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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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走过路过别错过，买豆腐送茶饮。”
任悠悠有气无力地坐在门口叫卖，可扯破嗓子喊了一早上，也就卖出去四份豆腐，水倒是喝了不老少。
贺然从远处过来，见她垂头丧气，关切地问道：“怎么，生意还是不景气？”
这些日子贺然常来常往，任悠悠习以为常，很自然地跟他对话道：“是啊，本以为田大人被收押了，大家不用惧怕他，我这豆腐也能像以前一样红火起来，没想到…”
任悠悠掸了掸长凳，搬到门口来给贺然，贺然接过之后倚着门框目光追随着她进进出出。
“我也仔细想过了，镇上的人怕是豆腐也吃腻了，这玩意儿只能当消遣偶尔一尝，不似粥饭顿顿要吃，所以越买越差也是常理。”
虽然生意不大好，但任悠悠的食量丝毫没有下降，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黄瓜，掰成两半分给了贺然。
“可我听闻杜掌柜在百霞镇卖你这豆腐，每天客源不断呢。”，贺然嘴里塞着黄瓜，说话有些黏糊，但勉强能听清。
“她那是酒楼，去吃饭的客人本就多，豆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我这口味单一，专门为了豆腐而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少，咳…咳咳…”
任悠悠干嚼个脆黄瓜都能被呛住，趴在桌上眼泪都咳出来了，贺然忙给她倒了碗水来，亲手为她喝下去。
“怎么样，好些了吗？”
“没事，吃太快了…”，任悠悠又猛吞了一大口水，将堵在嗓子眼的黄瓜给顺了下去。
贺然见她面色恢复正常，这才放心坐下，又接着道：“那…你这是打算放弃做生意了？”
“自然不会，我还想着多赚些钱去京城找位好大夫给我爹爹治腿呢。”
任悠悠一直记挂着任大宝的腿疾，觉得这镇上的大夫医术不够高明，所以立志要去京城找名医看看。
“既然有了间铺子，我就打算好好经营，所以这段时间我也调配了不少其他新品，只是还缺少些调味料，口味没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说完，她站起身准备再去倒一碗水，贺然见状夺过小碗帮她倒好了端过来，这期间嘴里还一直叼着半截黄瓜，他身形修长两步就抵得上任悠悠走三四步。
贺然逆着光将水递给她时轻抬了抬下巴，挑眉“嗯”了一声，示意她接过去，那种独特的少年桀骜展露无余，这一刻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人视线交汇，莫名都红了脸，一个低头喝水，一个抬头看天。
好一会儿后，贺然才开口道：“缺哪些东西，我去帮你买就是。”
任悠悠食指在碗沿来回刮蹭，想了想说道，“缺的可不止一样两样呢，光拿卤鸭脖来说，就需要白芷，甘草，香果，良姜，山奈，八角，桂皮，山楂，香叶，草果等等等等…这些还只是一部分，如果要做其他小吃就更多了，咱们镇上恐怕都集不齐我要的这些东西。”
贺然闻言笑着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的掌柜收售山货草药无数，你要的这些他大概都有。”
“真的吗，在哪儿啊？”
“就是远了点，在千山县。”
任悠悠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她放下小碗举起头兴奋问道，“有多远，几日能回？”
贺然掰掰手指头算了算，“若是快马扬鞭也得三四日，马车上走走停停怎么着也要六七天。”
任悠悠想去，如果想把铺子生意做起来，这一趟就非去不可。
晚上，她和爹娘一桌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事。
王竹琴虽然也想给任大宝治好腿伤，可是让女儿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任悠悠便跟他们坦白道：“贺然这几日空闲，说是能陪我走一趟。”
任大宝夫妇闻言互看一眼，心知肚明，竟松口同意了。
次日
“悠儿，你记得早去早回，还有…虽说为娘也很喜欢贺然这孩子，只是你们毕竟还没…”，王竹琴看吞吞吐吐，一句话拆成五句都说不完。
任悠悠一边收拾包袱，一边蹙眉问道，“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在一旁憋了半天不说话的任大宝开口了，“你娘的意思就是，不许你们在一起过夜，要注意分寸！”
