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闲游记》华文卿

79、放逸六回

　　鹿衔草俯下身，从床底下拽出一个小箱子来，那是一个扁扁的小木箱，外面封的牛皮带和麻布，看起来有些陈旧，麻布已经破烂不堪了。

　　小心翼翼的解开牛皮带扣，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些衣物，不过皆是小几号的，对于现在的鹿衔草来说有些实在有些太小了。

　　又将叠的整齐的衣物拿到床上去，鹿衔草从箱底里找到一个更小的盒子来。

　　那是一个浅浅的木盒，因为没有刷漆打磨的缘故，呈现出浅白的颜色，上面木头的纹理还清晰可见，拿在手里有些毛刺。

　　不过鹿衔草并不嫌弃，她看到此处不禁笑了，记得当时还是小孩的自己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买椟还珠”的故事，便吵着闹着要同鹤翾要一个那么漂亮的盒子来。

　　鹤翾先是买了几个名贵的盒子给自己，可自己都不要，说没有故事里的那个好看。鹤翾沉默了半响，便拔出长剑当场用木头做了个盒子来，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粗糙无比，自己却开心的收下了。

　　鹿衔草想到此处，不禁又是一笑，手轻轻一歪那木盒的盖子便滑落下来。

　　捡起了地上分明就是一块木板的盖子，鹿衔草暗笑，尊上果然不是个好木匠啊。

　　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颗黝黑的大丸，外观可以说让人难以下咽，上面隐约能看见不少切碎了的草根之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散发一股草药的香气。

　　鹿衔草将药丸捏了起来，上面缺了一小块，记得那次是尊上把家中的钱花光了，便出去找活做，正好赶上山中有吃人的猛虎，鹤翾便接了这等猎杀恶虎的事情，也是从那时起有了玄鹤门。

　　当时鹤翾为了猎杀老虎，便在山上废弃的茅庐里待了几天，赶巧碰见大雨，屋内又漏雨，让还是小孩的鹿衔草受了凉，连夜发起烧来。

　　正值深夜，又远离村庄，一时找不到郎中，鹤翾便赶紧用衣物将鹿衔草捂的结结实实的，又手忙脚乱的采来药草，给鹿衔草捏药丸子吃。

　　不过鹿衔草嫌弃苦，只小小的吃了一口便昏昏朦朦的睡过去了，好在第二天起来烧退了，醒来就看见尊上眉头拧成麻花的脸，嘴上却只冷冰冰道一句，“醒了便好。”

　　轻轻笑了一下，将药丸子装回了小盒子，鹿衔草又想起自己刚被尊上捡回去时，每天晚上都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尊上见了便带着自己去街上玩，买了许多好吃的糕点蜜饯，又买了许多好玩的布老虎，花灯，小泥人，那些东西现在还宝贝似的放在鹿衔草的柜子深处。

　　自己和尊上的羁绊早已建的如此之深，尊上对自己更是如同亲人一样的存在，如何能够相信尊上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

　　鹿衔草将手紧紧握在身前，在事情没有真正差个水落石出之前，鹤翾永远是她最敬重的亲人。

　　“啪”的一下，木门被猛地推开，一张脸顶着欠笑探了进来，“哇小鹿！你终于起来了！要不要下来尝尝小爷我的拿手好粥？那叫一个滋味鲜美啊！小爷我还特意放了各种珍馐食材，最适合在的冬天的早上享用了！”

　　下了楼，鹤翾同小离已经坐在桌子边等待多时了。

　　鹿衔草见了鹤翾此时正坐在桌子边品茶，一下子冲了过去开始给鹤翾揉肩捶背，一脸堆笑，“尊上～有没有觉得身体放松了一点呢～”

　　楼彩卿此时正端了粥过来，看着鹿衔草道：“恶心心～”

　　鹿衔草狠狠地瞪了楼彩卿一眼，“你才恶心！”

　　楼彩卿将小碗粥放在桌子上，指着鹿衔草道：“哇！小鹿你现在看起来好像那个什么，那个什么，啧！对了，黄鼠狼给鸡拜年啊！当然我没有说鹤门尊你像鸡的意思，小爷我的意思是小鹿，小鹿她很像黄鼠狼啊！”

　　鹿衔草：你才是黄鼠狼！

　　楼彩卿：你看看，骂人翻白眼的样子都很像黄鼠狼诶！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诶～

　　鹤翾坐在椅子上，鹿衔草此时正在给他捶背，不过由于一直在和楼彩卿打嘴架，所以手上的劲使得重了些，将鹤翾手里的茶水都从杯子里震了出去。

　　鹤翾默默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随后侧头对鹿衔草道：“要事相求？”

　　鹿衔草撇撇嘴，“没有，尊上。”

