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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美元对英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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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美元对英镑
小朱被他吓了一跳,问:“有么?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啊?”
苏谌:“你和莫时音一家银行?”
小朱就说对啊然后补充:“我们还在同一个部门。”
苏谌捏着啤酒瓶子:“那我肯定见过你。”出于职业习惯,见过的人脸他都不会记错。
小朱歪着身子靠在莫时音身上,眼珠都快要停滞,对着苏谌呆呆地看过来看过去。最后莫时音压低声音提示小朱,“之前他的头发是陈亦迅那种鸡窝头。”
小朱彻底白痴掉了,因为她忽然记起来了,她真的见过苏谌本人。
可是要她把那个穿宽版背心运动短裤加阿迪跑鞋hip-hop风格的鸡窝头和眼前这个人重叠,她靠了一句,好衰——啊!
男人也会这么形象多变么?啊——!不好意思用中文骂街,隔着另外一个语种脏词的感染力还感染不到她的教养,小朱在心里用了她的蹩脚英文脏话问候一下自己。
好衰……
如果……
镜头摇到三四个月前。
那天营业柜台做窗口的易淼惨兮兮地内线电话给她,开口就是:“完蛋了完蛋了,要死了。”
她笑,“三水,么事?又点错钱了?”
易淼在电话里差点哭出来,“朱,我要死了,我把美元给存成了英镑……怎么办呐?头知道了要扒了我的皮。”
小朱忙问,“你搞错了多少?”
易淼:“一万块呐。”
“一万英镑?入了一万英镑的帐?”
易淼低低应了一声,还真的哭了,小朱骂她,“别哭了,你该不会拿着内线哭吧?一会整个部门的人都知道了。”
那边抽噎,“我在洗手间呢。”
“怎么办呐?朱,要赔多少啊?我卡上的钱还不够三万块。”
小朱:“赔钱?不会全让你赔的,不过你的整张皮是等着你们郑头来剥了吧。”她赶紧问易淼,“客人走了么?”
易淼接着呜呜,“走了……”
“走了多久了?”小朱急了。
易淼回答:“半个小时了都。”
小朱黑线,这个易三水真是后知后觉,她抢白,“那,你怎么不明天才发现呐?”
易三水在电话里凶回去,“我是想啊,过的了结账平帐这关么,你倒是教教我啊?”
两个人在电话里无言了半晌,小朱说,“是汇款吧?八成是汇款!要不你这个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快发现。”境外汇款有电文凭据可查,要是单纯的现金存款,小朱料想易三水一定不会有在半个小时之内发现问题的觉悟,她立马一溜烟地指示易淼道:“打他电话!”小朱又问她:“不过,汇款不是自动过账的么?你是猪头吧,这货币怎么搞错的?”
易淼呆呆交待:“系统这笔卡住了过不去,是手工登的帐。”
“那谁给你复核的?”
“郑头啊。”
“四只眼睛都没看出来?他怎么当头的?”
易淼很委屈,“朱,最近国外的汇款跟疯了似的过来,前一段放长假压的攒的全回来了,今天好几笔手工过的账,一个个跑洗手间的时间都没有。”
小朱和同科室的人说去营业柜台查一个大客的户头,赶紧跑过来帮易淼收拾烂摊子。那天她第一次拨通苏谌的手机,她先报上自家银行的名号,恬着脸骗人家:“苏先生,你好。我们刚刚给您处理了一笔汇款,可是过账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想请您方便的时候过来我们帮您调整一下,以免日后给您造成不便。”
“啊?”对方的声音很年轻,貌似还满有得商量的余地,不过思维明显还没有跟着转台到和小朱一个频道,听筒里背景嘈杂。
小朱听到苏谌的声音心里有了几分把握,试着建议:“请问苏先生您是否还在我们银行附近?我同事说您半个小时之前刚刚离开。如果您还在敝行附近,我们建议您不妨尽快过来一趟,这样子对双方都比较方便?”
“好吧。”这个客户很乖,说,“我正在附近吃饭,午饭完了过去好不好?”
“那,不知道方不方便告诉您大约什么时候过来?不好意思,因为我们这里也要换班交接。”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可以么?”
