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司匹林》木湮

44、范医生312植树节礼物

　　14-2 312植树节的礼物
　　对方出手就不是开玩笑，几分钟内只有一刀一脚得手，极其狠厉。苏谌手术室里出来，肋骨断裂了四根，砍在手臂上的那一刀算他运气，医生说偏一个角度就得直接斩断了主要的肌腱神经，就这么着下面两三个月他这只手也算是完全废了。后面怎样不好说，不过术后物理复健估计至少得半年。
　　于暨恺嘴上和他开玩笑，“看你在画架前面怎么玩独臂神侠杨过哈？”

　　麻药退了苏谌痛得半死，也不怎么搭话解释，简单说一句：“我没事。”顺便赶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整天呆在我面前。”
　　他是左撇子，右手能画左手更好，人前学校里做绘图作业教课示范他用右手，背人的时候大段时间真正作画才改用左手。于暨恺没留心不知道，他对画画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事知情的就是三个人，小姑妈、舅爷还有当初教他画画又移民美国的那位老师。
　　苏夏两家拿画笔的三个男人都是左撇子。

　　方璟言叶Ken两个都不得不离开，一个哈欠连天地赶着去电台出通告，一个脸上冷冷地站起来回公司开例会。
　　于暨恺是做大爷惯了的，除了家里的父兄长辈没人约束得了他，他说推掉行程那就真是推得日程表上一干二净，这几天都打算停工专心在这里陪苏谌这个发小。
　　大大的病房里苏谌占了一张床，他也摊手摊脚占了一张。
　　小璟借了跟熟了自己的一个助理过来帮他们打理三餐杂事。

　　叶Ken对他很仗义，手段又了得，媒体被打点得静悄悄的，暂时没有什么消息出来。
　　苏谌最怕人家咋咋唬唬地来探病，特别怕小姑妈突然从纽约飞过来啰嗦他，和于仲恺那边交待了下，家里、最熟的几个老友也什么都没说。
　　不过劣迹在前，他不敢不打了个电话给林珞，交待行踪。
　　林珞非常上道，吐字清晰地鹦鹉学舌：“苏谌呐？噢我和阿时在吃晚饭呢。什么时候回来？大概两三个月？这么久？在外面素描采风啊？去哪里？就在北京附近，不过也不确定。那回来请我吃饭？好啊好啊，有人请不吃不是我的风格，哈哈哈。”然后惨叫一声，明显是挨了一脚什么的。

　　于暨恺歪在对面床上看杂书，等他报备完了把书本往边上一扔贼眉鼠眼地取笑他道，“真脓包，这么周到详细，我跟家里老爷子请安都比你有志气。”
　　然后评价：苏谌你完蛋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于暨恺态度端正，然后有些落寞地吐槽，“这几年你都不来和我抢女人，这下子更加不好玩了。”

　　主刀医生是这边神经外科数一数二的专家，平常大多数时候也就是他手下弟子过来巡房。常来的男医生姓范，气质斯文冷清，非常适合披那张白大褂的皮。
　　小璟过来看见新鲜帅哥，还是和叶Ken有两三分肖似的帅哥，故意就和人家混熟了。
　　见面不到四十分钟就问到了对方的名字手机基本背景。原来人家是来这里进修，只待一年，不过这位范医生是本地医科大学念出来的博士，也是那位神外科专家的关门小弟子。

　　第二次见面范医生拿了CD唱片过来问方璟言签名，他脸上挂着「不好意思」四个字，动作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碟片抱在臂弯里一大堆。方璟言看了一眼也知道这么多数量估计大半是同院的医生护士所托。跟在他后面赔笑的护士小姐手上拿着一支墨水笔，她就大大方方地接过来一张一张熟练地往下签，一边和他聊天捉弄人家。
　　这个范医生倒是应付的来她，言语幽默，也没有给小璟占到太多口头便宜。
　　小璟还真是喜欢他。