“爹…娘，我不过是出门采买些东西罢了，几天就回来了，想什么呢你们…”，任悠悠听了这话，惊得包袱都掉地上了。
王竹琴见她面红耳赤，也不再多说了，便催促她赶紧上路，“好好好，爹娘信得过你，去吧去吧，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哎。”，任悠悠点点头，拎着包袱上了贺然的马车。
贺然跟任大宝夫妇点了点头，转身一跃也上了马车，随后扬长而去。
任悠悠坐在车里，她本来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现在不知怎得总感觉魔音入耳，满脑子都是任大宝那句：不许一起过夜，一起过夜，过夜…
就在她愣神发呆时，贺然“吁”的一声停下马车。
“悠悠，前头有一面馆，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
原来，不知不觉两人都已经出了家门快两个时辰了。
这家面馆盖在荒道上，一条路上只有这么一个可供落脚的小店，因此生意还算不错，路过的行人几乎都要在这里垫巴垫巴再往前走。
“二位客官请坐，吃点什么面？”，面馆没有小二招呼，掌柜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任悠悠笑着说，“我要一碗阳春面，你呢？”
贺然吃什么都行，便也点了一碗阳春面，“一样吧。”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面一会儿就来。”
掌柜的留下茶壶，转身进屋忙活去了。
此刻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任悠悠思来想去，率先开口。
“贺然，有一件事其实一直都想问你。”
“你说。”
“你在家中排行老三，大哥我是知道了，那还有位是哥哥还是姐姐？他人在哪呢？”
这个问题，任悠悠早就想问他了，只是见他从不主动提起，以为什么忌讳话题，所以才忍到了今天。
不过贺然却不避讳，淡然答道：“哦，是我二姐，她出家了。”
“什么，出家？”，任悠悠闻言呆愣了一下。
“嗯，我二姐姐堪破红尘，已入佛门。”，贺然一边倒茶，一边坦然说道，“我们这一家子不似旁人，我大哥和大嫂不打不相识，两人说成亲就要成亲，我爹娘随他们高兴，二姐姐不愿入世俗，不想成婚后与夫家缠斗，所以遁入空门，爹娘也随她心意。”
“那你呢？”，任悠悠好奇问道。
贺然抿了一口茶水，抬头笑看着她道，“我？这么些年倒是有不少喜媒向我爹爹说亲，可他老人家说我太过顽劣，配不上人家姑娘，竟都辞了。”
“这么说，你还挺委屈的？”
任悠悠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贺然见她这副模样像是吃醋，忍不住吊了吊胃口，偏不回答她这个问题。
恰在此时，掌柜的端上面来…
“二位客官当心，面来咯，小心烫啊…”
任悠悠接过面碗道了声谢，便埋头苦吃起来，也顾不上烫不烫…
两人吃饭时一句话也不说，倒是隔壁桌传来了掌柜的轰赶声：“去去去，上别处讨饭去，没见客人在吃饭呢？”
任悠悠闻声转头看了看，只见这条荒路上突然涌现出近二三百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成群结队，有大人有孩童，正伸手跟其他吃面的客人乞讨着。
“这些都是什么人？”，任悠悠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她从前见过的乞丐最多不过十余人。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些人不像乞丐。
贺然倒像是习以为常，叹了声气，“流民…”
“流民？这么多？”
任悠悠曾听任大宝说起过流民，可就是没亲眼见过，这场面比她想象中更加凄惨…
贺然望着这长长的队伍，无奈皱眉，“这应该已经是饿死了很多人了，从前我走镖时还见过千数人的队伍。”
“怎么会这样，这么多人都没饭吃？”，任悠悠看着这些流民的惨状，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还算幸福的。
贺然放下筷子，将自己这些年走镖时的所见所闻说给她听，“这三年来多地闹蝗灾，冬日里又天温骤降厚雪积压，老百姓辛苦一年颗粒无收，有些人饿急了就成了强盗山匪，去抢其他老百姓的屯粮和钱物，朝廷为了镇压他们就会派兵剿匪。”
