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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七杀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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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衔草用手指摸了摸鸽子的脑袋,后者的羽毛像是锦缎一样顺滑。
小肥鸽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鹿衔草将小胖鸽脚上的纸环解下,几人都凑过来看,见上面以瘦长工整的字体写着:
华灯初上之际,诚邀鹿姑娘与玄鹤门来宫中一叙......
字迹到这里忽然变得凌乱不堪,彼此的笔画东倒西歪纠缠在一起,像是黏成一坨的打糕——红豆撇、绿豆捺、芝麻横折钩,全混作一块,软趴趴又烂糟糟地写着:
我姐姐回了,女侠姐姐快来!——药香晴
“药香晴”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尤其是“晴”字。
“日”字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又瘦又小,被“青”字冷落在墙角,眼巴巴地望着。
“青”字则像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下半“月”分开两脚,一脚直伸到“日”字里面,好好的“日”变作了“目”;一脚飞到纸条边上,直接给在信纸上表演了个劈腿朝天蹬。
鹿衔草:......好有个性的字。
鹿衔草两手展着纸条,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药香晴回来了,关于凶手的线索就更明确了,自己也能够为爹娘报仇了,可是......
她偷瞄了下旁边的鹤翾。
鹤翾发如浓墨,红绳束起一半,其余流泻在肩膀前,两道长眉微微皱起,狭长的眸子扫了眼鸽信,不经意间与她对视。
鹿衔草连忙将眼神收过去,又把信读了一遍。
楼彩卿身子往前一探,带着股浓浓的烧鸡味,两眼放光,口齿不清道:“小唔!太好了!窝们快去吧!”
鹤翾沉声道:“吃完就走吧。”
小离也转过头,微笑道:“真为你开心,可以为家人报仇。”
鹿衔草看着小离淡紫色的眼眸,有些心揪的感觉。他和自己一样,父母都是被人所害,那些可恶的仙人为了将他抓去炼制法器,竟然将保护他的家人都杀害了。
一时间鹿衔草忘却了关于鹤翾的烦恼,对小离道:“小离,以后我们一起去仙界为你报仇!”
小离瞪大紫色的眸子,连白色的睫毛都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些不相信鹿衔草的话。可是随即他却微微摇头,用很轻柔的语气笑道:
“没关系哦,那些人已经死了。”
鹿衔草问道:“怎么就死了呢?”
小离作思考状,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也许是被上天惩罚了吧。”
鹿衔草吃惊道:“原来是这样。”
小离扑哧一笑,道:“怎么会呢?”
又抬眸解释道:“鲛人的寿命悠长,人生几世轮回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如今,当初的那些人早就不在了。”
鹿衔草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又安慰了小离几句,众人吃过茶便前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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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芴华湖。
在宫女的引领下,几人在这幽深的宫墙中穿行。
朱红色的宫墙高幽深厚,抬头望去不见蓝天,唯有人与树的影子被拉长,斜映在墙上。和风阵阵,阳光暖暖,来来往往的宫女穿梭如常。
鹿衔草心想,如果让她每日住在这宫中,恐怕是要无聊的去抠墙。
踏着石板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穿过几重宫闱,方到了芴华湖。
鼻子里先是闻见一阵百花香,柔得让人心肺清爽,仿佛置身于飘然仙界,几人皆是目光一亮。
又跟着宫女摇曳的裙摆过了景墙,耳中听见悠远的箫声,空空簌簌,凄泣哀伤,仿佛有道不尽的情思,携刻其中,令人彷徨。
“长公主的住处不便男子探望,几位请随我去别处歇息,只许鹿姑娘一人前去。”
鹤翾他们跟着宫女走了,楼彩卿临走前还往鹿衔草手里塞了两张天雷咒。
鹿衔草:......我只是去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放慢了脚步,静候在湖边浮桥上。
一阵箫声拂过杨柳,落在天与水光共接处,波光粼粼,鱼鸳缓游,碰碎了荷叶上卷着的露珠。
曲终了。
“噗通——”
玉箫扔进水中,震碎了湖面,惊扰了鱼鸳,缓缓沉与碧叶之中。
“啊姐姐!吹得这么好听,怎么给扔了呢?”
