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00、苦海八回

　　仙界的日子向来清闲，昭玕每日除了修习仙法，便是修习仙法，偶尔会同月白到殿外走两圈全当散步。

　　这一日深夜，昭玕已然睡下。

　　月光冷蓝，洒落床幔。

　　睡梦中昭玕睫羽轻颤，眼眸转动，忽地惊醒向四周看去，仿佛全然不认识这里一样，又缓缓将眼合上，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只穿一件白色上衣，衣襟上别着一株怀梦草。据说这种草只在夜里舒展，白天则会躲在泥土里，人只要将它带在身上，就能够预知吉凶，不再为噩梦困扰。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逃不开那个噩梦呢。

　　昭玕从怀里取出一串金铃，夜风轻拂，金铃清脆作响，将他的记忆带到了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

　　一百年前。

　　“月牙你快看，那就是新封的武神昭玕，听说不仅仙法武技样样精通，而且模样也长得十分俊俏，可比那些老头子好看多了。”

　　云中天上，两个身段姣好的仙司手拉着手，正站在殿外向仙气缭绕的大殿内偷探着。

　　月牙眼一闭，头一扭，不屑道：“姑奶奶我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他昭玕再俊俏能俊俏到哪去，也就能骗骗荷如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

　　荷如一面探着头，一面忙用手推她道：“月牙你快看呐！昭玕来了，他过来了！”

　　月牙一哼，半眯开眼道：“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帅，把你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男人从月牙身边而过，淡金浅蓝的眸子疏离莫测。

　　月牙很难形容昭玕给人的感觉究竟如何。

　　若是用平常的词语来描述他，便显得太俗；若是用山水云竹来比喻他，便显得太空；倘若是用直白的话语来称赞他，便显得既空又俗。

　　月牙一直瞪着眼睛张着嘴，直到昭玕都走了八百里影都没了，这才擦擦口水回过神来。

　　她想到了一个好词。

　　叫做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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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光殿内。

　　月牙抱着瑶母的胳膊一顿摇，“祖奶奶你就答应我吧！我真的好想去做武神的仙司啊！难得月牙有这份修习仙法的心，您就应准了月牙吧！好不好嘛祖奶奶～”

　　瑶母一头银白的发髻被月牙摇得直晃，身子也被月牙摇得晃来晃去，抓着拐杖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让仙君发话，将你派做武神的仙司。”

　　月牙喜笑颜开，抱着瑶母的脑门叭的一声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祖奶奶疼我！”

　　“慢着，慢着……”

　　瑶母对跑到殿门口的月牙唤道：“那新任武神，据说可是脾气古怪得很。你若是吃了苦头，可要趁早回来。”

　　月牙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门外，道：“月牙知道啦！”

　　-

　　“仙君……手谕？”

　　眀玕殿外，昭玕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份锦帛，上面写着，“仙君亲令，即日起月牙既为武神仙司，不得有误。”

　　月牙见昭玕淡色的眸子盯着手谕没完，便一把将锦帛收了起来，嘻嘻一笑道：“就是说呢，打今起，本姑娘就是你的人了。”

　　昭玕一愣，“我的人？”

　　“哎呀哎呀，不要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嘛，本姑娘会不好意思的……”

　　月牙还没娇羞完，就见昭玕急匆匆往仙殿赶。

　　“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

　　“我要去面见仙君，让他取消手谕。”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哇——”

　　月牙当即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眼泪鼻涕被她胡乱甩的到处都是。

　　“这……”

　　昭玕见月牙大哭不止，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辱骂他的，揍一顿就行了，折辱他的，揍一顿就行了，可是因他而哭的，这要如何是好。

　　月牙边哭边偷眼瞧着昭玕，见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中不禁偷乐，面上依旧是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哭诉道：“我很丑吗？”

　　昭玕犹豫了一下，道：“我并不在乎他人的皮囊外表。”

　　月牙道：“什么！你是想说我很丑嘛！”

　　昭玕道：“不。你的皮囊已经胜过了大多数人。”

　　月牙心道：“这是在夸我吗？怎么感觉怪怪的。话说有这么夸人的嘛！”

　　本来有些怒火，可一看昭玕的脸，月牙当即心神荡漾，果然帅哥连夸人都是这么不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

　　月牙双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看昭玕的表情。

　　昭玕并没有什么表情，常年的缄默让他学会了将一切东西藏在心里。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知如何同仙司相处。”

　　月牙当即站起身来，激动道：“不用知道不用知道，你就让我跟在你身边就行了！”

　　昭玕犹豫道：“你不哭了？”

　　月牙反应过来，当即又双手捂着脸哭道：“你不收我，我就一直哭下去，把眼睛都哭瞎，然后天天在你的眀玕殿外晃，说昭玕我的命好苦，你还我的眼睛来……”

　　昭玕：……

　　“我答应你便是了。”

