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室友》足珞洛

35、坍

　　昏迷的阻拦者在失去意识前按下了紧急警报，许是阵阵声响惹得心烦，悠理感到电流不畅。

　　‘请输入管理员密码。’

　　从啊蝗处学来的破解知识再次派上了用场，不过几分钟，紧闭的透明们便自动打开，

　　将惹人烦躁的红光解除，悠理径直走向中心，

　　被泡在透明液体内，与无数线条连接的不规则物体，似乎闪着微弱而有频率的光。

　　而那个频率，与胸前的光环几乎一致地跳动着。

　　悠理轻抚胸口，似乎在回味着，曾留于其上的痕迹。

　　嘴角轻微的弧度投射在红色的按钮，修长的手指不知为何有些不受控制。

　　难以呼吸的异样再度出现，记忆条中的鬼脸与安慰突然出现，

　　这一次，却并未得到缓解。

　　“她在哪里，如果...”

　　几度拉扯，悠理也不清楚，自己在渴望着什么，

　　只是在得不到回应的空间，将浮在空中的手，颤抖着按下。

　　电子音再一次响起，

　　‘将永久切断连接，请在倒计时内确认，倒计时10，9，8，7...’

　　屏幕中央的按键一样在闪烁，沉重的手臂再度抬起，记忆条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5，4...’

　　那张脸不停在内置屏幕前出现，一切都在高速播放着。

　　‘悠理。’

　　‘顺应内心就好。’

　　‘谢谢你。’

　　‘是望之心喜，伴之心安。’

　　‘一起，幸福。’

　　‘你高兴，我才高兴。’

　　‘我爱你，悠理。’

　　矛盾的演算中，一起二字的定义与令她高兴相悖，但最优解还是停在了后者，

　　“这样，她会高兴。”

　　“悠理！”

　　几乎触碰到确认键的瞬间，身后忽然传来急促又熟悉的脚步声，不确定是受到了波动的影响，还是贪恋着的人真的出现，悠理缓缓转过头，

　　“不要!悠理！”

　　是她。

　　“2...”

　　两个声音都是那样的真切，

　　炸开了的‘长蒲公英’似乎在撞击着胸口，疼痛的感觉骤然出现，悠理竟也觉得难受的呼吸缓解了几分。

　　“是啊，应该，笑...”

　　像是得到了最后一丝慰藉，悠理向着那人露出最完美的笑容，

　　也用最后一丝气力，使有些退缩的手指触碰到了屏幕。

　　“1,已确认，正在关闭。”

　　不算清晰的电子音顺着冷风几乎将喉咙割破，呼喊再度被吞没。

　　急切的宗静园一头便撞到了厚实的玻璃门上，心脏的疼痛盖过猛烈的撞击。

　　其实在看到大门上的痕迹时，宗静园便慌乱地冲了进来，

　　直到望见透明屏障内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时，宗静园只恨自己不会瞬间移动，也恨自己不能控制一切。

　　“不要！停下！悠理！取消,取消掉！按什么键？该按什么键！”

　　不知是泪还是汗，混合着头部的血液滴在地面，

　　玻璃也裂了一道口子，屏幕内的数据和灯光都在不可逆转地自我吞噬着。

　　宗静园胡乱地挥着手臂，像是要在错综复杂的线路中找到挽回的方式，

　　却只能让嘶吼声在逐渐归于寂静的机械中无限放大。

　　连接越来越弱，白色的旗袍倒在原地，流苏与地面撞击出痕迹，磁石耳夹似乎也黯淡了许多。

　　悠理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红是因何而来，只是明白了自己渴望的，

　　是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再和她面对面。

　　“静园...”

　　微弱的呼喊直直打入内里，宗静园踉跄地爬向悠理，挽起虚弱的手，

　　“悠理，怎么停下它，你告诉我，怎么阻止它...”

　　泪水混着血液打在微弱的光环，悠理又有些不解，

　　这样的印记，到底是什么含义。

　　“它就要，停下了，也会阻止，恶事...”

　　那双泪眼里，满是痛苦，悠理摇了摇头，却没有力气为她擦拭，

　　自己竟也似乎，跟着痛了起来。

　　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和眩晕，宗静园用力地摇着头，

　　“不...我要阻止它停下，我要你起来...”

　　“不要哭，我现在，是漂亮的颜色，我很高兴，虽然今早回去时，没能让你为我打扮，但是我穿上了我们都最喜欢的衣服，配饰有些多，但每一个很漂亮，头发是我自己，学着你之前的样子弄的，你来了，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光点急促闪烁，悠理也极力说着，从未有过的长篇大论，

　　像是宣告着最后通牒，悠理眼中的光也随着屏幕暗了下去，宗静园只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说好了陪我，不要丢下我...”