“苏先生,谢谢您的配合。那半个小时以后见,呃,不必排队,直接到之前办理汇款手续的柜台。”
“噢,谢谢。”
对方答得良善,小朱没料到这么顺利,心情大好。
放下电话,小朱点点易淼的脑袋,“还好是汇款,客户赖了还可以追帐。可是,真到了追帐这一步,你也是要倒霉的。”她鬼笑着对易淼说,“不过,这个人有点呆,搞不好等下就乖乖的退回来了。”
易淼斜眼不信:“会不会啊?你这么有把握?”
“你看着哈,等下。柜台里的客户哪里有我们那边的刁啊?实话和你说,没有十分的把握,只不过你这匹马已经死透透了,被我随便医一医你没有意见的呱?”
“么意见么意见。”易淼一脸讨好。
小朱装作很纠结的样子,嘴上乱扯,“那个人是不是帅哥哈,声音很斯文又man听着还不错的样子。”
“朱——”
“好啦,这个我坚决那个掉了。”小朱比了一个杀的手势,等着易淼狗腿地点头。
等到苏谌来了,应着易淼的召唤小朱又找了个借口跑过柜台。
“苏先生,存折给我。”
“噢。”他乖乖地塞过来存折。
“密码输一下。”
那个大男生就输了一溜数字。
“请再输入一遍。”
他接着按那个小键盘。
小朱打了个眼色,这边易淼已经飞快地调好账目,跑过去找郑头复核手工分录。被骂了两句,她兴冲冲地溜回来,吐了个舌头,接着噼里啪啦完成手续,再把存折推过柜台另一边给客户。小朱笑眯眯地对人家说,“苏先生,手续办好了,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
“噢,谢谢。”他扫了一眼存折,不知道看到变化了没有,反正不到五秒钟他已经随便把它塞到牛仔裤后袋,一分钟之后在大门外消失不见 。
那个时候,小朱想:这么好骗?问都不问?
嘴上她还是和易淼说:“亏了,帅哥。”
易淼:“嘁,明明还好。”
小朱:“不算帅哥?”
易淼:“还好吧,什么都好,那个头发——”
“好丑!”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轰然大笑了一番。
后来,小朱差不多就把他忘掉了。
当初小朱就在心动与不动的边缘,不过是看在易淼落难的份上才忍着色心硬说人家形象不佳。现在人就站在对面,她立时就认为自己当时是受易三水的不良影响看走了眼了。同一个人换了张皮在夜店背景之下,世故的味道冒出来那点不成熟的呆气尽失,和光天化日时段相较而言那电力就仿佛拿了个变压器直接乘了个数倍。
小朱这下又觉得人家不是真呆,人心里清楚着呢。她捉摸着当时苏谌那么配合毫不抵抗是人心善,顺手积个荫德放她们俩小丫头一马。
那个时候怎么会觉得他很呆呢?明明呆的就是易三水自己,美元和英镑符号差了那么多都会搞错。这个转折让她羞愧之下靠来靠去了半天。
小朱掩饰着赖皮地笑了两声,“貌似是见过哈,嘿嘿,反正正式认识还是今天。”
急于转移话题,小朱接着问:“苏谌你做那一行?”
苏谌答曰:“画画的。”
“画什么?” 小朱就差没有直接星星眼:“漫画?”
苏谌揉着鼻梁笑:“什么都画,主要是油画。”
“哇,好厉害!” 小朱大叫自己“第一次碰到画油画的”,莫时音翻了个白眼,默默替她在句尾补完“帅哥”两个字。
苏谌乐了:“你们常来这个酒吧?”
小朱马上交底:“差不多吧,这个地方不是才开了没有几个月么?大概是这里辣妹正妹多,我们银行男生最爱这家,我和莫时音就这样子时常被他们拉过来玩。怎么了?”
苏谌:“那你还会碰到很多、很多很多画画的卖画的,在这间酒吧。”
“有么?没觉得啊?”
“不会错,看那里——”苏谌向下指了一下趴在吧台里发呆的一个很斯文的男生,“那个,画油画的,这个酒吧就是他牵头开的。”
苏谌接着问她们:“这间的名字叫什么?”