“那这不是成了死循环了？”，任悠悠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死循环？有时候你说话我还真有些听不懂，就像是变了个人，总有一种你不是从前任悠悠的感觉。”
贺然疑惑的眯了眯双眼，偏着头看向她说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任悠悠也吓得不轻，毕竟她这一年多来瞒得甚好，就连任大宝夫妇都未察觉。
“是吗，你…你能感觉出来？”
“什么意思？”，贺然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感慨罢了，并不是真的认为任悠悠换人了。
“没，没什么意思。”，任悠悠见他没有认定，这才放松下来，忙岔开话题，“那这些流民就这么一路讨饭，要讨到哪儿去呢？”
贺然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随后道，“大多是为了去京城告御状。”
“陛下难道不知道这些百姓的处境吗？”
“你我是百姓，自然希望陛下能听到看到。可作为官员，为了保住乌纱帽，哪怕是饿死冻死这些流民，他们也不会有一丝的愧疚，根本不会达至圣听。”
任悠悠听了这话，很难不与流民共情，她皱着眉头追问，“那这么说，陛下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圣上耳目众多，未必真的一概不知，只是边关烽火连天，朝中群臣内斗，陛下登基五年根基未稳内忧外患有心无力，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取舍之中被牺牲的往往都是无辜的百姓。”
贺然摇摇头，似乎更能体会圣上的难处。
“可若一直这样下去，这国家不就败光了吗？”，任悠悠闻言，甚至没心思吃面了。
“是啊，俗话说小官巨贪，那些近在天子脚下的京官还有所收敛，而我们所处的这些偏远小镇，像田大人那样的狗官又何止一二。”，贺然见她一脸愁苦，便转了话锋宽慰她，“不过，当今圣上宏图伟志，单从登基后任命的地方官员，就可看出陛下他有意肃清朝纲。”
“是啊，我也听说这两年来各地新派任的县官都如我表兄一样，乃刚正廉洁之人。看来官场气象也有在逐步清整，那咱们这位陛下还真算得上是明君了。”，任悠悠点点头，又一次拿起筷子，但是很快又放下，“贺然，你好像很了解陛下心思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
“圣心难测，我怎会了解，不过是看陛下这些年的作为，有感而发罢了。”
贺然眼神回避，低头吃面。
任悠悠觉得他说的话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多想。
“姐姐，可怜可怜我吧，赏我口吃的吧…”
果然，这些流民还是乞讨到了他们这一桌。
任悠悠于心不忍，虽说她也不富裕，且处处都要用钱，可还是从钱袋中掏出三十文钱递给这个声音听上去七八岁，一张小脸蜡黄却似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不知怎的，她莫名想起了虎子，想着想着更加心疼起来，她拿起手帕给小姑娘擦脸…
就在此时，面馆掌柜看见了，以为小姑娘赖着不走，便拿着擀面杖走了过来，凶狠地说道：“哎哎哎，你怎么又来了，拿来你的脏手，别弄坏了姑娘的衣裳。”
说罢，他抬手就要用擀面杖驱赶小姑娘，小姑娘被吓得一声惊叫，钻进了任悠悠的怀里。
贺然见状站起身来，一只手撑住了面馆掌柜的胳膊，又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怒视着他道，“她还是个孩子，就算要赶她走，也不必舞刀弄棍的。再去下碗面来，我请她吃。”
掌柜的在这条荒路上做生意也不容易，时常遇到流民来干扰他做生意，他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客官，您就算能救她一时，也不能救她一世啊…”，掌柜的接过银子，摇头叹气地进了屋。
贺然何尝不知救急不救穷这一说，从前走镖时他也搭救过不少流民，可那些人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死的死，病的病，哪里是他一己之力能救济得了的。
可遇见了只当没看见，心中终究不落忍，更何况这女孩子还这么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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