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第九章 喜宴上的哭声 ...


  •   洛阳春风里带着酒味。

      城南苏员外家今日大喜,整条巷子都被红绸子拦成了河。门楣上新挂的红纱灯笼,一对一对地晃,红光映得院墙都透了色。

      苏家是做粮行起家的,算不上权贵,却也不是寒门。平日里对邻里极肯打点,这一回嫁的是独生女儿,出手就更阔气:
      ——门外一溜儿喜轿、花伞,院里满地的红纸炮屑,连街口卖豆腐的老张头都被请进来喝了一碗黄酒。

      “苏员外这趟是真高兴。”有人在巷口啧啧,“他这闺女,可是捡回来的命。”

      “你也信这个?”旁边有人哧笑,“什么‘从阎王那儿赎命’……说书的说多了吧。”

      “你不知道?”前者压低了嗓子,“苏家大小姐三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气都没了,是广慈寺里一个高僧替她念了三夜经,听说还跑去什么阎王殿领人。第二天一早,小姑娘就睁眼了。”

      “那就是命大。”有人不以为意,“不就是烧了几车香嘛。”

      “香钱倒是没少。”说话的人叹口气,“听说苏员外这一辈子都在给那一场经还愿。”

      巷里鞭炮声炸开,淹没了这些低语。

      喜轿从街那头晃晃悠悠地抬来,红盖头下隐约可见新娘的一截下颌,肤色白得发嫩。

      苏员外笑得合不拢嘴,两鬓的白都不见了,满面通红地迎上去,嘴里连声道:“劳驾劳驾!”

      拜堂、行礼、敬茶,一切按规矩来。

      有人在角落里偷偷看那位苏家大小姐。

      新娘子身着大红霞帔,珠花压得额前碎发乖乖趴着,脖子白,手腕细,举止也算稳重。拜的时候,她的身子一度微微一晃,旁人只当是盖头重,累着了。

      只有站在不远处的一位老嬷嬷,眉心皱了一下。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那年孩子“死过一回”之后,总有那么几天,醒来时眼神不对,时不时问些奇怪的话:“这儿不是我家”、“我娘呢”、“我爹呢”。后来请了人做法事,又搬了屋,才慢慢好转。

      苏员外也刻意不提起旧事。

      今天是喜事,他更不愿让那点“夭折”的晦气沾上。

      “吉时到,送入洞房!”

      报喜的小厮扯着嗓子喊,众人一阵哄笑,酒桌上的人纷纷起哄。

      新郎姓李,是城北一家典铺小东家的独子,年轻人脸膛微红,倒不算纨绔。被人闹了几句“今夜多用功”,脸上更红,掩着笑,亲自搀着新娘往内院走。

      洞房布置得极体面:
      红被子,红枕头,床顶挂着绣了双喜的帐子,一面磨得发亮的铜镜立在床边,镜两侧插着两只高脚红蜡,一左一右,把镜里的红光照得更妖。

      喜娘守到门口,看着新郎送新娘进门,正要退下,苏夫人轻声吩咐:“你陪到掀盖头。”

      喜娘应了,笑眯眯地退到屋角,手里拿着一只用红绸包好的秤砣,待会儿掀盖头时要压用的。

      新郎手有点抖。

      他拿着秤杆,先在新娘头上方晃了晃,算是“称一称福寿”,然后轻轻一挑。

      盖头掀开。

      一张白净的脸露了出来,眉眼生得柔和,唇红齿白——

      喜娘心里松了口气——

      “好个福相。”

      新郎看着新娘,忍不住在她额头上点了一点:“娘子。”

      新娘垂着眼,面上一红,轻轻应了一声:“官人。”

      一切都与无数洞房夜一样,带着尴尬的甜。

      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对劲,让人说不上来。

      那点不对劲,不在新娘,不在新郎,而在——

      镜子。

      铜镜立在床旁角度正好,照着床沿和帐子的下摆。

      喜娘在屋角站着,余光扫过镜面,忽然觉得那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和床边坐着的两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镜中的新郎还好,只是脸比实在多了一层阴影。镜中的新娘却……

      她眨了眨眼,盯着镜子看了一瞬。

      镜里那张脸,有七八分像苏家大小姐,有三分不像。

      眼窝略深,嘴角压得更直,神情怯生生,不似今日拜堂时那种隐隐带点娇矜的样子,更像乡下人被赶来城里,局促不安。

      “眼花了。”喜娘心想,“红灯照得人看不真。”

