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71、我执十三

　　“你真是太强了，哈哈话！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啊！”
　　苍老男人的声音，里面夹杂着欲望与贪婪。

　　鹤翾没有看他，径直起身走到前方，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
　　那里伫立着一个冰雕。
　　他嘴上还保持着得意的笑容，一颗虎牙被冰冻得泛着白光，眼睛里却是还没来及完全浮现的惊恐。

　　鹤翾看了看那冰雕。
　　然后沉默的去拽那冰雕手中的剑。

　　长剑的柄握在那人的手心里，早已和那人被冰冻为一体。
　　鹤翾眼中寒光乍现，手上的青筋暴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那剑从剑刃处断作两半。

　　鹤翾握着手里大半截带着剑尖的剑刃。

　　“你喜欢用剑？好说，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剑，多的数不完。”
　　男人嬉笑着弯腰伸手，为鹤翾指引离开囚笼的出路。

　　那是比囚笼内，更黑的出口。

　　土豆大师焦急在断壁残垣的灵台内转来转去。

　　终于随着一声闷哼，鹤翾手扶着青藤出现在了那扇斑驳的门前。

　　他的右手还紧紧的握着，仿佛还抓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摊开的手心里尽是一片虚无。

　　大哥。
　　在心里沉沉的念了这两个字后，鹤翾又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与面容。
　　那边，还有另一扇门在等待着他。

　　·
　　春意盎然的桥边，一只骏马在桥下惬意地喝着溪水。

　　楼彩卿眯起了眼睛，并且颤抖着手从身下拿出了一物。
　　那是一只卷缩的小东西，虽然卷成了球，但还是能看到小东西露在外面的脸，小小的鼻子，圆圆的眼睛，略带粉嫩的皮肤，看起来颇是一个可爱的小东西。
　　如果忽略他那满身的刺的话。

　　“谁来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会有刺猬啊！”
　　楼彩卿躺在地上无力的哀嚎，可惜没有人听见不满与气愤。

　　楼彩卿：……总有一天小爷要把所有带刺的东西都拔光！

　　“嗖！”
　　一把将小刺猬向着河里扔了出去，楼彩卿又继续躺在了地上，吸取灵气疗伤，只不过那些灵气似乎顺着刚才刺猬扎出来的洞又泄漏了不少。

　　却听河中传来一声痛叫：“啊！为什么河里会有刺猬啊！”

　　楼彩卿眯了眯眼睛，这声音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他在脑海里搜索里一下，便想到了一个人，这不是李管饱嘛！

　　果然楼彩卿刚这般想完，李管饱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见到躺着地上的楼彩卿大惊，慌忙跑上前来，伸出被扎的颤微微的手握住楼彩卿道：“离兄台，还有什么未交代的话，就告诉我吧！”

　　楼彩卿：我还没死呢！不不不，小离死定了！

　　李管饱：这人怎么自己骂自己呢？

　　在李管饱的帮助下，楼彩卿勉强从地上坐了起来。
　　旁边的李管饱脑袋不停的向四周转着，楼彩卿道：“你在干嘛呢？”

　　李管饱这才停下了他四处乱晃的脑袋，道：“我在观察，据我观察，这里应当是处幻境。”

　　楼彩卿：这还用观察？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吧。

　　李管饱道：“不不，离兄台你还记得之前我说的宝物的三种守护吗？”

　　楼彩卿刚坐起来的身体又懒洋洋的躺回去了，“知道，分别是灵兽，幻境，天雷。”

　　李管饱正色道：“但是古往今来的宝物都只有一种守护，没听见哪种宝物向这样又有罩子，又有幻境之说。”

　　楼彩卿不以为然道：“你还说宝物都没有罩子呢，这不也有罩子吗？”

　　李管饱道：“说的就是这个啊，我推测如果同时拥有两种守护，一定是前所未有的至宝才能出现。而在这种至宝的幻境中倘若走错了方向，那么便不是拿不到宝物这样简单，而是……”

　　“而是什么！”楼彩卿刚躺下的身子又坐起来了。

　　“总之下场非常惨了。”李管饱惋惜道。

　　“那你之前说的你知道的那个大秘密呢？不知道这个秘密就拿不到宝物的那个？”

　　李管饱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幻境千千万，门走画不走。那门中不过是前尘过往，可画中确是杀机万千。”

　　“如果走了呢？”

　　“一旦走入画中，没有得到宝物的庇护，那么便会肉身连同灵魂一同坠入无边虚界，永受无尽之苦。”

　　·
　　像是沉进了深海里。

　　身体自由的向下坠落，坠落，终于坠无可坠，落在了满是礁岩与细沙的海底。

　　小离在水下缓缓睁开眼睛，淡紫色的眸子散发出琉璃色的光泽，伴随着水波婉转。

　　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站着也能睡着！我们鲛人族没有你这样的废物！”

