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07、苦海十五

　　说武神昭玕呐，曾经和他手下的一位仙司，大战三十三夜，金刚不倒，不眠不休，连仙君都有所耳闻。

　　蓝腾当时就眼睛一亮，都说男人不是爱财就是好色，原来这个昭玕他不爱财，他好色啊！

　　知道这个事后的蓝腾心想，这还不好办，好色简单，我给他找姑娘就是了。

　　可这昭玕是何许人也，那可是雄风三十三夜的武神啊！那仙司受得，可普通小女子哪里受得。

　　于是蓝腾一合计，这也好办，我给他找三十三个姑娘不就得了，这一天换一个还不带重样的。

　　于是他便广请五湖四海的美人头牌，编了个下界除妖的瞎话，为的就是让昭玕受了这美色，好将自己收为弟子。

　　可现在……

　　蓝腾小心翼翼地抬头查看昭玕的脸色，又赶忙低下头去，感觉下一刻就要被愤怒的昭玕一脚从人界踹到仙界，再从仙界踹到妖界魔界。

　　昭玕看着地上跪着的蓝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心中已经大致明了蓝腾的想法，估计又是收买自己的手段，只是不知为何搞了如此之多的女人。

　　叹了一口气，昭玕不愿与他动怒，又不想平生事端，便随口道：

　　“我不喜欢女人，你不用费这个心了。”

　　啊？

　　啊！

　　啊～

　　蓝腾猛地一抬头，一瞬间，一切事情都变得清明了起来。

　　武神老祖说他不喜欢女人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喜欢男人的意思吗！

　　怪不得那仙司可以与武神大战三十三夜，原来本就是个矫健的男儿身！

　　怪不得武神大人如此动怒。人家喜欢的是眉清目秀，身子健硕的男子，哪里是这些娇艳动人，漂亮可爱的女子。

　　怪不得自己拍错了地方，原来是这层意思！

　　啊！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可是……

　　蓝腾忽然低头看了看自身。

　　若是武神老祖竟有这种癖好，那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

　　啊！

　　怪不得老祖总是拒绝自己，原来是看自己年纪太小，在刻意忍耐啊！

　　想到此处蓝腾不禁脸上一红，自己虽然还未经历过风月之事，可为了能够抱上武神这条大腿，爷爷叫的，这郎君如何就叫不得了？

　　况且昭玕又生得如此清冷谪仙，气质非凡，究竟是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这般想来，蓝腾不禁把心一横，当即起身道：“上仙！蓝腾明白了！”

　　昭玕心说你明白什么了？

　　可那声久违的上仙却让他短暂失神。

　　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那般叫过他，每日在他耳边欢笑道：

　　“上仙！你好俊呐！”

　　“上仙！我等你好久啦！”

　　“上仙！你嫌弃我啦！”

　　“上仙……我好像不疼了……”

　　缓缓闭上眼，昭玕漠然走回榻上。

　　他累了，只想永远地休息下去。

　　……

　　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傍晚。

　　昭玕从榻上下来，推开门去，便见一龟公立在门边多时，见了他道：

　　“道长，蓝腾公子有情。”

　　昭玕心道：“他这又是要做什么，不是已经告诫过他了吗。”

　　这般说着，便同龟公下了楼，准备一探究竟。

　　刚一下楼，整个楼的灯笼都熄灭了，屋内悄然无声。

　　昭玕当即竖起拂尘，难道真的有妖？

　　这时却见一盏灯笼从天而降，照亮了面前的场景，随后音乐奏起，人群细语。

　　原来竟是出舞蹈。

　　昭玕心下一松，便寻了个僻静处，自行斟了杯茶喝。

　　这女子碰不得，这歌舞倒还是能看的。

　　箜篌琴瑟相依相伴，只见灯笼下是七个身穿青袖的男子，皆是身段如水，舞得漂亮。

　　又见众男子间站着个掩面的美人，穿一袭粉衫，团扇半掩，姿态娇羞，宛若众星拱月，万绿点红。

　　昭玕呷一口茶，心道：“这舞和乐都不错。”

　　这时传来一阵清脆琵琶之声，那粉衣女子娇羞地移开了自己的团扇，露出里面的脸来。

　　“噗——”

　　饶是昭玕仪态再好，也是一口茶喷了出来。众人更是纷纷发出呕吐之声。

　　只见那穿着粉衣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蓝腾。

　　蓝腾虽然生了张还算俊俏的脸，可他好像生性就与美无缘。

　　只见他头戴一朵桃花，身上穿着轻纱，故作娇媚地扭动着，可只引来一阵呕吐之声。

　　昭玕麻木地擦了擦嘴，好像还没从眼前震撼的场景里缓过神来。

　　蓝腾见昭玕果然看见了自己，这下更加卖力了。

　　他疯狂地向昭玕递送着媚眼，试图用自己的眼波缭乱俘获昭玕那颗清冷的芳心。

　　可是在别人看来，他就像是一个眼皮得了癫痫的病人，又或者身上生了虱子的野猪，一边蹭树一边卖骚，又恶心又很骚。

　　“呕——”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心病发作啦！”