　　-

　　眀玕殿。

　　冷色的月光映过纱帘，纷纷树影投在地面，案上燃一盏香，点一根烛，月牙昭玕分坐对面。

　　“上仙，你这都看的什么书啊？”

　　昭玕并未抬眸，手捧书卷道：“古时的仙法，现在读来依旧收获颇多。”

　　“哦……”

　　过了一会，依旧没听见月牙有什么动静，昭玕抬头一看，见月牙正双眼圆圆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

　　月牙嘿嘿一乐，两眼一亮道：“上仙，你可真俊呐。”

　　“咳咳……咳！”

　　昭玕被月牙这句话呛得面红耳赤，道：“你这是在讲什么话。”

　　月牙正色道：“因为上仙你就是很俊啊，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自己……很俊？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他听到的无非是妖纹魔眼，另类异常。

　　“要你习的仙法，你可有什么问题吗？”

　　昭玕讲话题扯到一边，不愿再回想过去的事。

　　一提到仙法，月牙当场泄了劲道：“没有问题……”

　　昭玕见月牙没了精神，道：“那今日的修习暂且到这，明日再继续吧。”

　　月牙又是两眼一亮道：“上仙，我们可以歇息啦？”

　　昭玕被问得一愣，道：“自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习仙法急不得的。”

　　月牙眯眯眼，搓搓手道：“上仙，那咱们上床歇息吧！”

　　昭玕：？

　　月牙冲到昭玕的榻上，将被子掀开一角道：“上仙，咱们一块睡觉吧！”

　　昭玕：？？？

　　将趴在榻上的月牙拎了起来，昭玕道：“偏殿自有你的睡处。”

　　月牙挣扎起来道：“不要嘛！上仙的床又香又软，我才不要睡偏殿！”

　　昭玕脚步一停，道：“好，那我去便殿。”

　　月牙猛地拽住昭玕的胳膊，道：“不要不要！我要和上仙睡在一起！”

　　“你，你，你……”

　　昭玕无奈，当即化作一道清风逃之夭夭，留月牙独自一人在大殿之内。

　　翌日。

　　昭玕从桃树上醒来。他揉了揉自己的腰，果然睡在桃树上还是不行吗，这腰怎么比练了三天三夜的功法还疼。

　　回了眀玕殿，昭玕打算继续修习仙法，却发现他的雌雄双剑少了一只。

　　那雌雄双剑一曰伏慧，二曰道珖，本是阴阳玄铁打造，用以斩杀妖魔鬼怪，里面怨气之重，戾气之深，非常人可以触及。

　　更为重要的是在那次天地浩劫中，昭玕曾用伏慧斩杀妖兽九婴的一首，并将其魂魄封印剑中，以待日后炼化。

　　可此时雌雄双剑却偏偏丢失了一只，丢的那个，正是封着九婴魂魄的雌剑伏慧！

　　昭玕一时心乱如麻，本以为到了仙界就已安全，没想到妖界的触手竟然已经伸到了这里，就连他在上面下的禁制都破解了！

　　必须要立刻禀告仙君，否则人仙二界又要遭乱！

　　“上仙你想什么呢，怎么脸都红啦，莫不是在偷偷想姑娘被我发现啦？”

　　正巧月牙进殿修习，见昭玕一个人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便上前调笑他。

　　昭玕忙将道珖剑拿来给她看，问道：“你可见过另一把剑没有？跟它一模一样，只不过略细长些，就藏在暗阁中，昨夜还在的。”

　　月牙道：“你要的剑不就在你手里嘛。上仙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怎么还糊里糊涂的。”

　　昭玕急道：“这是雌雄双剑，这把是雄剑，丢的那把是雌剑，不是一把。”

　　月牙作势想了会道：“哦我知道了，原来这两把剑是两口子。定是那雄剑惹得雌剑不开心，雌剑这才离家出走给雄剑看。上仙你别急嘛，我听人说小两口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合，没准过两天就回来了呢。”

　　昭玕心中愈加焦急，道：“你真未见过雌剑？”

　　月牙不高兴道：“你怀疑我！”

　　昭玕道：“没见过便好，我有急事先出去一趟，你在殿内好好修习，不要再去偷偷打树上的鸟玩，也不要将我的云柔书卷摞在一起当蒲团坐。”

　　月牙不悦道：“知道啦！”

　　在眀玕殿内待了片刻，月牙便趴在门缝偷看，见昭玕已然走得没影，这才将门打开，对着不远处的桃树嬉笑招呼道：“快来快来！”

　　从桃树后走出来个娇小的身影，正是荷如小仙。

　　二人进了殿，月牙便从一堆杂乱的书卷下抽出一把细长的剑来，递给荷如看，正是雌剑伏慧。

　　月牙扬着下巴道：“怎么样。昨夜昭玕给我的定情信物，说是他娘留下来的，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