      她忙别开了视线,把手里秤砣递到新郎手边:“小东家,该压被角了。”

      新郎摸着被角压了一压,就着喜娘教的说了几句“今后敬夫、孝翁”、“百年好合”的吉话,新娘也低低地应着,声音柔柔的。

      一切都按礼。

      直到喜娘退到门外,照规矩轻轻带上门扉,留下新婚夫妇独处。

      屋里只剩两人。

      新郎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

      他陪着笑,倒了两杯交杯酒,手举着杯子,有些笨拙地绕到新娘身侧:“娘子,喝一口。”

      新娘呆坐片刻,才接过杯子,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

      “喝酒。”新郎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了调,“压压惊。”

      “嗯。”新娘轻轻应了一声,杯子送到唇边,酒一口未喝,手却微微一抖。

      她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一旁的铜镜上。

      镜中的她,也举着杯子。

      只是那双眼睛——不再看新郎,而是越过新郎,看向镜外。

      镜内镜外,两道视线在空气里擦身而过。

      新娘忽然觉得胸口一紧。

      她盯着镜子,慢慢放下酒杯。

      新郎还在旁边絮叨:“我知道你今天累了,拜堂、敬茶,这会儿若不想喝,也无妨,我去叫人端碗汤来——”

      “阿娘。”新娘忽然开口。

      那一声“阿娘”,尾音微颤。

      新郎愣住:“你叫我……”

      新娘没有看他。

      她起身,光着脚踩下床,赤脚落在红地毯上,印出一点淡淡的汗痕,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

      蜡烛的火在她背后晃了一晃,把她影子拉长,覆在镜面上。

      她走到镜子前,伸出一只手,指尖碰在镜面上。

      “娘。”她轻轻道。

      镜里的女子也伸出一只手,手指尖恰好与她相接。

      只是那手比她略短,指节更粗一点,指甲剪得很齐,像是常年干活的人,和她这只被养得白生生的手差了一寸气。

      新郎看不真切,只觉得新娘今晚有些异样,不敢贸然上前,只在床沿站着,小心道:“娘子,是不是怕镜子?”

      新娘没有理他。

      她盯着镜面,眼睛里一点一点漫出泪来。

      镜里的那张脸,也眼眶湿润。

      只是——

      镜中的嘴唇在动,吐出的字,却不是“娘子”。

      “我娘呢?”一个极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新娘猛地一颤。

      新郎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我娘呢?”那声音又重复一遍。

      这回不是从新郎耳边来,而是从——整体空间某个不对的位置出。

      声音不尖不粗,清清细细,带着一点孩童撒娇时的粘腻,却又哭腔未起,像有人努力压着。

      新娘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你、你娘就在前院呢。”新郎下意识道,“苏夫人在陪你娘家吃喜酒——”

      “我娘不叫苏。”那声音低低地纠正,“我娘姓王。”

      新郎的血一下凉了半截。

      苏家大小姐从小在洛阳长大,母亲姓何,是出身书香的何氏娘子。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姓王的娘”?

      新娘忽然转过身来。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珠却不是刚才那种温顺的黑,而有一种陌生的慌和恨,像是两道水流在里面打架。

      “你是……谁?”她似乎也在问自己。

      新郎被她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娘子,你别吓我。”

      新娘却像没听见,嘴里喃喃重复:“我娘呢?我爹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土腔,不是洛阳城里常见的尾音,反倒像洛阳东边乡下那一带的拖长调子。

      “你娘在前头。”新郎还想着硬扯些吉利话,“你爹……你爹也在。”

      “我爹不姓苏。”那声音固执,“我爹……在乱葬坑里。”

      这一句,把屋里的暖意全抽干了。

      新郎吸了口气,腿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床沿上。

      屋外,原本已经退到远处凑笑的喜娘,隐约听见屋里有些不对劲的憋闷声,又走近了两步,耳朵贴在门板上。

      “我娘呢?我爹呢?”新娘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屋里打圈。

      喜娘腿上一软,顾不得什么礼不礼,抬手就去推门:“小姐——”

      门闩不知何时已经被内里的人推死。

      她推了几下没推开,心里更慌,抬腿就是一脚。

      门“砰”地被踹开一条缝,喜娘一头栽进去。

      屋里红烛摇曳,新郎缩在床角,脸色惨白。新娘却不是坐在床上,而是——

      呆呆坐在地上,背靠着那口铜镜。

      她的大红嫁衣被压皱了,裙摆散在地上,头上的珠花歪到一边,落下一两颗珠子滚在地上,却没人捡。

      她双眼睁大,眼神空空。

      “小姐?小姐!”喜娘扑上去,扶住她的肩。

      新娘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一句:

      “我娘呢?”

