实棉布揭开,他口中的灵物也就露出了真面。
      这是一块上好的青玉器。玉身温润通透,被雕刻出动物形状。这动物鼻头上翘,眼睛微凸,鄂下有网格装的纹理,颈背上似鬣毛,有飞腾的动感,造型简素,还保存着在风中的动感。
      这是一只青玉龙玦。
      “不得了!”
      林婆眼中一亮,接过来对着节能灯的灯光细细的看。
      “简约、厚重、稚拙。”她将龙形玉玦打量片刻,说到:“我以前见过一只玉猪龙,跟这个有几分类似,像一个地方的。”
      “你这东西最好是来路正经。”林婆摩挲了一下玉质,感叹一句。
      “消煞平戾的瑞物,刚好和灾兽相克,这也是你能借它避祸的原由。”
      林婆看完,思索片刻,将玉玦还回去。
      赵义顺赶紧接过来,用细棉布仔细包好。
      “但有这东西,灾兽不会跟着你,但你又和它有恩怨,脱不了的因果。你等着。”
      林婆抚掌一拍,又起身进屋了。
      赵义顺没吭声,他光着膀子看像院子外面,像是透过木门能看见那只灾兽一样。
      “这是一把唐刀。”
      黑黝黝的屋子里,林婆捧一柄未作掩饰的刀出来。
      身长,刃直,柄以铁环相缀。环首刀单刃厚脊,百炼成钢的刀在沙场成就了煞气。这是一把凶物!
      “那既是头虎,当以横刀相配!”
      像是同刀相呼应,木门传来撞击之声。赵义顺呐呐无言。
      “我用刀换你玉玦,给灾兽栖身之所,如何?”
      “善。”
      赵义顺听见自己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林婆便露出一个笑,将刀平举,推给赵义顺。赵义顺放下玉玦接过唐刀,原地伫立不动。
      林婆见赵义顺没有怨怼之色,略一点头便从容走到木门边,像给赵义顺开门一样,错身让小虎扑进来。
      “吱呀~”
      木门颤动出声,院子里唐突的涌动起血色的雾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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