　　不知哪里的老爷这么倒霉，来快风流找风流，结果看见这么个玩意，差点驾鹤西去。

　　昭玕单手捂着自己的脸，已经不知该如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快风流内，吐的吐，跑的跑，一时间竟然散去了全部的客人，连那几个伴舞的男子都吐得再也跳不下去，纷纷收袖离场。

　　蓝腾不悦地将头上的花摘了扔在地上，插着腰骂道：“不是！我可是给了你们银子的！哪有不把活干完就跑路的！”

　　“噼里啪啦！”

　　回答他的是一堆胡乱砸过来的银子。

　　“真是……戏子无情！”

　　蓝腾摇摇脑袋，从银子堆里站起身来，又谄媚看向昭玕，一脸期待地问道：

　　“武神哥哥～人家跳的好吗？”

　　“呕——”

　　这下昭玕终于吐出来了。

　　-

　　回了仙界，昭玕在床榻上足足躺了三天，才好像从蓝腾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月白童子一边喂药一边抹泪，以为昭玕下界时遇见了什么强大的妖兽，出了什么意外。

　　就连仙君也亲自前来探视，握着昭玕的手，语重心长道：“宝剑啊，差不多擦一擦就得了，咱凡事有个度。”

　　昭玕两眼瞪着房梁，淡色的眸子里满是杀气。

　　一定，一定，一定要把蓝腾给我找过来！

　　……

　　“武神哥哥，你找人家呀～”

　　蓝腾依旧是那副五颜六色的头发，只不过换了件粉色的袍子，头上还戴了朵桃花。

　　看他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想必他是真开心，只苦了仙界的诸仙，每日都在呕吐声中度过。

　　昭玕宛若垂死病中惊坐起，有气无力伸出二指道：“你……”

　　蓝腾忙将脸凑过去，道：“武神哥哥怎么啦，自从你病了，人家真的好伤心呢。你看这里的小心肝，都因为哥哥一跳一跳的呢……”

　　“你给我闭嘴！”

　　昭玕咆哮。

　　“是，是。”

　　蓝腾低头。

　　昭玕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暂时不吐了。

　　“我同意收你做我的记名弟子。”

　　“什么！！！”

　　蓝腾一个猛子从地上蹦了起来，果然昭玕武神都为他的美色沉沦了吗！

　　想到此处他连忙装了回来，故作矜持道：“……人家，人家还没想好呢……”

　　“你给我闭嘴！”

　　昭玕再次狂吼。

　　真的，他活了一百多年都没他这一年吼得多。

　　“但是，你要遵守这些规矩，否则我会将你当场除名。”

　　昭玕道。

　　蓝腾眼睛一亮，道：“弟子知道，都是道上的规矩嘛！”

　　什么道上不道上啊！

　　昭玕在内心狠狠翻了两个白眼，道：“第一条，你可以不叫我师尊，但是也不可以用什么，爷爷，祖爷爷之类的称呼……”

　　蓝腾猛地将脸凑近道：“那您看我叫您上仙行吗？”

　　昭玕略一犹豫，道：“也可……”

　　又道：“第二条，你不可以借着我的名头做坏事，更不可以主动去做恶事，否则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蓝腾疯狂点头。

　　“知道知道，弟子活了十八年，祖上都是兢兢业业生意人，生平什么恶事都没干过，平生也就踩死过二百来只蚂蚁，徒手拍死过一百来只蚊子，拿拍子打过三百来只苍蝇，晚上睡觉嘴里进过二十来只蟑螂……”

　　“你给我停！”

　　昭玕挥挥手，制止了蓝腾越说越恶心的趋势，道：

　　“我平时也没什么教你的，不过你若是有了什么问题，大可来问我。”

　　蓝腾两眼亮晶晶，道：“上仙！弟子平时不爱练功，仙法低微，不知能不能赐弟子两件法宝防身啊？”

　　昭玕一愣，心说这也不是不行，便起身对蓝腾道：“你跟我来吧。”

　　出了卧室，进了书房。

　　昭玕将拂尘一挥，书房内的阵法就一变化，再睁眼时，已经到了卧金阁。

　　这卧金阁内皆是昭玕炼制的法宝，也有他曾经的武器，现如今大多数都派不上用场，便搁置在这里。

　　昭玕淡色的眸子微转，道：“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蓝腾望着满是珍贵法宝的卧金阁，两个眼睛简直要发出绿光。

　　“多谢上仙！多谢上仙！你真是我的好上仙！”

　　昭玕并不应声，只是抱着拂尘看蓝腾冲入了阁中，这也摸摸，那也摸摸，最后选了几样东西回来。

　　具体是什么他也懒得细看，毕竟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早已派不上用场。

　　赶走蓝腾，昭玕便伏在桌案边，一笔一画地在书卷上写起了字。

　　或许是预感到了未知的变数，又或者是目睹了生命的转瞬即逝，昭玕自知后继无人，便打算将一身仙法编写成书，待到日后有缘人得以继承。

　　问他为何不传给蓝腾和月白？

　　倘若二人能有半点慧根，他也不至于要编书了。

　　笔墨轻落，昭玕倦怠地在纸面上写下了几个字：

　　——禁忌符诛邪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