小朱在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酒吧名片读出来,“ImpressION?”,茫然看向莫时音。莫时音会意接上:“我猜大概是老板想到法国19世纪印象派。这个画派大部分作品装饰性很强,一直以来都比较受大众特别是女生欢迎。”
“被你完全猜到。这里的股东大部分都是油画圈子里的,人数很多但是每个人的股份都很少,这酒吧一半就是大家开来玩的呗。我也有那么十几万块钱的股份。”他点点那个刚才指过的男生,“大老板是他的男朋友。”
“Gay呱?好神奇的,我第一次看见真人。”小朱马上爬到栏杆上观察人家。
苏谌也懒洋洋地靠在她们边上的栏杆,俯身往下看一边喝酒一边评论,“不用希奇了,他也不完全是gay,男的女的都来。”
莫时音忍不住问:“他男朋友没有意见?”
“别人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苏谌修长的指头夹着半空的酒瓶子垂在栏杆之外,“他?大约也没有随便,之前也和女孩子在一起过,几年前了。”
一会,他转头对着莫时音斜眼笑,“不过艺术圈子里乱一点不是很正常?”
小朱:“苏谌,你不是gay吧?”
“是不是?不知道唉,人死之前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呢?是吧?”收到莫时音的白眼,他继续玩世不恭,“现在我对异性生物还是更有兴趣的。”
“嘁~。”小朱伸手轻轻推他,他被推得摇了一下就在对着两个女孩子笑,“推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莫时音:“你还是算啦,好好在自己的圈子里呆着,不要来祸害圈子外面的正常人。”
“这样啊,不过不行唉。”苏谌等着小朱哈了一声以后才爆出下文,“不行啊,我现在刚好看中一个圈子外面的,要放弃也要等到找到下家。”
“苏谌,你有女朋友了啊?”小朱大叫,莫时音也笑了,这个小朱!
“没有啊。” 苏谌镇静的否认。
“骗人!”
“真没骗人!我这个人虽然万般不是,不过一般还是不骗人的——除非好玩。”他对着酒瓶喝酒,小朱又推他,把他推得呛了一口,咳嗽半天他低垂着头摆手,“别摇了,我坦白。我看上了一个。”莫时音有点预感,果然苏谌抬起头来就目光锐利而带笑地认真看过来,他说:“我看上了小莫。”
“别开玩笑了!不好玩的。”这下换莫时音推他。
“没开玩笑啊?”他很委屈,“干嘛都来推我。”
小朱噘嘴,“时音,跟着你泡吧桃花的没有。”发完了牢骚,小朱倒是很直接的去问苏谌,“你看上她什么了啊?”
苏谌理直气壮地回答,“她长得美呗。”接着诚实地补充说,“腿特别好看。” 下一秒他眼睛还真的就大大方方往莫时音裙子下面瞄,莫时音不知道该气该笑,拉着小朱就要走,小朱留在原地不挪步,贴着她的脸颊说,“别啊,我把不到你上啊。人都表白了,不要浪费!”
莫时音心里被这两个弄得没有脾气,对苏谌说,“走啦。下面同事很多,太久不下去不好。”
苏谌微点了个头很爽快地回,“好啊,刚吧台里面那个男生,Simon,大名叫张蒙。下次来玩,看见他就报我的名字,可以打折。”他手里的绿酒瓶子和身上黑色带深蓝竖条纹的衬衫辉映,人高高的斜斜靠着栏杆,偏头看过来很帅很帅,脸直至全身。他喊,“小莫,下次告诉我电话号码。”
莫时音下着楼梯,笑笑着回头向上看过来,记住他的身影印到记忆里。她嘴上随便答道:“好,如果有下次,再说。”
后来,莫时音回想着概括出来: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一定在所有的背景里都精彩。苏谌,是个放在太阳光地下和酒吧间里气质迥然的人。抑或是,他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很坦白,却色块流转着看不清晰。
至少,这时候的她,看不清楚他。
不过,这个时候的莫时音,也不想看清楚苏谌。他,太过不值得去花上精力细究,对她来说。
如果,她没有继续在城市里一次次兜转着碰到他,这个故事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