　　唱片杂七杂八的，连她刚出道的第一张青涩得不得了的专辑都有。
　　快签完了她问：“哪一张是你自己的？”
　　范医生的是去年那张新碟，封面就是苏谌跳楼。

　　这张唱片的封面是方璟言的一大恨事，自己的专辑不管是封面还是海报都不是歌手本人，她当时和叶Ken 整整冷战了两个星期。不过叶Ken 专制业内闻名，最后销量纪录也证明他的决策从商业角度上看是完全正确的。
　　“干嘛是这张？”她立马斜着眼问人家。
　　范医生老实交待，托小护士在附近的书店里买的。

　　小护士小护士，大概又是拜倒在苏谌西装裤下的一个亡魂。范医生身后的小护士有工作已经被人喊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偷看了苏谌一眼。
　　苏谌右手打着绑带，穿得是医院灰蓝色条纹病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根本没有平日三分色相，电倒小护士们完全就靠着一点气质撑着。看着他再看看手上的封面，再一想到叶Ken，方璟言顿时觉得超级没有成就感。

　　“喂苏谌——”
　　苏谌在和于暨恺一起复习恐怖电影，开始正是男女主角出游的场景。血腥镜头还没有出来，女主角清纯的容颜在野外自然风光衬托下闪闪发光。两个男人等得无聊又不想按快进，于暨恺色男本性发作，顺嘴和苏谌讨论圈子里小明星的脸蛋潜质。
　　“签个名。”小璟把唱片和签字笔抛过去，直接命令。

　　那张唱片辗转到了莫时音的手上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拆开快递信封，莫时音看到封皮上熟悉的人、熟悉的字迹发呆。寄件人根本没有时间关心流行和音乐。她在电话里问范大医生，“范亦惟你为什么会有这张唱片？”
　　“干嘛，你不喜欢？”
　　范亦惟感到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到底是哪里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方璟言正当红，这张专辑去年在市面上被卖到几乎脱销，他们医院里不管是小护士还是女医生，拿到签名明明个个都眉花眼笑的啊。
　　“也没有啦。”
　　“喂我最近忙死掉了还专门挤出时间给你邮寄东西的欸！”
　　“对啊，312植树节的礼物。”莫时音读着贴在唱片背面的黄色便利贴。
　　“不管怎么样都想到你了。”
　　“这个方璟言是谁你知道的呀？”
　　“不要瞧不起人！！” 范亦惟被戳到痛处，赶紧把从护士那里听来的二手情报报了一遍，“那个方璟言我见过的哦。”说了一遍签名唱片的来历。

　　“那个苏谌伤势严重吗？有没有怎么样？”
　　范亦惟问她：“你不是也喜欢他吧？”莫时音心悸，怕被猜到往事。接着听到对方嘟喃着抱怨道：“医院里女医生还懂得要稍微矜持一下，下面的小护士们最近各个都找借口往住院部跑。这年头还是不能当医生，当医生累得像狗一样，既没有时间和女生正常交往，偶尔喜欢过的女生打电话过来呢，还要被问到另外一个男人。”
　　顾及到莫时音作为Fans的心情，范亦惟还是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范亦惟在北京住着医院宿舍，楼里住的都是和他一样的博士，再有就是高年级的研究生，在医院以内又在二环之内，方便之极。周五晚上听见门被拍响，范亦惟以为是同楼的师兄弟过来串门呢。拉开大门一看，莫时音背着个大背包垂着脖颈靠在门口墙边上，听见他开门，在昏暗的走廊灯光里抬头向他顽皮地笑了一下。