      喜娘苦笑:“苏夫人在前院呢,她喊你喝交杯酒,你怎么跑回来了——”

      “不是她。”新娘摇头,声音里那股乡腔越来越重,“我娘不是她。我娘在田里拔草,我爹在河边洗脸,他们说要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喜娘嘴里一片“这是好日子,你别乱说话”,心底却起了一层冷汗。

      “你看着我。”她忍不住说,“你还认得我是谁?”

      新娘的眼珠转过来,视线落在她脸上,愣了一瞬,神情竟一松,露出一点孩子看到熟人的放松:“大婶。”

      这一声“大婶”,叫得又土又亲。

      喜娘只觉得半边皮都麻了。

      她在苏家做事十多年,苏家小姐向来叫她“喜娘姑姑”,从没喊过“大婶”。她自己的亲侄女在乡下倒会这样叫。

      “小姐,你别胡说。”她声音发抖,“你再好好看看,你是苏员外家的大小姐。”

      “苏员外是谁?”新娘反问,眼里茫然。

      新郎终于回了点魂,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李家的,你今日嫁我为妻,你娘家是苏家,苏员外、苏夫人……”

      “我不认识。”新娘摇头,眼里透出几分隐隐的惶恐,“我今天该在家里看牛的,我娘说要给我做一件新衣裳……怎么变成穿这个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绣着龙凤的华美嫁衣,手指在布上掐了一把。

      那掐的力道粗重得很,一点也不像苏家小姐平日那种小心翼翼护着衣料的样子。

      “小姐,你小心!”喜娘一把抓住她的手,可手心已经捏出了一道褶子,指甲蹭破了几根丝线。

      “我娘……我娘会骂的。”新娘忽然压低声音,眼圈一红,一滴泪啪嗒落下来,“她说叫我别乱摸有钱人家的东西。”

      这句话里透出的恐惧,不是城里小姐怕被母亲训,而是穷人家的孩子怕被打断手。

      喜娘浑身一抖。

      “小姐——”她刚要再叫,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死死按住她的肩。

      “别叫她小姐。”那只手的主人低声道。

      是苏员外。

      刚才屋里动静大,他被喜娘那一脚惊了,匆匆赶来。如今站在门槛一侧,脸比刚才拜堂时白出一圈。

      他听了一墙之隔那几句“我娘在田里拔草,我爹在乱葬坑”,冷汗早把里衣浸透。

      “爹……”新娘抬头,看见他,眼睛里那点孩子气的光瞬间黯了一半,换上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恨?怯?还是委屈?

      “我不是你爹。”苏员外声音发干,硬挤出一句笑话似的话,“你别胡说。你是我苏某的亲闺女。”

      “你是‘苏’。”新娘低声重复,“可我娘姓‘王’。”

      苏员外眼皮猛跳了一下。

      喜娘偷偷瞥他一眼,只觉得这句话像一把刀,从十几年前那一桩被刻意压下去的事上,生生剜了一块开来。

      十几年前,三岁的小小姐得怪病。

      家里请了大夫,请了巫婆,请了道士,折腾了好几回,都说“天命如此”。最后是广慈寺一位“高僧”出面,说有“替死法”:
      ——凡人命数可变,只要有人代替,便可从阎王那儿赎回一条。

      那一夜,苏员外带着重金进寺,具体做了什么,谁也说不清。只知道回来的时候,小小姐本已断气的身体忽然抽了一下,眼睛睁开了。

      有人说,是佛祖显灵。

      也有人说,是某个“冥契”生效。

      这些被当事人小心埋在心底,连喜娘都不敢多想。

      如今这一声“我娘姓王”,像是在那张她不敢翻的纸上,写了笔重重的红。

      “爹。”新娘又开口了,声音忽然变得怯生生,“你……真是我爹?”

      她看着苏员外,眼里闪着一点希望——那不是苏家小姐对父亲撒娇时的依赖,而是一个完全不知身在何处的孩子,伸手去抓一只她以为可以抓住的手。

      苏员外喉头动了动。

      “我是你爹。”他字字用力,“你是我苏家的闺女。”

      他走上前,想去扶她起来。

      他手一伸,新娘却猛地往后缩了一下,整个人缩进镜子边的阴影里,声音尖了一度:

      “我不要你!”