　　小离垂目，仅凭声音他就认出了，这个正在打骂他的人是谁。

　　“父王。”
　　小离的眼眸垂得低低的，深紫色的光如华彩般转瞬即逝。

　　“你也配叫我父王！”
　　一尾巴，重重地把小离扫倒在地，身上火辣辣的疼，右半边脸已肿的很高。

　　小离从地上撑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因为应激变的又硬又肿，烫的像是发烧一样。

　　又是一尾巴。
　　这一尾呼在头上，纯白色的发丝被脚狠狠的踩着，蹂/躏着，沾染了泥与沙。

　　“跪下！”
　　父王不可抗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刚要抬起的身子又抖了抖，最终还是颤抖着肩膀跪了下去。

　　“瞧瞧，那个白毛怪又哭了！”
　　“真是好烦人，明明在给大家拖后腿，他还哭！”

　　白发低垂着挡着眼帘，透过雾水模糊的眼睛看见几个同样是少年的身影，他们的面容是模糊着的，只能看见一张讥笑着的嘴，和窃窃私语偷乐的手势。

　　又是一尾巴。
　　这次终于还是打在了脸上，接着是鞭子劈头盖脸的打来。
　　小离的身上一块好肉也没有，无处去躲，无处去藏。
　　他真想抬头问问父王，为什么打我，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天生白发，与其他孩子不同吗？

　　无力感和海水一样蔓延进胸腔里。

　　好害怕，好想离开啊，这里也能被称作家吗？
　　同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垂下的眼眸里，是熄灭的紫，暗淡的紫，最终变成了燃烧的紫。

　　父王，是不是只要我做到最好，你就会对我好起来？
　　一定是这样吧，父王。
　　你等着我，我会做到的，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是最好的孩子！
　　父王！

　　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小离眼眸里的紫色一样亮。

　　哈。

　　“父王，我今天是兄弟里游的最快的！训教师傅也夸我了！”
　　小离扬起脸，向着那个坐在珊瑚宝座里的身影望去。
　　他还喘着粗气，脸上红扑扑的，额间带着汗水，转瞬被流动的水花带走了。
　　他在期待奖赏，期待父王向对待其他得了第一名的孩子那样，给予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沉声道：“做的不错，我的孩子，这才是鲛人族英勇的战士。”

　　可是他得到的还是一巴掌。
　　“啪！”

　　“不过游的最快就跑出来嘚瑟！一点沉稳心都没有！”

　　小离捂着脸站在那里，刚刚昂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是，父王说的对，我要沉稳，我要足够好的时候再来告诉父王。

　　于是小离沉稳的练功，修习。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几年，还是十几年。
　　终于他的尾鳍如同最快的刀那般锋利，他的身姿比海底深处的爪鱼还要柔软，他矫健体态像是最凶猛的虎鱼，他的身手任何一个兄弟都无可比拟。

　　他冷漠的站在训练海场上，四周是瑟瑟发抖的躲在珊瑚树上不住向下窥望的鲛人兄弟，而面前则是一头巨大的深水海怪。

　　漆黑的身子巨大的将整个训练海场都塞满，每一个伸出的触手上都长满着锋利的鲨齿，在海水中疯狂的扭动，试图吞噬面前这个渺小的鲛人。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父王。
　　我是你最值得被爱的孩子。

　　这一场斗了三天三夜。
　　当小离终于从海怪瘫软在地上的尸体中走出来时，他的心再也止不住的雀跃，像是一只欢脱的小鸟，终于要飞向大陆的彼岸。

　　“父王呢？”
　　小离接过训教师傅递来的抹香，轻轻擦涂在自己身上，带着这么浓的血腥味去见父王，不好。

　　“你现在，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为什么？我打败了海兽啊！我是父王孩子里最强的一个啊！”
　　推开训教师傅，小离跌跌撞撞的冲向鲛人王的海底皇宫。

　　“父王！”
　　推开珊瑚镂空的门，小离看见了惬意躺在珊瑚宝座上的鲛人王。

　　“嗯？”
　　鲛人王眼都不抬，舒适的在王座上换了个姿势。

　　“父王，我打败了海兽，我是兄弟里最强的了，我没有给你丢脸，父王。”

　　“嗯。”
　　鲛人王从鼻子里懒懒的哼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享受着旁边鲛人侍女的捶背按摩。

　　“父……”

　　“王，小王子他已经醒了，此刻正吵吵着要见您呢。”
　　突然有鲛人侍卫来报。

　　鲛人王突然有了兴致，睁开眼睛从宝座上坐了起来，道：“快把小王子抱过来给我看看，这孩子。”

　　小离垂着手立在那里。

　　侍卫抱来了一个鲛人小孩，精致的小脸，淡蓝色的头发，和鲛人王一样的，淡蓝色的头发。

　　一头白发的小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他攥了攥拳，默默的转身离去，却突然听见鲛人王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他。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