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两生花》蝴蝶蝴蝶

52、第52章

　　画过妆后的纪颜又戴上了假发，长长的褐色卷发把她的脸衬得更加秀气，完全看不出重病的样子。
　　“事先说好，”我正色的看着正忙着对着镜子自恋的纪颜说，“只要你觉得不舒服，咱们就得立刻回来，我看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那个医生看着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你那个样子冲进来，是谁看着都会害怕，像要跟人玩命一样，”纪颜好笑的看着我，“现在还反过来说人家。”
　　我想想当时自己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想到纪颜已经签了那个协议，这次也许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和她一起出去…约会，心里隐隐的堵着疼。
　　纪颜看出了我不开心，捏了捏我的脸，轻声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我保证。这才是第一个愿望，我还有一整棵树的愿望没有实现呢。”
　　我白了她一眼，“去北极内种愿望您还是留着自己实现去吧，姑奶奶不陪你去！”
　　纪颜大笑，挽着我出了门。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天气是那样好，仿佛在记忆里，北京从来就没有这样晴朗的天气，海水一般透亮的天空，金色的阳光铺得满天满地。
　　纪颜的身子很虚弱，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初春的北京还很冷，她的额头上居然一直不停的冒着虚汗，可是她一直笑着，笑容比头顶上的天还要透彻好看。那些惊险的游戏我不让她去玩，她也乐呵呵的乖乖听话，扒着栏杆看别人玩居然也傻傻的笑得开心，拉着我随着海盗船的人群一起哇哇大叫。
　　游乐场的小吃很丰富，纪颜现在已经不能进固体食物，只能吃流食，其本人居然还财大气粗的叫了一桌子热腾腾的虾饺烧卖羊肉串，然后欠揍的捧起每一碟放在跟前闻上一闻就推给我，坏笑着看着我艰难的把这些东西往嘴里塞，拿起相机不停的拍我吃东西的样子。

　　吃完东西，闹了一上午的纪颜体力开始透支，我们就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拍累了纪颜就把我圈在怀里，一起看一路拍过来的照片，一起哈哈大笑。
　　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某一刻，不如就定格在现在罢，再不要往前走，再不要发生后来的事情，该有多好。可是时间…又怎么会定格下来。
　　笑过之后，我转头看向纪颜，忽然发现她眼里晶亮亮的似闪着什么东西，我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紧，我的脸轻轻贴着她的脸颊，软软的，冰凉的，“纪颜…你别害怕……”我轻轻在她耳边说。
　　怀抱里的纪颜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蹭蹭我的脸，应许我说，“好。”

　　冬天的天总是黑得早，才下午四点钟，风却已经越刮越寒了。纪颜的脸色越来越差，却硬是不肯回医院，找尽了千般理由，到最后，她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我说：“就再待一会儿…好晓晓，咱们再待一会儿…我，我保证，太阳下山，咱们就回医院…”
　　我叹了口气，在纪颜的心里，几乎是惧怕着那座到处都是雪白的建筑。看着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神气的纪颜，我心里也满是不忍，只好让步说，“那…我打个电话给医院，今天就送你回家住吧…”
　　于是我在她迫切的眼神下掏出手机打了电话，顶着电话那头的狂轰滥炸，终于不负众望在枪林弹雨中活了过来。起身想扶纪颜起来搭车的时候才发现，她步伐虚弱，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致。而我们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到平时的一半，纪颜走不到一会儿就喘息连连，我暗自心惊，却不露声色的扶她在街边，跑到远处雇了车才回来，好心的司机大叔和我一起把纪颜扶上了车。

　　“要我不害怕，怎么自己却害怕起来？”到了纪颜家，扶她躺下，纪颜好笑的摸摸我的脸。
　　“我…我哪有……”我试着躲避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在纪颜的注视下，我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
　　“你养过花没？”纪颜笑笑，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恩，以前姐姐养过，我们家养过茉莉，还有杜鹃，还有大鸡冠花~”想到那个时候家里的阳台郁郁葱葱的总是飘着花香，我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
　　纪颜看着我，笑意也浓起来，捏捏我的脸，道：“花到了季就会凋零了，人也是一样，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鼻子有些发酸，有些气她那样的比喻，好像她的生命自己完全不在意。“可是花第二年还会开出来，你不如告诉我，我第二年还怎么再见到你！”
　　“傻瓜，”纪颜轻轻的把我抱住，“不是还有花吗，那么漂亮，花期比我长很多很多…陪着你一直到老。”
　　“纪颜……”我眼睛热热的，涨着疼，我拉着纪颜的衣袖，感觉自己的脸上湿热一片，“纪颜，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呀，小丫头。”纪颜的笑容温暖，像潮水一样袭来，我竟看得愣住。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经常说错话，做错事，你还总是笑话我，可是我心里特别开心，每次见到你，那股子高兴劲儿，心里就好像有朵花儿开出来，可漂亮了…”我语无伦次的表达着，心里像打鼓一样噼里啪啦，完全不受控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喜欢姐姐，一直喜欢姐姐，姐姐特别好，可是我对姐姐没有…心里能开出花儿来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纪颜轻轻搂着我，拍着我的背，低声说：“可是我也给不了那样平静温暖，天长地久的日子啊…小丫头，我们都不能太贪心了…我还剩下一些时间，都用来陪着你，好不好？”
　　“那些…不够。”我赌气道。
　　“那…如果有下辈子，也给你。下辈子…我们很早很早就见面……然后就不分开……”纪颜闭着眼睛，说话也开始迷迷糊糊，显然已经疲惫至极。
　　我轻轻帮她掖好被子，摘下长长的假发，睡在了她旁边，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心里面苦苦的，却又意外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