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265、穷途六回

　　——或许所有人的命数早已注定。

　　翌日，鹿衔草猛一睁开眼，被自己梦里突现出现的这句话吓了一跳。

　　昏沉地从床上坐起，身风带起一阵轻软的羽毛，她这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楼彩卿的确走了，彻彻底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玄鹤门内寂静得可怕，只能听见鹿衔草脚踩木板的声音。

　　她觉得脑袋发昏，肚子发饿，便打算出门找些东西吃。

　　迷迷糊糊地拢上外衣，鹿衔草推门就迈，却整个一脚踩空，差点跌了下去。

　　“啊———姓楼的到底把玄鹤门挪到什么地方了啊！”

　　鹿衔草两只手抱着门板，整个人晃悠悠地悬在门上，而在她的身子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渊，呼隆隆地往上冒着热气，底部则流淌着幽蓝色的岩浆。

　　“什么岩浆会是蓝色的啊！这绝对是地狱吧……”

　　好在鹿衔草常年习武，又自幼练就软功，两手一发力便将自己从门板下提了上来。

　　重新站在门内，鹿衔草这才仔细打量起周围来。

　　只见此处应是火山内部，葫芦形的山体上小下大，底部流淌着颜色诡异的岩浆，上方则有一小口，刚好容纳一人通过。

　　鹿衔草已然看定，三两下跳上房顶，脚一蹬便从火山口蹿了出去。

　　“咳咳！咳咳！”

　　鹿衔草被灰呛得直咳嗽，小脸黢黑地从火山口爬了出来。

　　抬头向四处一望，但见天边红如流火，地皮璨若黄金，天地交融，金红呼应，好一副晚秋美景。

　　鹿衔草下了山，在这一片金橙中奔跑。

　　她青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漫天的黄草呼啸着狂卷飘零，一切宛如秋冷的肃杀模样。

　　只可惜跑了半天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想来是楼彩卿怕被妖皇发现，便将玄鹤门挪至如此人烟稀少之处。

　　“这人烟也太稀少了吧！喂！”

　　鹿衔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野人，孤零零地行在金秋的大地上，放眼望去全是半人高的黄草，连个红果果都没得吃。

　　估计不等妖皇的黑日之蚀发作，自己就先饿死这荒无人烟的野地里了，想到此处鹿衔草赶忙施展轻功，飞速从黄草上略过，以求赶快抓些什么小兽来填饱肚子。

　　“我好像看见一只竹鼠！”

　　虽然不清楚这片荒草里为什么会有竹鼠，不过鹿衔草还是飞出几枚银麟，将那小竹鼠就地打倒，提过来打算好好地美餐一顿。

　　简单地去毛剥皮，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鹿衔草找了个空地用地火咒升起一火堆，又将小竹鼠穿好架在树叉上，打算美美地享用一番。

　　看着火舌将小竹鼠燎得滋滋冒油，鹿衔草不禁托着下巴流起口水来，什么妖皇，什么四界，统统一边去吧，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火光映亮了她的双眸，鹿衔草咂巴了两下嘴巴，不多时便将烤得香喷喷的竹鼠取了下来。

　　望着焦酥的外皮，鹿衔草两眼发绿，啊呜一口便狠狠咬在了上面。

　　“真香……呕！”

　　鹿衔草还未来得及称赞自己的厨艺，便被半生不熟的竹鼠恶心得吐了出来，一口喷在火堆上，险些把火焰灭去了。

　　“为什么外面熟了，里面还是生的啊？”

　　鹿衔草满脑袋都是疑问，自说自话了起来，

　　“一定是我烤得不够久，嗯！”

　　这次鹿衔草吸取了教训，重新将穿好的竹鼠架在树叉来回转动，还不忘用银麟割开厚处的肉，使之受热更均匀些。

　　“嘿嘿，这下总行了吧。”

　　终于，再足足等待了两个时辰的光景后，鹿衔草早已饿得两眼发花，腹中饥渴，不待烤竹鼠凉下温来，便匡匡几口啃了个一干二净。

　　“……嗝！”

　　虽然吃饱了肚皮，可看鹿衔草一脸皱眉的表情也知这顿饭并不可口。

　　站起身来，鹿衔草打算回到玄鹤门温暖的小床上睡觉，只是有一个问题——玄鹤门在哪？

　　天色已然全黑，周围陌生的可怕，白日的黄草到了夜晚有如鬼影，随着寒风的吹拂阵阵响动。

　　“哇呀呀……”

　　鹿衔草抱紧自己的双肩，靠向篝火蹲了一点。

　　“这里是东……那里是东……啊不对不对。”

　　鹿衔草揉着自己的脑袋，心道出来时怎么也没注意个方向，这下好了，找不到玄鹤门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可是看着黑漆漆的四周，鹿衔草不禁打了个哆嗦，就算迷路也不要自己一个人睡在这里！

