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39、末法六回

　　那些深海鱼来的古怪，就好像海底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一样，全都不要命地向着海面游去。

　　鹿衔草朝那些深海鱼涌来的方向看了看，只见漆黑的海底处若有若无地散发着一阵红光，红光若有若无，仿佛在引诱着二人前行。

　　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鹿衔草对楼彩卿道：“姓楼的，我看那红光不太对劲，要不我们游深点下去看看吧。”

　　楼彩卿还在因为鲛卵不是玉石而伤心，闻言立刻把头扭过来，嬉笑颜开道：“下面还有宝贝？”

　　鹿衔草用食指顶他的头，道：“你怎么只想着宝贝呀，咱们是去看看海底究竟有什么东西，让这些鱼这么害怕。”

　　楼彩卿道：“依小爷我看，这海底不是哥斯拉就是克鲁苏，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那红光就是引诱我们的恶魔之眼呢。”

　　鹿衔草被楼彩卿嘴里冒出的名词弄得晕头转向，道：“什么什么克啊苏啊的，过去看看不就知道啦。”说着便转身向海底冒着红光的地方游去，也不管身后的楼彩卿有没有跟上来。

　　二人一同向下游着，与那红光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直至游了一时三刻，才终于得以见得那红光是个什么东西。

　　鹿衔草疑惑道：“这……是个肠子？”

　　只见深蓝色的海水里，一条硕大无比的半透明“肠子”静静地漂浮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这东西看样子实在像是一截中空的肠子，前后两头各开着个圆口，里面则是一眼望到底的内壁，呈现出香云纱一般的纹理。

　　楼彩卿也托腮沉思道：“难道刚才那只巨齿鲨不仅把胃吐出来了，连肠子也一块吐出来了？”

　　鹿衔草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觉得它是巨齿鲨肠子的可能性为零，因为它实在过于巨大。

　　究竟有多大呢，这么说吧，这东西有三十个楼彩卿手拉手那么长，里面则可以容纳五个楼彩卿肩并肩一块站着，脑袋还碰不着顶的那种。

　　总之就是这么大一条“肠子”，缓缓地漂浮在深海之中。

　　楼彩卿继续托腮道：“难道说，这东西还真是巨齿鲨的肠子？可怎么看起来是半透明的啊，还会发光，是为了安抚吃进肚里的食物不要怕黑吗？”

　　鹿衔草游得近了些，仔细去看那“肠子”。

　　只见这东西只是外表像个肠子，但绝不可能是什么真正的肠子，离近看去就会发现，所谓的“肠子”不过是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物质，就像是手指上破掉的死皮那样。

　　透明物质中均匀地分布着红色的小点，几乎每隔一个指甲盖的距离便有一颗红色小点，仿佛这些透明物质就是以红色小点为中心连接起来的。

　　鹿衔草不敢用手去碰这东西，只将楼彩卿叫了过来，向他分享自己的发现。

　　楼彩卿再次托腮，思考了一下道：“小爷我听说有一种海底生物叫做火体虫。它们的个头很小，最大的不过小拇指肚那么大，靠吞食海里的一些浮游生物为食，为了更加方便地吃到食物，它们会自发地聚集在一起形成管道状的长筒，随着海水的律动进食。看来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应该就是很多聚集在一起的火体虫。”

　　鹿衔草听见这话，便尝试着用手去触碰火体虫，却被楼彩卿一把拦住，只听后者道：“这东西只是暂时聚集在一起，如果遭遇了外界的袭击就会散得到处都是，你想想一大堆火体虫密密麻麻地浮在你周围的海水，有一些还吸附在你身上……”

　　“咦惹！”

　　鹿衔草被楼彩卿说毛了，赶紧抱住自己的双肩，胡乱地揉了揉胳膊，道：“那还是随它去吧，我可不想被虫子爬一身。”

　　“呵呵……”

　　蓦地，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在鹿衔草的耳边笑了起来，鹿衔草发誓那绝不是楼彩卿的声音，就算楼彩卿连续吃十五天的麻辣牛肉面把自己毒哑，也不会发出那么低沉那么沙哑的嗓音。

　　“姓楼的，你听见笑声了吗？一个男人的，就在刚才！”

　　“没有啊，这就只有你和我啊小鹿。”楼彩卿一摊手。

　　鹿衔草警惕地向周围望去，可是旁边除了海水就是海水，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海底生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男人。

　　可是那个笑声又十分熟悉，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见过一样。

　　鹿衔草真的觉得自己曾经听见过那笑声，她凝神想了会，忽然忆起了那笑声的来源。

　　“是神塔！”

　　鹿衔草忙将目光向着海底深处看去。

　　在宛如夜幕一般的深蓝色海水下，一片白色影影绰绰地悬浮于其中，正是乾坤灵佑诛机塔的水下部分，而在神塔的白影下方，一片肉眼不易察觉的乌黑正慢慢地渗入水中，并随着海水的律动慢慢扩散，向着海面浮去。

