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少年谣清歌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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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唔……”满歌正欲开口却想到清闲说的话，又转念一想，自己真想告诉他真名，于是满歌直白道，“我叫清镜。清水的请，明镜的镜。”
“清镜……”这名字好生熟悉，墨晗微愣，连手中的活停下都不自知。
初见清镜时，他便心生一股疼惜和怜爱的熟悉感，叫他忍不住对她温柔对她好，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是。这感觉和冲动，虽很没来由，却叫他一点也不反感。他想想对她好，不是件坏事，
“这名字真好，即纯净又通透。”
“嗯嗯，你名字也很好听……”被夸奖的满歌心下一片喜悦和满足，这种简单的快乐和欣喜她很是喜欢。
“小精怪。”宠溺地拍了拍满歌的头，墨晗道出心中疑惑，“以前没在庐都遇见过，清镜怎么会一人来到这？”
“来找东西。”满歌在心中斟酌，一方面觉得实在没必要骗他，一方面知道以前的谎话也错漏百出，在他面前说不出口，“师父让清镜下山找东西。”
“哦？”她还有师父？墨晗皱眉，暗自计较：既为人师，怎么不好生照顾她？让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只身来这庐都，着实太不负责了！不自觉的，墨晗言语里便带了丝不满，“你家师父姓谁名谁？”
“……”满歌既不想骗他也不想说出事情，因为琉璃的爱徒只有满音、满歌两个，并无一者名“清镜”，所以思量后她眨眨眼，无辜道，“师父说这不能说。”
“……”本以为她会直接说来或者推脱一下，墨晗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顿了下，他又问，“那么，清镜师拜何门？”
“师父说这也不能说……”满歌皱眉，心里郁闷……她不是故意的。
“……”
“但是，师父没说不能说要清镜找什么！”见他眉宇有些失落，满歌急忙道。
“哦？那么清镜是找什么？”见她急切的样子，墨晗好笑。
“稷忧草。”
“……稷忧草？那是什么？”墨晗心下微讶，“怎么从未听闻此物。”
“清镜也不知道呢。”摇摇头，满歌诚实道。她并未骗他，她确实不知道“稷忧草”是何物。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心告诉墨晗的。原谅她小小的心机，满歌既不想透露师父的安危，也着实不想诓骗墨晗什么。
“你师父让你一个人找个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闻此，墨晗皱眉，声音也不由地严厉了几分。墨晗倒不是想到她骗了他，只是单单想到清镜狠心的师父居然放她这么一人下山找这样一个物什，他心里便很是恼怒。
“……”听他语气一变，满歌心下明白他又是气了，顿时心里又是一阵欢喜。对不起啊，师父，日后，不孝徒满歌定为您“沉冤昭雪”。
于是，顺其自然的，满歌，也就是清镜便跟在了墨晗身边。墨晗的意思是，他不放心清镜一人去找“稷忧草”这味药，所以他大可以一路随行。清镜暗暗欣喜，这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嘿嘿。
墨晗留在庐都的那几日，行医赠药，悬壶济世，乃一代名医之典范。清镜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跟一小尾巴似的。乘墨晗行医忙碌，清镜一溜烟来初到庐都住下的小庙，取回了自己的包袱。
“幸好还在……”满歌小心地婆娑着一支白玉质地的雪簪，低声喃喃，“这宝贝要是掉了，估计我也没脸回仙人境见师父了。”
尔后，清镜用私自留下的那块方巾将玄雪簪悄悄包好，藏在胸前的衣襟里，又不放心地伸手拍了拍。收拾好东西后，清镜起身离开小庙，想赶早回墨晗身边，免得他为她担心。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这样。
“死小孩，上次抢了我的包子，现在又想抢我的鸡腿？”清镜死死地拽着才买的香酥鸡腿，狠狠地瞪着挡住她去路的男孩。