　　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等楼彩卿一脸得意的将青花碗装的粥端了过来。

　　一碗粥里面颜色杂七杂八，不过都煮在一起，看起来也还勉强让人有食欲。

　　舀起一勺尝了口，鹿衔草先是没有表情的嚼了两下，接着忽然眼睛猛地睁大，旁边的鹤翾也是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看碗道：“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楼彩卿此刻满脸期待，将胸脯一挺，“小爷我放了红豆绿豆黑豆白豆黄豆饭豆薏仁莲子桂圆花生，怎么样，是不是种类很繁多，营养很丰富？有没有觉得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得到了充足的养分啊？”

　　鹿衔草捧着自己快要被硌掉的牙，“你放这么多东西倒是煮熟啊！我牙齿都要硌掉啦！”

　　鹤翾沉默地放下了粥，暗暗思付着果然早点还是要去外面吃比较好吗。

　　楼彩卿表示自己明明煮了许久，如果谁觉得硬那只能说是她牙口不好。

　　鹿衔草抓着碗就去追楼彩卿，“你牙口好！你把这些都吃了吧！”

　　楼彩卿扭头就跑，“才不要才不要！小爷我不吃粥牙口也很好！”

　　清早的玄鹤门依旧鸡飞狗跳，只有小离默默的把粥吃掉了，嘴里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咯咯”声。

　　鹿衔草追累了，看见小离竟然把那些全是硬豆子的粥都吃掉了，不由得十分好奇，道：“小离，你不觉得硌牙吗？”

　　小离嘴里又“嘎嘣”了几声，面色如常道：“我本来就是鱼，这些豆子对我而言实在是很柔软了。”

　　鹿衔草惊讶地看了看小离，迟疑道：“小离，虽然有一点唐突，不过我能看看你的牙吗？”

　　对于小离来说，鲛人的牙齿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甚至可以说当几只鲛人共同争夺权力的时候，露出牙齿也是实力展示的一种，因而他随意的张开了嘴，直露出锋利的后槽牙都能看到的程度。

　　和普通人类完全不同，小离的牙齿大概足有两倍之多，又小又细仿佛两排尖利的钉耙，不只是没煮熟的豆子，想必哪怕是海兽骨骼也可以轻易“嘎嘣”咬碎吧。

　　鹤翾见到小离的牙齿也愣了下，果然不是吗。

　　旁边的楼彩卿满脸小人得意拍拍小离的肩膀道：“看见没！人家这就叫牙口好，哪像某人，年纪还没几把，先变成没牙的老太太了。”

　　“说谁老太太呢！”

　　又是一番打闹，几人终于出了玄鹤门，打算找个馆子好好吃顿早点。

　　鹿衔草前脚刚一出门，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那东西还将她脚磕的生疼，紧接着身后楼彩卿也是抱着脚一声惨叫，几人往脚底下这么一瞅，竟是两个黄金打造的宝石函。

　　鹿衔草的眼睛都发光了，盯着宝石函都挪不开眼睛，“这，这放在我们玄鹤门门口，就是给我们的意思吧。”
　　说完就要扑向宝石函，鹤翾将鹿衔草拦住，道：“小心有诈。”小离顺势躲在鹿衔草身后。

　　鹿衔草身体被鹤翾拦着，眼睛却依旧盯着黄金宝石函，正正方方的一个函，周边镶嵌了一圈珍珠，顶部还用掐丝工艺制作了两只宝石对颈大鹅，不对这种东西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大鹅吧。

　　还未等鹿衔草看明白，楼彩卿已经扑了上去，两眼放光的一把将宝石函打开，只见一阵金光四射后，两个宝石函里赫然放着同样的事物。

　　两块玉牌。

　　楼彩卿拿起其中一块念道：“墨家山庄，邀玄鹤门一叙。”

　　鹿衔草也直接冲了上去，抱起宝石函拿起了另一块玉牌，只见玉牌底部刻着：“大爷，来玩啊。”

　　鹿衔草：大，大......有点念不出来。

　　楼彩卿夺过玉牌，代鹿衔草念道：“大爷来玩啊～声色乐坊欢迎您～”

　　鹤翾沉吟，向前迈了一步道：“看来又有案子了。”

　　将玉牌收好，一行人出了玄鹤门，刚走几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哭喊的声音。

　　几个人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白雪覆盖的长街上围了一圈人，从不时闪动的人影里依稀得以看见一个女子在地上不断挣扎。

　　此时正值初冬，虽然没有入骨酷寒，却也十分寒冷，那女子却身上只着寸缕，被人按在地上不断推搡。

　　鹿衔草见此赶紧过去，刚走进人群堆里便听见有女人喊道：“你个吐丝的贱蚕！将我那好生的丈夫活活吸干净了！现在半人不鬼的躺在家里，你还我丈夫来！”

　　那女子不断拽着自己身上仅存的衣物，头发却被咒骂的妇人揪着，她挣脱不开，口中喊道：“他跟我说他妻子早年就亡故了，哪成想他骗我，我若是知道怎会与他见面！再说他昨晚来买了绣品就走了，明明那时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