　　她没有说为什么要来，说周末过来玩，后天就走。她没有说为什么要来，范亦惟伸手拉她进屋，自己肚子里暗自疑惑。
　　“你不是来看我的吧？”他小心臭美，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再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她的脸，嗯，不像。他也想得很开，笑眯眯地夸奖她道，“猜得真准，今晚上刚好没有夜班。”
　　“我下午打电话给你们科室问过了啦。” 莫时音拿下背上的背包，站在中间的空地上四处打量。屋里放着两张木床，一张空着，堆着厚厚的硬皮原文书和大叠打印出来的论文资料，下面露出硬硬的床板。他看出她在想什么，按着她坐到他的床上。
　　“不要不相信我啊，有你睡的地方。要不要先洗澡？吃过了吗？要不要喝什么？”他蹲在地上在简易置物柜和小冰箱里乱摸了半天，翻出一碗即食方便粥和一支水。

　　他其实还是有几分喜欢她，或者是说生活里碰到的异性里面，他最喜欢她，虽然清楚知道人家对他已经没有了那份心思。这几个月在北京还是忙，或者是更忙，出了手术室和病房就腿软，写不完的病例看不完的资料，这下喜欢的人从异地过来投奔，范亦惟高兴都来不及。莫时音自己没有说去饭店旅馆，他这么聪明精乖，自然没有笨到去问她为什么。

　　周六，范亦惟和往常一样去医院报道。出门之前莫时音还在睡梦里，他舍不得吵醒她，悄悄买了早饭，和备用钥匙地图一起放在窗前书桌上。想一想莫时音也没有说过要去哪里，怕她闷了，笔记本电脑摆在一边，贴了张字条。

　　一进科室就被众人起哄。旁边桌子坐着他不同门却同窗多年的师妹，手上哗啦翻着大叠病例还不忘记大声笑他，“哈哈，你们不要问啦，范师兄昨天跑到我们那里东拼西凑地借了一整套被褥，他大概是想啦，不过我敢打保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再一下几个导师都到了，大家端正言行。交接班完毕，除了一大早就要进手术室跟台的，其余几个收拾一下手上负责的病例，站起来白衣齐楚地出门去病区巡房。

　　巡到苏谌那一间，范亦惟带人走进去的时候不免先腹诽了一番，完了接着开始每天例行的问询和检查，断裂的肋骨不是大问题，没有伤及肺部，整体上来说恢复的不错。关键是手臂肌腱缝合手术，需要观察肌腱是否有粘连，推测神经功能能够被修复到几成。
　　检查完毕他多看了一眼他的这个病人，正要抬头要往外走，发现窗前多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容貌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抱着手臂出神，手上玩着一包香烟。
　　他眼睛严厉地看了旁边的忙着看人的师妹和护士一眼，师妹咳嗽一下低头装着研究手上的病例，后面跟着的实习医生统统低头，最后小护士顶不住他的眼刀，期期艾艾地发话，“那个，病区不能抽烟。”
　　男人顺从地把烟盒揣进黑皮外套的口袋。

　　重新说完医嘱带着一行人出病房，出门的一刻听见手机响了，病房里手忙脚乱一阵乱响，苏谌好像撞到还是拉到哪里伤口痛叫了一声，手机飞快被接起来，有人不厚道地吭吭低笑了几声，然后听见接手机的也在笑着说，“小莫……”
　　范亦惟平日里就特别痛恨这种不遵医嘱、不负责任、毫不考虑自己病体的行为，他回头重新盯向跟在身后的小护士。看见他今天特别严肃，那个护士小温自认倒霉地低声承诺道，“范医生，等下巡房完毕我会进去告诉病人，要他注意伤口多多休息。”

　　他点一点头往下一个病房走去，身边师妹小声叨叨道，“师兄你今天真不温柔，刚才房间里的那个是这两年音乐圈最走红的王牌制作人，我最喜欢他叻，杂志上半年都不知道见不见得到一次照片，今天好不容易看到真人，被你一搞，这下子我和小温都没脸上去搭讪了啦。”
　　范亦惟脑子里捉摸了下那个“小莫”是谁，又想姓莫叫什么小沫的女孩子满城都是，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等师妹抱怨完了就随口打击她，“小丫头家喜欢的人不要太多了啊。是不是太闲了，刚好，下午跟我上台手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