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木湮

37、流言里的变数

　　12-1 流言里的变数
　　拉面店在他们银行后面的小巷里。菜单简单到可以挂到墙上，下单不到五分钟以后面条上来。大碗的牛肉拉面，汤清味重，切薄的牛肉片，莫时音和小朱是常客，往面汤里放大量的香菜、辣椒油还有香醋。
　　“喂，时音，你还好吧？”
　　到了晚上来吃面的同事就比较少了，没加班的要不赶着回家、要不然赶着去哪里的酒吧饭馆，加班的人忙到大多叫外卖盒饭到办公室里。小朱有恃无恐不怕人偷听，一坐下来就问，莫时音想，我说我还好你会相信吗？

　　“会不好也要好。”莫时音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可堵不住小朱的嘴，在银行里她和莫时音最亲近，这件事情的始末到后来她基本上都知道，小朱躲在小店的角落里她嘀嘀咕咕，“如果，我是说如果，苏谌要回来……”
　　“没有如果。”莫时音打断她，“朱，从小到大，我都不讨人喜欢。”
　　“你，哈哈。”小朱大笑两声，表示不敢致信。莫时音低头，“是，追我的人不少。不过，如果我长得不是这样呢？如果不是，还有没有人跟在我后面？”
　　“呐，你就是老是想那么多才不讨人喜欢的。”
　　“我不相信，那种100%纯粹的爱。至少不相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一种人，越是知道不可能，越是希望能有。”小朱笑笑着恶意评论，“你我都是。分到我们银行里同年的那么多人，除了分到了一个办公室是一种缘分，这个大概是我们当时会一见投缘的原因了。只不过时音，我可不大在乎男生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心，那一刻有一分真的就是真的，自然而然的就好。你啊，这个方面太傻啦，又傻，又温柔。不过，就是这么傻我才喜欢你。”
　　她认认真真地问莫时音道，“如果爱情那么容易，会不会像超市里的瓶装水那么廉价？”

　　莫时音：“那是，林巍不是说了，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天天换？”
　　两个人不由嘿嘿一笑。
　　“唉，莫时音，你是怎么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的？”小朱自问自己平日里也是凭借长相的时候多，这个时候颇有些心虚。
　　莫时音说到她在网络上的经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发现只要不贴照片，自己在网上都很不受欢迎呗。因为发帖子的时候太过冷静，还有被当成过男生。”她补充道，“我在网上不贴照片的时候多一点。”
　　那一次她在欧阳林珞他们瞎混的网站上乱转，和往常一样在网络论坛上当她的小透明，直到林珞那个家伙手贱放了她一张街头快照上去。结果自然是不用说，自此以后只要她发帖，不管是胡说八道的还是单一个叹词，下面都是长长的一串乱乱的跟贴留言，热闹非凡。猥琐的、不猥琐的、开她玩笑的、开跟贴的人玩笑的，一大堆打酱油加作料的，当然还有林珞浑水摸鱼的帖子。还有人给她取了个代号，叫做「那个长腿的妹妹」，还有一个叫做「C42」。前面那个字母是他们猜测的某围，后面那个虽然不是她的确切腿长，不过代表论坛众宅男和非宅男把她和林志玲Angelababy并列的决心。
　　直到，王远也跟在后面发了个帖子，话兼调侃语焉不详，不过等于在她身上贴了个模棱两可的标签。
　　王远在那里是老人了，学生时代一直到刚毕业的时候都在坛子里浮沉，又做了多年的版主，很多混老的人都认得他。他已经一般都不怎么发帖，长久以来老人习惯了而新人只把他当成传说，这一发帖不得了，一时，很多其他版面的当家都跑过来留言瞻仰。老大贴了标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大家也就默默流泪退散了。

