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01、苦海九回

　　荷如没看过剑，被这剑寒一激，只觉得指尖忽然被什么东西一刺，差点脱手将剑掉在地上。

　　月牙笑道：“你呀，真是没见识的小妮子！”

　　荷如笑掐她道：“谁像你呀，什么都见过的姑奶奶！”

　　将剑小心放在案上，荷如指尖轻抚剑身，方才的寒意已然消失不见。

　　她道：“真漂亮呀。”

　　月牙道：“那是！这可是昭玕给我的定情信物，哪里是市面上那些破铜烂铁能比的，当然漂亮。”

　　她当然不会告诉荷如，这是她在昭玕房里犄角旮旯翻个遍，破了一夜的禁制才找出来的好东西。

　　荷如忽又迟疑道：“漂亮是漂亮，可为何是昨夜给你的……莫非，你们二人已经……那个了？”

　　月牙疑惑道：“那个是哪个？”

　　荷如面色一红，道：“哎呀，就是新婚的那个啊。”

　　月牙一愣，随即傲然道：“那是自然！”

　　“啊？”荷如目瞪口呆道：“可是你们还没成婚呢！”

　　月牙不屑道：“那又如何？我让瑶母奶奶叫仙君指给我就是了。”

　　荷如一想也是，这二人你情我愿，又有瑶母帮衬，自然是不劳自己费心了，便又问道：“那……那武神，他厉害吗？”

　　月牙初时没明白过来，但立马道：“当然厉害！他可是武神啊，武神哪能不厉害！”

　　荷如一羞，却还问道：“有多厉害？”

　　月牙眼珠一转，嘻笑道：“特别～厉害～从白天一直到黑夜，又从黑夜一直到白天！整整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我的个瑶母娘娘啊！”

　　荷如一脸惊异道：“这也太厉害了吧。”

　　月牙一扬头道：“那可是！我看中的男人就是这么厉害！”

　　说到此处却又觉心虚，毕竟昨夜真实的情况是她将昭玕闹得当场化风而走。

　　荷如一戳月牙脸颊，笑骂道：“你个小狐妖！”

　　月牙抓起书案上的盖布系在腰上，垂在臀后作尾巴，伸出两手作爪状，嬉笑道：“狐妖来抓你啦！”

　　二人又在殿内玩闹了一会，渐觉无聊。

　　月牙道：“昭玕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荷如道：“我方才见他往大殿方向走了，可能仙君找他有什么事情吧。”

　　月牙眼睛一亮道：“仙君这人破事最多，我估计他一时三刻是回不来了，不如咱俩到桃花林里玩去。”

　　荷如当即赞同。

　　二人临出门，月牙瞥见案上的伏慧，又折返回来将剑拿起道：“我们砍几个桃子，正好试试这剑利不利。”

　　眀玕殿距离千年桃树还有些距离，两人在路上走着，不多时便遇上一队仙兵仙将。

　　月牙本是瑶母的仙司，但因其活泼顽趣，深受其喜爱，说是瑶母的亲孙女也不为过。

　　但这仙兵仙将都是仙君手下之人，她与仙君不熟。故而月牙也未多言，拉着荷如的手从仙兵身边挤了过去。

　　“站住！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未走两步，便听身后仙将一声厉喝。月牙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觉掌心一辣，那伏慧竟是给人抢去了！

　　“你干什么！那是昭玕上仙的东西！”

　　月牙伸手去够，可那仙兵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把剑连同这人一并带走！”

　　-

　　云中天，仙殿。

　　“大胆小仙，竟敢偷盗武神佩剑，该当何罪！”

　　仙殿之上，众仙位列，皆面无表情看着殿下的月牙。

　　月牙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她浑身都被绳子捆紧，只觉得整个人痛得快要断成几段，泪眼朦胧，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理应问斩。”

　　几乎不需要如何审问，偷盗在仙界本就是死罪，何况她连下仙都不是，只是曾经瑶母娘娘身边的一个小仙司。

　　月牙一听要将她问斩，忙向前拱道：“瑶母娘娘！瑶母娘娘救我啊！你们去告诉瑶母娘娘，月牙不想死啊！”

　　仙君道：“瑶母早已知晓此事，并言说你既然犯下如此重罪，便是有辱她颜面，绝不姑息！”

　　月牙脑中一嗡，瑶母明明待她如亲孙女似的，怎么会不救她？！

　　她挣扎着喊道：“祖奶奶！祖奶奶！救救月牙啊！”

　　旁边的仙兵道：“还敢喧哗！”一脚便将她蹬到一边。

　　“推出去斩了！”

　　“且慢！”

　　忽然一声清冷之音响彻大殿，月牙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看向殿外，是祖奶奶派人来救她了吗。

　　仙君道：“昭玕仙人，这偷盗你宝剑的贼人我已经抓到，正准备处置呢。”