“谁、谁要抢你的鸡腿了！”男孩脏脏的小脸一红，大声吼道。
此话一出，若干路人回头观望。
“不抢鸡腿的话，你挡着我的路干嘛？”见此人不是抢鸡腿的，清镜放下戒备，不解地问道。
“挡你的路，就是要抢你的鸡腿啦？！”大声吼了回去，沉默半晌，男孩红了脸，尴尬地犹豫道，“其实、其实我……”
“别、别说！子曰‘非礼勿听’！”清镜惊恐地盯着他，抓着胸前的小包袱，后退一步道，“虽然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你也不、不能迷恋我……俺娘说了俺还小的！！”
闻此一言，又添几人或回头，或侧目。
“……”嘴角微微抽搐，一巴掌拍死她的心都有了，“我不是找你，是找墨先生！”
“原来你不是恋童，而是断袖！居然妄图染指墨先生——！！”清镜捂着捂嘴巴，夸张道。
于是，或回头或侧目的路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你修得胡说！！”男孩的脸已经变成猪肝色了，那模样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
“哼哼！”清镜哼了声，得意地瞧着他。死孩子，前几天的旧恨未算，今日冲自己大吼大叫可是又添新仇了！
“……”男孩倔强地站在人群中央，被人指指点点。他咬着嘴唇，红着眼，直直地盯着清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硬不让它落下来。
“唉。”虽自问记仇，她却也心软，尤其见不得这般倔强的孩子。清镜叹了口气，用孩童甜甜的声音笑道，“不逗你了，墨先生让我瞧瞧你是否激灵，没想到却是个愣头青。”
“呃？”突如其来的话，让男孩愣在原地。
“小哥哥，什么是‘恋童’啊？还有，‘断袖’又是啥？”清镜上前，用没有沾油的手，很是无辜地扯了扯男孩的袖子，盯着他的眼中满是清澈又好奇的童真。
“……”男孩望着这副模样的清镜彻底失言。
“唉唉，原来是这样啊……”某路人叹道。
“谁家的大人教坏小孩子！真是的！“得知“真相”的路人讪讪离开
见周围的人都散了，清镜继续扯着呆愣中的男孩望回走，离开这个尴尬之地。拉着男孩，一起坐到街角一旁的青石阶上，清镜从油纸包里取了一个鸡腿递了过去。
“呃，我……呃，谢谢……”男孩犹豫，可眼睛却盯着那油淋淋的鸡腿一动不动。终于，他还是接下来，用蚊子般的声音喃喃道，“上次……对不起。”
“嗯，没事。”清镜不在意地咬了口肌肉，美美地嚼着，“反正，我今天也欺负了回去，不亏不亏。”
“……”
“对了，你找墨晗什么事？”
“墨晗……墨先生？！你怎叫得没大没小！”男孩嚼着鸡腿，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现下一副怒目圆睁的样子，很是可爱。
“呃，好吧，墨先生。”清镜无语，这称呼好生疏好别扭，“那，你找墨先生想干嘛？”
“拜他为师！”
“呃？”
“爷爷身体不好，总是病。我想学医。但是城里的大夫收徒还要收押金，就墨先生不收……”
“嗯，明白了。”咽下最后一块肉，清镜取出手纸擦擦嘴，“那你跟着我吧。”
“诶？”
“跟着俺有肉吃，你们全家都有肉吃。”
“……我不吃肉，我要学医。
“我知道，所以说跟着我啦。拜我为师，又学医又学武，不好么？”眯起眼，清镜轻笑道。
“好……”那样的笑容，让男孩一阵恍惚，下意识地就这么回答了。那瞬间，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而是一个面容清婉的女子。而且，那女子一双眼眸里，流转的竟是绛紫和蓝绿的光彩，美得叫他无法形容……
“呵呵，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反悔的是小狗小猫小猴子！”
“……”回过神的男孩很是无语，刚刚他绝对是被蛊惑了！不然，他现在为啥很悔很后悔很想反悔呢！
见他满脸怀疑和郁闷，清镜笑眯眯地上前伸手提溜了他的衣领，足尖轻点，便带着男孩一跃而起。
没反应过来的男孩，在空中呆滞、呆滞——他居然被一个六岁的娃娃提溜在空中飘来飘去？！可耻啊！耻辱啊！污点啊！
“小子，你多大了？这么受不得吓。”清镜得意地将他放回原地，拍了拍手道。
“才、才没！我、我只是一时不适应！”男孩嘴硬，但见清镜确有那么一两手，心下还是有点蠢蠢欲动，“我十一岁了！”
“那你叫什么？”
“李焰。木子李，火焰的焰。”男孩朗声答道。
“嗯，不错。再送你一个名字如何？”