　　“在网上的都是第二第三人格。”
　　“我不会。”莫时音说，“生活里面老板面前虚伪世故一下在所难免，网络上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觉得很多人在网络上才是真实的。没有外貌、社会地位带来的偏见和现实生活里的拘束，虚拟ID后面的人格才是最完整的人格。”
　　小朱挑着面条走神：“是么？没留意过，改天我也去试验一下。不过，外貌和社会地位也是人的一部分啊？比如说，苏谌如果不那么帅，你会不会爱他？王远不是在他现在的位置，你可不可以想象他会是什么样子？”
　　莫时音嘴硬道，“苏谌不是只有外表出色。”小朱笑笑不答。

　　“苏谌怎么会去拍那只MV？”
　　“小朱，你今天八卦到头啦？什么都来问？”
　　小朱不吃她这一套，纠缠不休地让她说嘛说嘛，“人家当然会好奇啦，苏谌长的再好，娱乐圈这种东西又不是是个人就可以进的。”
　　莫时音只好投降，“好啦，怕了你了。导演是他认识的，说只是一时找不到人，让他临时顶上的啦。够了没有？”小朱当然觉得不够，又问，“你们还有联系哦？电话号码给我！这个家伙太过分了，是不是换电话号码了，说一声会死啊？太不够朋友了好不好，以前么打他电话都经常漏接，现在干脆停机哦？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删掉手机里原来那个号码。”
　　“我也没有啊。他大概是不想别人找到他吧？”
　　小朱识趣地不作声了，莫时音顾着在碗里挑挑拣拣地扫尾，“没关系，我都觉得没什么了。只是不要再来问我这些问题了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谌这个人好奇怪哦，搞艺术的人就是麻烦。”
　　“他不奇怪，只不过他也不想别人来懂他。”其实，莫时音的话没有说完。她隐约猜得到苏谌的心情，猜得到他为什么会走。他，过去的他，像一张一千块的拼图，从苏衍的话里，苏萱则的回忆里，甚至是张蒙随口而出的八卦里，朦朦胧胧地显现出来。一个个周末，她开始在隔壁的上下楼的房间里，找他的一卷一卷的旧画出来翻看，在他的书架上看他看过的书籍杂志，听他听过的CD唱片回看他搜集的一张一张的电影。我想要懂你的啊。

　　“喂，你到底会不会回头？”走出店门分手之前小朱问她，她诚实地答道，“大概会。”
　　“时音，你好逊。”小朱的评价。

　　还有更逊的在后面，无人的周末，林珞出门消遣剩下莫时音一个人在家，她和往常一样看看娱乐八卦打发时间。一翻，看见熟悉的名字挂在八卦版上。大概是假的，不过看着那个快有一年没有见过的人亲热地搂着第二个女人的背影，最后一根稻草像羽毛般轻浮地落下。非要整到落泪的话，那先投降一下。
　　苏谌自己看见那条新闻也是头痛万分。早上一翻开报纸，背面娱乐版的头条就是他和于暨恺争抢同一个女人的八卦。那家以娱乐八卦出名的报纸实在是厉害，一整版连图带字，从小明星歌手的发家出道写到最新专辑，再写到和MV男主角加导演的三角绯闻，再一路普及到于暨恺的家世介绍，他和苏谌两人的关系。越看越觉得离谱，看到中间某人说的某一句他忍不住大喊一声“于暨恺！”
　　没什么，人家问于暨恺对这场情事有什么感想看法，他就敢乱说，“苏谌？这家伙从小最喜欢和我抢女人。”再问他苏谌是不是会在娱乐圈继续发展，他答道，“应该会啊，我这里大把的机会给他。”然后他还会调侃记者小妹，“你不会是觉得他这次表现不好没有潜质？”所以文章里写来写去大致就是在说，于导和另一绯闻男主角苏谌关系非浅，让这场感情纠葛更加得扑朔迷离，到底谁是赢家敬请关注后续报道。