　　月牙一抬眼，却看见昭玕一身白衣从她身边走过，淡色的眸子，金色的纹，浑身纤尘不染，净远疏离。

　　昭玕怕是来亲自杀她的吧，毕竟就是她偷了宝剑。

　　可她其实也没想偷。

　　她就是想带出来给荷如看看，过两天就偷摸放回去。可谁成想昭玕那么快就发现了，仙君还派人来抓她，祖奶奶也不救她。

　　月牙想到此处心中觉得悲苦万分，一时间头晕目眩，伏倒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

　　昭玕走至殿上，声音清冷道：“那把雌剑，是昨夜我赠送给小司月牙的。”

　　月牙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昭玕。

　　大殿一片哗然。

　　仙君外表是个不过三十的男子，凤眼细挑，略显锋利。

　　他提提嘴角道：“这么说来，是武神先将宝剑赏赐给小司，然后跑来本君这里演一场监守自盗，贼喊捉贼的好戏？”

　　昭玕依旧是副清冷疏离的模样，拱手道：“昨夜是我将这宝剑赠予了她，今日却忘却了此事，故而惊动仙君，闹出这般乌龙。”

　　仙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神却依旧冰冷，道：“所以说，是武神上仙糊涂了？”

　　昭玕面色不变，道：“是我糊涂。”

　　仙君依旧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来不是她偷的，而是你送的，倒成了本君抓错人了？”

　　昭玕却道：“仙君未曾抓错人。”

　　仙君冷笑不减，轻哼一声，“哦？”

　　昭玕道：“此剑本该严加保管，可月白却擅自将它带离。按照仙规，未经允许而私自动用仙物者，应罚抄仙法百遍，七日无食。”

　　仙君道：“没想到武神如此贴心，居然连怎么处置都替本君想好了。那武神自己的处罚，不知道有没有想好呢？”

　　昭玕当即道：“昭玕有三罪。第一管教不当，第二考虑不周，第三惊扰仙君。按照仙规，理应剥去人皮，抽去仙骨，挂在殿外雷劈火烧，最后投入轮回池的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月白一听昭玕要把自己投成畜生，忙挣扎上前道：“不可以，不可以让昭玕投轮回池！都是我偷的，要罚就罚我吧！”

　　昭玕见月牙将自己好不容易脱掉的罪名又揽了回来，当即气不打一出来，心说这月牙怎么这么笨。

　　他将自己的惩罚说得这么重，无非是为了仙君无法罚他。

　　因为他是名震四界的武神昭玕，各方势力都抢着收用他。仙君倘若有一点脑子在，就绝不会因此重罚他。

　　况且就算真按着他说的去办，要将他剥皮抽骨，这仙界又有哪一个打得过他？他这么说无非是给仙君一点面子罢了，月牙此时就应该配合他说对对对，说不定此事就这般过去了。

　　可月牙却完全不解其意，生怕仙君要将昭玕投入轮回池，哭喊道：“是我偷的！都是我偷的！不关昭玕武神的事啊！”

　　昭玕：……

　　仙君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在殿下互相揽罪，笑道：“昭玕仙人，你也看到了。你仙司说的话，似乎和你完全不一致呢，你要本君信谁得好呢？”

　　月牙实在害怕昭玕被剥皮抽骨，忙喊道：“信我！信……唔唔？唔唔唔！”

　　她空瞪着两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巴舌头不知为何全都黏在了一起。

　　昭玕依旧是副神色漠然的样子，道：“看来月白小司头脑混乱，嗓子已经喊哑了。仙君还是信我比较好。”

　　仙君看着疯狂摇头却说不出话的月牙，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哦，嗓子喊哑了，这嘴巴也张不开了，本君倒还头一次见。”

　　昭玕垂眸道：“这……”

　　仙君却把手一扬，道：“罢了，误会一场，宝剑无事即可。传我口谕，月白仙司带出仙物，罚抄仙法百遍，禁食七日。至于昭玕武神——禀告有功，赏俸禄两月。都退了吧！”

　　众仙面面相觑，依言退去。

　　昭玕一抬头，对上仙君那双似笑非笑的细长凤眸。

　　不罚反赏。

　　看来仙君是要他这个武神，一直在仙界做下去了啊。

　　月牙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怎么仙君方才还要将她问斩，昭玕一来就成罚抄仙规了，而且不仅没有惩罚昭玕，反倒赏了他两个月俸禄？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仙君也被昭玕的俊俏外表迷住了，舍不得罚他，嘿嘿。

　　果然像上仙这样的俊俏之人，走哪都吃香啊。

　　出了仙殿松了绑，昭玕带着月牙往眀玕殿走。

　　月牙低着头跟在昭玕后头，道：“月牙错了，月牙不该偷拿上仙的宝剑。”

　　原本以为会挨一顿臭骂，可昭玕只是淡然道：“以后你若是喜欢什么，问过我便是。”

　　他又道：“至于罚抄仙法。我平时素有抄写仙法的习惯，你去我书房架上拿些便是。”

　　月牙眼睛都亮了，昭玕才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怪僻，明明好得不得了！不仅救了她的命，还不计前嫌，连她要抄的仙法都包了！

　　这哪里武神昭玕，简直就是活菩萨呀！

　　正在此时，昭玕将二指放在伏慧剑上一探，却忽然面色一变道：“里面的九婴魂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