　　泪珠大颗掉落，宗静园将悠理抱紧，意识到今早自己与悠理在电梯前的错过，只觉心上也被那沉重的铁门狠狠砸着。

　　“是，善意的谎言，谢谢你教会我这么多，我不想，你为了那个混蛋再苦恼，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只是，先去月亮上，等你...我一样会看着你，陪你变老，在那里，等你再说...爱我。”

　　“不...我爱你，我也要你以后每天，都在我身边，说爱我...”

　　一切都化作了利器，宗静园宁可，自己什么都没有与悠理说过，

　　宁可，她还是那个，没有情绪的笨蛋美人...

　　“我爱你呀...看，你又教会了我哭...

　　嘴角的痕迹也消失不见，白皙的手臂随着眼角积攒的泪滴一同滑落，不再有情感的眼中，却似乎有了，人类独有的印记...

　　“...悠理？悠理！！！”

　　徐勍与肖艾之刚刚拦下武装人员奔向室内，痛彻心扉的哭喊几乎将昏暗的大楼击穿，

　　也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击碎。

　　纯白的建筑似乎再一次摇摇欲坠。

　　徐勍拉住意欲上前的肖艾之，只是安静地站在破碎的门外，陪着几乎崩溃的人默默流泪。

　　随着机械停止的沉闷声，通讯装备同时响起，

　　“队长，我们找到那几个人了，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现金子平的时候，他们似乎被什么攻击，昏倒在地，嘴里还一直念着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但是，并没有发现伤痕啊...”

　　并不知情的手下复述着戏剧性的收网经过，徐勍几乎可以想象到‘李明宇’那不甘心与不理解的神情，

　　“...先带回去吧。”

　　“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明白，悠理的这份决绝吧...”

　　肖艾之红着眼，对向来安静的人微微鞠躬，

　　竟无比希望，能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

　　机械中催生的恶魔倒下了，比英雄更加纯粹的心脏，却也变成了，冰冷的机械...

　　折磨了多时的案件竟就这样被了结，徐勍此刻心中没有丝毫的兴奋与轻松，

　　呼喊声被连续不断的抽泣代替，徐勍慢步靠近，俯身半跪在悠理的身前，

　　看着曾经的恩人如今失去了生气，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肖艾之拿出怀里的纸巾，又轻轻将手掌放在颤抖的肩头，

　　“离开这儿吧，地上凉。”

　　并未聚焦的双眼下，是一阵苦笑，沙哑的嗓子只挤出一句，

　　“...去哪？我的世界，不在了...”

　　“......”

　　在伤口与情绪的双重打击下，宗静园脱力昏倒，

　　直到徐勍与肖艾之合力将她抬进车里，紧紧环着悠理双颈的手，才将将松了几分...

　　宗静园不知自己为何会在陌生的地点醒来，她只记得，眼前一阵漆黑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似乎飘忽着来到了夜空，周遭大小不等的宝石闪着光，

　　就像悠理胸前的圆环。

　　对！悠理！

　　身边不见人，宗静园感觉自己在瞬间下坠，大声的呼喊被悉数吞没。

　　重重落下，却并不疼痛，

　　急切起身，来不及思索纯白色带有凹陷的地面是何处，便直奔远处的秀发而去。

　　是她吧？

　　虽然有些恍惚，不记得悠理是何时将头发散开的，但宗静园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只想，仔细地看一看她，留住她。

　　“静园，你来了？”

　　是她的声音！

　　宗静园激动地靠近，美丽的脸庞终于使紧张的心脏放松下来。

　　“对，我来了，悠理。”

　　“你看，我把这里都收拾好了，这个理想之所，你还满意吗？”

　　是熟悉的笑容，修长白皙的手臂指引着眼前的装饰，宗静园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在月球。

　　“有你在，我什么都可以。”

　　下意识撇开所有疑惑，宗静园觉得，不断叫嚣着的可怕片段许是方才的噩梦，自己只是，幸福地有些恍惚了。

　　“对，只是我忘了，我们一定是，想了什么办法，来到了这里，你也会在这里好好地陪着我，对吧？”

　　“对。”

　　优雅地微微点头，

　　宗静园像是得到了肯定，湿着眼眶靠近闪耀的唇。

　　“那就好，那就...”

　　却扑了个空。

　　心脏似乎也空了一拍，宗静园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脚下，已经变成了深色的地面，

　　而眼前温馨小屋的地面，正在坍塌。

　　“悠理？”

　　怎么也碰不到，

　　宗静园竭力挽留，却只能看着触碰不到的天地与屋前的恋人，一点点坠入，望不到底的深空。

　　悠理的脸上仍旧挂着再温柔不过的微笑，像是在说，没关系。

　　可宗静园并不觉得没有关系，

　　只觉得那抹似曾相识的微笑，也将自己胸前的血肉带走，坠入深渊的悸动仍拉扯着疼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