竹板浮桥的尽头,一个女子对湖而立,道:
“无人听的箫,不如葬于水去。”
鹿衔草心道怎么就没人听了,不是听得好好的吗?正要走上前去,女子已然注意到了她。
药香凝转过身来,云鬓不簪,淡眉舒目,神情落寞地望向鹿衔草,道:“你便是随云的爱女吧。请来。”
随云,鹿衔草父亲鹿有凤的字;而她母亲姓云,名轻瑶,字从凤。
鹿衔草过去同两人坐在浮桥亭桌边,心道她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春日湖光美,三人坐在小亭里,各自的衣衫随着微风晃动,芳香缭绕。
有宫女上了几盘茶点,以及一壶上好的西湘子,细细斟了倒进玉杯里,随后默默退下。
旁边的药香晴咬着茶点,却是一脸震惊,将鹿衔草仔仔细细盯了个遍,道:“姐姐,你说她是鹿随云的女儿?长的完全不像啊!”
鹿衔草:......
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继承父亲那俊美过人的容貌,但也不必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吧,可恶啊!
“晴儿,不得无礼。”药香凝微微侧眸,制止了药香晴的话语。
药香晴嘟嘟嘴,将一个圆滚滚的茶点递给鹿衔草,道:“女侠姐姐,我给你赔不是啦,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长得也不像我父皇。”
药香凝微微闭了下眼。
药香晴赶忙道:“哎呀,越说越糊涂啦。”
鹿衔草接了茶点笑说无事,又询问道:“长公主认识先父?”
药香凝眼中落寞依旧,手持茶杯,声音清缓如泉水。
“倒也不是认识。大约二十年前,你父亲中了状元。我陪先皇接见,偶然见过一面罢了。鹿随云诗词作得极好,我与他对了几首,因此有些印象。”
鹿衔草更震惊了,这药香凝明明看样子跟她年纪差不多,二十年前顶多才刚满岁,就能跟自己爹爹对诗词了?
鹿衔草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因而她的表情全展露在外面,被其余二人看了个清楚。
药香晴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姐姐看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却说在二十年前见过你爹爹?”
鹿衔草忙道:“正是。”
药香晴一口将茶点吞了,笑眯眯道:
“你可知我姐姐制作香膏,早就已经到了用香为药的程度。旁人的香膏不过是用来增添香气,我姐姐的香膏却能驻颜治病。别看我姐姐如今桃李之貌,其实早就到了不惑之年,这正是姐姐驻颜香膏之妙,我想要好几次,姐姐却说我年龄不够。更厉害的是,姐姐十几年前生过一场怪病,请来天下间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姐姐却自己调配香膏治好了......”
“晴儿,莫要乱说。”药香凝将药香晴的话头止住。
鹿衔草心中震惊不已,药香凝居然已经四十岁了,要是自己爹爹在世,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吧。还有,世界上真的有驻颜膏这种东西吗?看这效果,未免也太让人心动,自己简直都想要点试试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药香凝的年龄,那么她身上的嫌疑就无法排除,谁知道会不会是她害死了自己爹娘?毕竟在真相到来之前,谁也说不准最终的结果。因而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鹿衔草在心中暗暗将药香凝列入了嫌疑名单。至于名单上的另一个名字,鹿衔草犹豫再三还是将其加了上去——
尊上。
“鹿姑娘?”
药香凝的声音将鹿衔草的思绪从心底唤出。
鹿衔草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忙道:“长公主的香膏当真是作得极好。不瞒公主说,我这次前来就是想向公主讨一副香膏。”
药香凝神色未变,依旧是那般寂寞样子,召来个宫女吩咐道:“将我房中所有的香膏都仔细包了,送给鹿姑娘。”
宫女迟疑道:“红颜膏也要包?”
药香凝淡淡点头。
药香晴大惊,嘴里的茶点都掉下来了,“姐姐!那红颜膏我可向你讨了多回,你都不肯给我,说是集十年之力才做了这一盒,可你现在居然这么随便就要送人?!”
鹿衔草虽然不知道这红颜膏是什么,但是听来如此贵重,竟是连药香晴都不肯给,这哪里好要,况且自己也并非为了香膏而来。
于是连连摇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多谢长公主的美意,但我只想要十五公主那一块香膏。”
药香凝不解。
药香晴连忙补充道:“就是姐姐你做的春谢了。之前女侠姐姐在妖界救我时夸我香,当时我涂的正是春谢了。”
药香晴略一凝眉,道:“春谢了吗?很不凑巧。”
鹿衔草忙问道:“怎么了呢?”
如果一切判断没错的话,那凶手身上的味道正是春谢了。只要问出药香晴那香膏都有谁用过,便能将凶手范围缩小。
鹿衔草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药香晴说将春谢了赠予了数百人数千人,自己也要一一调查,找出凶手。
可药香凝接下来的话却让鹿衔草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