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两生花》蝴蝶蝴蝶

53、第53章

　　第二天回到医院，纪颜就开始发烧，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偶尔醒来看见我，跟我说笑两句便又睡过去，打了退烧的针也迟迟不见效果，晚上我不放心回家，跑出去给姐姐打了个电话以后，就悄悄溜了回来。鉴于纪颜的病情，医院对陪护的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我晚上不闹出什么大情况，好心的护士小姐甚至还给我抬了一个弹簧床进来。模模糊糊的睡到半夜，觉得纪颜好像有什么动静，我马上一个激灵就爬了起来。
　　我拧开了床头的小灯，纪颜眼睛还是紧闭着，满脸都是汗珠，身子团成一团，不安的扭动着，是疼还是做噩梦了？我伸手一摸她的背，才发现衣服全被汗打湿了，大概是纪颜感到了有人在身边，身子稍微放松了一点，不再拱得像虾米一样，我轻轻叫她：“纪颜，纪颜。”
　　她小声的应了应，居然还知道迷迷糊糊的安慰我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疼……一会儿就好……”
　　我一听说她疼，赶紧起身，说：“你等下，我去给你叫护士。”
　　“别…别走……”纪颜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拉住我，却抓了一个空，又掉回床上，我赶忙又坐下，扶住她的身子，“好好好，我不去。你告诉我哪里疼。”
　　“我不知道……”纪颜的脸色苍白，费劲的断断续续的说；“从骨头里疼……到处都疼…好像全身都有蚂蚁在咬……”

　　这样的纪颜让我也束手无策，忽然我想到姐姐晚上再电话里跟我说，热水澡可以帮助纪颜缓解一些疼痛也说不定。而且纪颜出了一身的汗，如果不趁现在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服，肯定会感冒的。可是医院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浴缸啊……我正揉着脑袋想的时候，感觉到在我怀里靠着的纪颜整个身子忽然紧了一下，两只手都攥成了拳头。我知道现在一定比刚才更疼了，现在不能再听她的，赶紧把她扶着平躺下来去叫护士。
　　护士小姐闻言赶紧跑进来，给纪颜打了止痛针，我打了盆热水走进来，帮她脱去汗涔涔的衣服，一点一点拿热毛巾擦拭她的身子。纪颜神色有些别扭的闪躲，大概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子。我为了让她放轻松，打趣她说：“躲什么呀躲什么呀，你瘦成这样还有什么可看的。”
　　纪颜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喘了几口平稳了呼吸，才说：“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我几年前也是很有料的啊，人送外号玉面小飞龙……”
　　我也被她贫了吧唧的样子给逗笑了，擦到她双腿时，我刻意用热热的毛巾盖住，然后轻轻的握住她细瘦的小腿帮她按摩，不是自夸，我每天给姐姐按摩，自己也快成行家了，而且纪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一躺就是一天，四肢的肌肉酸痛只能靠按摩来缓解。
　　纪颜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很快便在我怀里睡得沉稳。我不敢动，怕一动便弄醒了她，也就只能钻进纪颜的被窝里，靠在病床上过了整晚。

　　冬天的医院里暖气很微薄，我们紧紧的互相依靠着，竟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又过了几天，纪颜的情况时好时坏，大多数时间她都只能半躺在病床上，能起来的时候越来越少，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用的止痛剂量越来越大。纪颜贴在病房里满满的一颗愿望树，终究没有实现几个，因为医生已经严禁她外出了。最多最多是在下午太阳充足的时候，让我推着她到病房外面晒晒太阳，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可是纪颜每天都问我：“小丫头…咱们偷偷的出去好不好？” 明知道我会说不准去，在被拒绝以后也不吵不闹，但还是每天都问。
　　那棵愿望树上面的愿望，每天她都要划去一些，那些是她觉得再也不能实现的愿望，像去迪斯尼，像吃猪肉炖粉条，像去shopping。她每划去一个愿望，我心里就疼一下，我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也是同样的疼，也许更疼。
　　可是愿望树上仍然还有很多其他卑微的愿望，比如说洗个热水澡，比如说看星星，比如说一个吻，还有甚至像“安静的死去，秦晓晓不许哭”这样的愿望，还都留在上面。这天当我再看她拿起笔的时候，说什么也从她手中抢过来，一棵树上的愿望已经没有几个了，我不能再让它少下去。
　　纪颜有些无奈的笑：“我这些…都是当时想到就瞎写的啊……医生只让我下午出门，我要怎么看星星……”
　　我白了她一眼，“晚上在窗户里不能看吗？” 其实，话虽是这样说，可是最近一到晚上，纪颜的精神就变得很差了，经常前一分钟还在跟我说着话，后一分钟就昏睡过去。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个花儿凋零的过程，可是中间有多残酷，又有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