　　随着这些黑色的不断浮起，越来越多的深海鱼向上逃离着，其中不乏许多鹿衔草从未见过的生物。

　　如灯火一般明亮的金色水母，在深而沉的黑夜海底里更显璀璨夺目。

　　它们螺旋而带有花边的半透明白足，像是美艳女子披在臂腕上的纱罗，同深棕色的细长触手相互纠缠，在水中一下一下的浮游，美得不可方物。

　　成群的水母缓缓浮动，像是在海中开始了一场盛大的纸伞表演。

　　鹿衔草与楼彩卿慢慢向下游去，那些水母就缓缓上升，铺满了他们头顶的海面，像是遮挡住了黑夜的蓝天。

　　无数白色的，淡紫色的水母从海底浮起，像是一大片厚实而又柔软的羽毛，层层叠叠呼吸着一样，向着天空的方向律动飘零。

　　鹿衔草被这场景惊呆了，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游动，看着那些海底的生灵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告别水母，向深处游了半柱香的功夫，二人终于来到了神塔的底部。

　　根据绿色指环里的记忆，鹿衔草知道了这个神塔是东归仙君为了平衡世间福祸而建造的，按理说应当是个有福泽的东西，怎么会频繁泄露黑色物质，引得深海生灵大范围逃离呢。

　　鹿衔草游到那神塔面前，从楼彩球手里拿过夜明珠仔细照去，只见这神塔通体如玉却并非是玉，虽然在海中浸泡千百多年，可是却看不见一丝一毫腐朽的痕迹。

　　楼彩卿又从怀里掏出两颗夜明珠，向着海水中照去，但见那黑色似乎是从神塔的背面出现的。

　　二人便收起夜明珠，绕着神塔去看那黑色的由来。

　　左右划动着臂膀，鹿衔草在慢慢游到了神塔的背面，只见神塔后面和前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像是一块完整无暇的美玉。

　　楼彩卿见此也十分好奇，道：“这黑东西哪里来的？”

　　鹿衔草顺着黑色出现的地方一直看去，将手里的夜明珠也举了起来，忽然惊声道：“这塔裂了！”

　　在夜明珠淡绿色的光照下，白如美玉的塔身上爬上了几道不易察觉的细小裂痕。而在缝隙之后，一股股浓稠的黑色正在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

　　鹿衔草下意识伸出手指，想要看看那黑色究竟是什么东西，却被楼彩卿一把抓住。

　　楼彩卿拉着鹿衔草迅速地远离了神塔，一直游了好久才停下来道：“这东西颜色和蚀骨弱水很像，还是不要瞎碰比较好，咱们回去把这事告诉掌门，让他们管。”

　　鹿衔草一想也是，这黑水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十分危险，不是自己和楼彩卿能够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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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真界，雾虚幻境。

　　余一掌门穿着白色道袍，头戴莲花玉冠，一手捧涤光拂尘，一手轻捋胡须，道：“你们说神塔上有了裂纹，其中还有黑色的东西渗漏出来。”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的！”鹿衔草点头道。

　　一旁的行钟长老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声音都颤抖了几分，转头对余一掌门道：“老家伙，所以还是发生了……”

　　楼彩卿也将身子向前一探，抬脸看向行钟长老道：“师傅怎么啦，到底什么事啊？”

　　余一掌门与行钟对视一眼，随后转头对鹿衔草道：“该来的总会要来，你们不必惊慌。我曾在星盘上推演未来，若是没有差错的话，恐怕神塔已裂，其中封印的妖皇不久就要出世。”

　　“妖皇！”

　　鹿衔草听见这个名字，腰身瞬间挺直起来，她终于想起那个笑声曾在哪里听过，是在神塔里，妖皇的笑声。

　　“妖皇！”楼彩卿重复了一遍鹿衔草的话语，惊得差点没从蒲团上跌下来，“那不是千百年前祸乱四界的妖皇吗！”

　　余一掌门微笑点头，道：“正是。”

　　鹿衔草也想起了一些关于妖皇的传闻，连忙问道：“是那个让四界血流成河，将整片生灵海染成血海的妖皇！”

　　余一掌门微笑点头，“正是。”

　　楼彩卿道：“掌门早就知道妖皇要出世，所以才将我和小鹿叫来的吗？”

　　余一掌门微笑，“正是。”

　　鹿衔草不解问道：“那您当时为何还特意强调不要着急，休息好再来？”

　　余一掌门点点头，不急不慢道：“该来的总会来，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祸患并不会因为你做出何时而改变，而我们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

　　楼彩卿问道：“那如今妖皇即将出世，我们该怎么办，用什么灵物把那个塔重新封好？就像电……没事。”

　　一旁的行钟长老沉默不语，难得见他如此安静，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余一掌门微笑地看着鹿衔草二人，不急不慢道：“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