      喜娘心里一惊:“小姐——”

      “我娘说,不要随便认别人做爹!”新娘几乎是喊出来的,“认错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这一声喊,把屋外刚走近几步的几位亲戚都吓得呆在原地。

      苏员外的脸色一下子铁青。

      他这辈子,在外人面前从未被人这么吼过,更别说在自己家里、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自己的女儿这样喊。

      “你——”他抬起手,却在半空生生忍住,指尖发抖。

      新郎缩在床边,不敢插话,脸色比纸还白。

      屋外一片窃窃私语:“怎么回事?怎么闹成这样?”

      “苏家小姐这是犯旧病了?”

      “谁说当年那场夭折真过去了?看这架势,像是魂回错了地方。”

      “嘘,小声点,别乱说‘魂’字。”

      清宛那边,察觉到今夜城南有异动,早被住持唤去诵经,这时正好也到了苏家的巷口。

      她在门外站了一瞬,听见屋内那一声撕裂人心的“我娘呢?我爹呢?”,心里一沉。

      “又是一个找爹娘的。”她心想,脑海里浮现出那晚跟着炽言的那个小女鬼扶着裤脚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声音不是在乱葬坑边,而是在洞房里。

      喜娘慌了手脚,扑上去抱住新娘的肩:“小姐,你先别哭,今儿是好日子,你这哭出来,以后不得一辈子都——”

      新娘却一点也听不进去,只一个劲儿重复:“我娘呢?我爹呢?”

      她的声音一遍一遍,句尾越拖越长,渐渐带出乡下孩子哭喊时那种带着浓重鼻音的“娘——爹——”,叫得满屋子的红光都变了味。

      铜镜里,那张映出来的脸,已经完全不是苏家小姐的了。

      镜中的女子约莫十一二岁,看样子比现在洞房里的新娘要小几岁,梳着乡下女娃常见的双丫髻,脸晒得微黑,眼睛却圆圆亮亮。她看见镜外的一切,眼里只有恐惧和孤单。

      她伸手在镜里拍打镜面,嘴里一字一句:

      “我娘呢?我爹呢?”

      镜外的人只能看见自己的脸,听见的,却是别人的哭。

      苏员外终于忍不住了,转身对门外吼:“把师父请来!”

      “请哪个师父?”有人战战兢兢问。

      “广慈寺那个!”苏员外几乎是吼出来,“当年给我闺女续命的那个——清宛!”

      这名字一出口,院子里不少人对视一眼。

      “高僧是别的老和尚。”有人小声嘀咕,“这几年常在外云游,那位小师叔倒总在。”

      “云游的回不来。”苏员外喘着粗气,“能来的先来!”

      喜娘心里也在发颤,却强作镇定,一边按着新娘,一边往门口喊:“快去快去,请大师傅!快!”

      新郎被这阵仗吓得几乎缩成一团,耳里嗡鸣一片。朦胧间,他看见新娘那张脸在眼前一晃——

      一会儿是白嫩的苏家小姐,一会儿又变成那个在镜里拼命拍打的乡下孩子。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在他胸口一点一点堆,很快变成一个简单的念头:

      ——这不是我娶回来的娘子。

      他不敢说出来。

      屋外鞭炮声已经停了,远处别家的灯也一盏一盏熄掉,整个巷子只剩苏家这一片红光,还在晃。

      风吹进堂屋,把地上的那几颗掉落的珠子滚到了门槛边,又滚出去,掉在石阶上,发出几声轻轻的“叮当”。

      这一夜,苏家喜宴的热闹尚未散,屋里的哭声已经在城里悄悄传开。

      第二日清晨,城里各家茶肆的说书人多了个新段子:
      ——“苏家鬼新娘,洞房喊错爹娘。”

      而在广慈寺的小禅房里,清宛正在翻看一叠旧账。

      那叠账,是十几年前某位前任住持留下的,纸已经发黄,墨迹有半数模糊。某一页上,用淡淡的墨写着:

      “某年某月,苏姓员外携重礼,求替三岁女赎命。
      契:以某村王氏女一命,换苏氏女一命。
      已成。”

      那“已成”二字,墨色比旁边深了一层。

      清宛手指停在那两个字上,心中一沉。

      “替死冥契。”她喃喃,“命可以这样换?”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那一抹红光尚未散尽的方向。

      “你娘姓王。”她在心里轻轻念了一句,“你爹,在乱葬坑里。”

      她知道,这一案,不只是一个姑娘夜里吓破胆那么简单。

      这是一块被写在账上的“交换”。

      而账,是有人握着笔写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关闭
安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