　　或许是印证了鹿衔草的乌鸦嘴，在徒劳无功地走了一个时辰后，鹿衔草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哪里，身边的景色更加陌生了，想往回走都找不到路了。

　　“不是吧……”

　　鹿衔草目瞪口呆地立在了原地。

　　她身上除了些许单薄的衣衫，便是一件不算厚实的外衣，铺在地上就没的盖，盖在身上就没的铺，更别提虫蚁满地乱爬，顺着衣衫爬进她的脖颈里……

　　“咦惹！”

　　鹿衔草用力摇晃头，想把把这些想法摇出去，可是黑暗会放大一个人的恐惧。

　　她孤零零地走在这寂静的土地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心惊不已。

　　也许下一刻草里就会蹿出妖皇的手下，或者干脆是妖皇本人，咿咿呀呀取她性命。

　　鹿衔草快被这些想法折磨疯了。

　　天色黑得不见月光，只有风穿过枯草的沙沙声，远处时不时贴着地皮窜过半只鬼影，吓得鹿衔草赶忙握紧银麟，整个人都快要哆嗦起来。

　　“好冷……”

　　夜晚与白日的温差大得吓人，鹿衔草虽然一直在走动，可身上的热量很快就消散了，连肚子里的竹鼠也要被消化干净。

　　“娘亲，爹爹……”

　　鹿衔草抱着自己的双肩，一步一步毫无目的地走着。

　　前方愈加黑暗，鹿衔草的脚步愈加恐惧，终于她没命似的奔跑起来。

　　好可怕，好可怕。

　　想赶紧看见光亮的地方，想立刻就回家。

　　前方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小点，在黑暗之中闪着柔和的光亮。

　　鹿衔草像是看见光明那样，当即施展轻功奔了过去。

　　“诶！”

　　“你迷路了？”

　　黑暗之中，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立在鹿衔草身前不远处，正是先前几次带她脱离困境的银。

　　“银！”

　　在这种地方遇见熟人真是令人庆幸，鹿衔草忙道：“是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银问道：“你家在哪里，附近可有些什么？”

　　“我家在火山里，”怕银不明白，鹿衔草赶紧解释道：“真的是个火山，里面是蓝色的岩浆，外面还有很多黄草呢。”

　　“蓝色的岩浆……”银低着头略一思索，便道：“我知道是哪里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鹿衔草开心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忙欢喜着又谢了他几句。

　　二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见天色渐白，灰蒙蒙的地平线上显露出一小山的黑色剪影。

　　“啊，找到了！”

　　鹿衔草惊喜唤道，忙又转身向银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

　　“你，真的确定你家在这里吗？”

　　银却声音一沉，问道。

　　“对啊，那还能有错吗？”

　　鹿衔草说着转回身去，便见一点蓝光自山口出现，随即转瞬爆成一团亮蓝，如同浪花一般喷薄而出。

　　黑浓的烟缓慢窜上天去，溅出来的蓝色浆点宛如孔雀的尾羽一般，为漆黑的山体点上亮丽的蓝斑，随后如同流苏一般沿着山坡徐徐滑下。

　　“天啊……”

　　鹿衔草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大脑成了一片空白。

　　山口的浓烟已经窜成一柱巨型的黑雾，流动的岩浆夹杂着闪电向着山下奔涌，形成数条愈加宽广的河流，随后扩张为漫天遍野的蓝色熔岩，转瞬就到了二人面前。

　　“跟我来！”

　　鹿衔草被喊得回了神，忙跟着银向火山的相反方向跑去，可是凭他二人的速度如何逃得过奔涌的岩浆之流！

　　流动的蓝色岩浆不断地涌出，扩张，奔腾，炙热与浓烟将整个天空熏得瓦蓝。

　　鹿衔草回眸望着那瀑布一般的熔岩，只觉得心里一片死寂，脚步竟愈发慢了起来。

　　一旁的银忽地仰头发出一声狼嚎，转眼化成一头通体银白的巨狼，尾巴一卷便将鹿衔草送至自己背上，口吐人言道：“我带你走。”

　　鹿衔草只觉眼前一花，视野便高到不可思议，这才发觉自己竟在银狼的背上。

　　银狼的体型过于庞大，鹿衔草骑在上面简直如同小点。

　　她被颠簸得左摇右摆，又被这变化吃了一惊，忙慌道：“救命救命！”

　　“抓紧。”

　　身后是炙热的岩浆，鹿衔草来不及思考便紧紧抓住银狼的背毛，粗粝的狼毛攥在手里，带来了格外的安全感。

　　见鹿衔草已然坐稳，银便如开弓之箭，四爪腾空，跳跃般在原野上奔逃。

　　鹿衔草回眸一望，蓝色的熔岩将整片天空都吞没，幽诡的蓝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

　　无数来不及逃走的动物化作了熔岩的一部分，和不断喷涌的岩浆一起冲击着这片荒原。

　　“嘭！”

　　在他们身后，一片更为浓烈的岩浆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