“……不要。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要个新名字干什么！”李焰朗声拒绝。
“呵呵，不要也行，只要你记得就好——‘沉焰’。听清了么？”清镜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
“……”李焰鄙视地瞥了眼她，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只是记住，我还是叫‘李焰’。”
“无妨。”清镜笑道。
那时，李焰当然不知道，清镜送他的，当然不仅仅是名字，而是象征天迹宗第二十九代弟子——“沉”字一辈的身份。
不用多加猜测了，这个塞了沉焰些许银子，又一脚将他踢回他爷爷家，接着若无其事地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的疯丫头确实就是清镜。而她，确实是单纯地想收弟子且无其他目的和渊源。
这个决定虽然很轻率，但清镜确实是真心的。
其实，每代天迹宗的门人选徒弟都格外任性，看中了人，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乱臣贼子都照收不误。像自己和师姐，听说就是师父散步时，从雪地里捡回来的……
天迹宗说是宗规森严，却也不是很严。比如，若用代表辈分的宗名行走江湖，则定要遵守一切宗规；若不用，则随心所欲一切由己。清镜只觉天迹宗的规矩历来定得奇怪，看似约束，实则对门人很是放纵，但从没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人。好吧，她修为尚浅，不明白天迹宗的门人为何寥寥无几，为何一个个都淡泊得很，不仅宗主之名无人放在心上，那天下也无人愿得。虽然，她也对这两样玩意都没兴趣。
既然如此，她也所幸任性逍遥一回。方才在集市上，见李焰倔强的模样，她便起了收徒之心，心下明白这便是看中了他。
很多年后，清镜再次回想今日时，不得不感叹，缘分是前世修来的因果，逃不掉也躲不了，她也只能很是无语地拿着本《天迹宗宗规》嘴角抽搐。
清镜回去时，墨晗已经忙完收拾妥当，只在等她。
那一幕，过来很多年，清镜还清晰地记得，总是默默地回味。
院内，墨晗静立在树下，面色沉静，但清镜却能感到他隐隐的焦急和担忧。光，在他周身雀跃，勾勒出他背影舒展，温润俊秀；风，吹起他的衣袂，衬得他遗世独立，羽化登仙。那模样的他，仿佛伫立在此千年，只等一人归来。瞬间，清镜觉得心被填得满满的，眼眶里也酸酸的，那种感觉明媚而忧伤。
“清镜。”侧脸，墨色的眼眸映出她呆呆地站在院门下的样子，眉眼弯弯，墨晗无奈且宠溺地笑道。
“嗯……”见他瞧自己，清净觉得脸上一热，怕他察觉自己的窘态，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怎么了？”见她后退，墨晗大步走到她面前蹲下，仔细瞅着她的脸色。
“我、我……”见他的脸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连那两把似是小扇子的羽睫都看得清晰，清镜只觉鼻头一热，似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不舒服？”见她双手捂住鼻的举动更是奇异，墨晗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我、我、我、我、我、我——我要去茅厕！！”见那支修长带着草药清香的手伸过来，而他指尖那修剪整齐的指甲，似是一颗颗饱满的贝壳，他的一切都完美的令她心颤。花痴中的清镜受惊后仰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丈才爬起来，欲转身逃逸。
“清镜，小心门……”这边墨晗的“槛”字还未出口，那边清镜就“砰”一声直愣愣摔倒在地。脸朝下，鼻着地，清镜鼻血流了一地，悲哀地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她的鼻血啊，到最后还是没有抢救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少年谣清歌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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