　　“什么事啊？又什么撩到你了欸，用不用这么一大早的惊死人。”于暨恺正在浴室里洗澡，自然是出不来，看见苏谌开门只好从浴缸里爬出来匆匆忙忙裹了一条浴巾。胡乱搽了搽头发，他摸了一根烟点上递给苏谌，再自己点了一根，伸手接过报纸大致看了两眼，“什么事情，就这个？哎，你什么时候和她拍了这么一张？”
　　“那天拍完她不是说扭到脚了吗，你让我送她回去的。”苏谌顿字顿句地强调，一边恨恨地吸烟，“拜托用用脑子好不啦，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了？”于暨恺把手上的报纸随手往旁边一扔，桌上放着两大盘煎蛋培根烤马铃薯，他笑眯眯地坐下来往面包机里塞了两片吐司，拿起苏谌的牛奶就喝，“你这几天没什么出门不知道，最近还是别出门了，现在我去什么地方，那帮狗仔就带着摄像头阴魂不散地跟到什么地方。”他吃着吃着突然阴着脸住嘴不吃了，“八成不是他们家经纪自己搞出来的吧？这个女的有点意思，在我面前就知道拿乔装样子，原来真是拿我们过桥的。”
　　“那怎么办？”
　　“怎么办？就什么都不办！我改天随便换个什么人这事就过去了。”

　　后续报道更加给力，几天后由香港娱乐八卦周刊接棒。于暨恺不稀奇，他是港岛各家八卦周刊的常客，不过苏谌就算是头一次被暴了个底朝天。本来他们自己折腾上面的长辈是能闭着眼就闭着眼装不知道，不过，到了正经报纸副刊文化版接手，连苏谌已故的舅爷都给重新拉了出来。
　　“夏柘，知名油画大师，20世纪画坛重要代表人物。原名夏辙，祖籍浙江宁波，1930年生于上海，自幼喜爱绘画，早年赴法研习西画技巧，随后考入法国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院深造。于1960年前后移居香港，其人个性……”于暨恺一路看下去，越看越觉得不妙，特别是后面提到他们家老爷子和夏柘先生数十年的深厚友情。
　　“你说于仲恺为什么快递这么一份报纸给我们？”
　　“是给你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也好，早死早超生。”

　　两个人一般的倒霉，苏谌他姑妈隔着个太平洋一大早把他拉起来对着视频念了个半死，于暨恺更加凄惨，周末飞回港岛送上门挨训。
　　然后，苏谌接到苏衍的一个电话。
　　“阿衍，难得你还会打电话过来找我。是地球停转了吗？”
　　“快要叻。”苏衍语气不怀好意。

　　苏谌认为，就算地球停转，末世降临，大家都走了，莫时音也不会不爱他。不过，事实却明明白白告诉他，其实未必。
　　苏衍电话一挂，他不大相信地从电话簿里找了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停机了。他气得把电话往沙发里一摔，银灰色的手机一闪弹跳着消失在沙发背后。

　　“喂阿谌，我突然发现你比我还像种马。”十七岁的时候于暨恺在假期里和他一起在上海厮混，两个人第一次看上同一个本地小女生，大打出手花招百出，他占了地利抢赢了。第二个是个在香港路遇的台湾女孩，于暨恺耍了个花招让苏谌的姑妈绊住了他，顺顺利利把人家女孩子诓上了贼床，然后……，他们最后真正抢过的一个女人后来做了小明星，于暨恺也是因为这样子阴差阳错地发现娱乐圈不仅仅像混迹业界的那群世交同辈说的那样只是个钓马子的地方。只是后来非常郁闷的发现，不管他怎么刺激苏谌，都没有和往常一样激起后者的斗志。
　　“欸，不要输不起嘛？”于暨恺觉得失去生活里的一大乐趣。
　　苏谌告诉他，“你还没玩够么？想想清楚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喜欢抢到东西的快感，如果是后者，抱歉，你找第二个一样恶趣味的人陪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背地里极度介意那种感觉，他标记过的人转身就走连停都不停。
　　这次，也是。莫时音，你给我记住。
　　介意归介意，苏谌暂时并不想主动去找对方。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一下，夏柘就是个100%杜撰出来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