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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假爱情 ...

  •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你的不尊重。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没入指缝,闻理眼睫落下抬起,呼吸轻浅,转动刀柄。

      闻言描摹这柔情冷漠的脸,从她专注的眼睛到她平稳的手,与过往的八次重合,他笑着,捧起少女的脸,放任重力支配身体扑到闻理身上,刀锋更入三分。

      他又一次试图强行改变闻理的记忆,将她的记忆与时间都倒回十三天前。

      意识体内打作一团,剥离的记忆深藏,这个寒假被拉到绝不应有的长度。

      如果意识的征伐也会溢出鲜血,那么血液早已经漫顶,闻言在疼痛里偏执捧起闻理冰凉的脸。

      他残忍地剥去她的记忆,踹开封闭的门,尽力弥合一切可能在她回溯后察觉不对的破绽,她在初次以为是最后交易时共享了她的亲友。

      彼时她坐在他身上,带着献祭般的神性柔和,眼里糅满园春色,细碎的动作间似有柔软的气泡在灵魂升起。

      此刻他强硬介入她的记忆,急剧的疼痛淹没一切,意识的交换原来可以这样每一步都是血腥味,闻理冷然地阻止、反攻,长驱直入、被贯穿的痛绞缠进他每一个修改的动作。

      智识低劣的欲望啊。

      即使这样兵戎相见也有灭顶的生理性愉快,获得与攫取知识重要到好像其他部分都应该让步。

      闻言在闻理的反抗里深陷,在交换的过程中,不同于闻理总也冷漠,他不受控到逐渐关注记忆外的部分,在众多片段内打捞她的意志。

      他捡拾她的经历反应,逐渐在意识内重塑起另一个人,他只是难以模拟她的一切,难以在当真与闻理分道后从独自一人中捕捉她的温度。

      他希望在这个计划执行的过程中消磨自己的爱意,抵消她的恨意亦或激发她的喜欢,理智外余下的情绪部分却失了控地拖着他一偏再偏。

      十指固执地扣进闻理沾满他鲜血的指缝,闻理细粉的指尖用力按下他手骨直至苍白。

      什么时候失控的?

      闻言狂乱地、穷途末路般思考。

      是不是第一次交换的时候?

      是不是回收分体记忆时觉得有趣的时候?

      是在她的记忆里流泪的时候吗?

      是无意识示弱留下她的时候?

      还是明知无意义却要自荐枕席的时候?

      亦或她毫无停顿将“能杀死他”的匕首推进他喉咙的时刻?他的鲜血淋漓溅了她半身,他不惊讶他的选择,只惊讶自己是那么荒唐的——

      愉悦与满足。

      确认她恨他这件事,竟然让他有这样病态的满足。

      他的鲜血落在她身上这件事,竟然也有令他愉快的荣幸。

      他低头亲吻她,虚假的呼吸,因她喜好更换的可笑的“血腥味”,吮吻间尝到自己泪水的咸涩。

      意识内外的她都恶狠狠地反咬,疼痛与快感,同时提醒着他闻理的存在。

      就像饮下鸩酒止渴,毒液在杯面支起做出禁止靠近的警示,闻言仰起脖子,饮下了一大杯。

      最后一吻,少年摸样的异质怪物依恋地碰了碰少女的唇瓣,他的意识丝缕勾缠着少女的意识,痴缠不舍地,记忆情感在饱涨的疼痛与快乐间交换。

      闻言抵着闻理的额头,渐渐勾起了一个怪诞的、虚脱的笑。

      *

      “我回来了。”

      “姐姐,”闻道扑上来,勾着她的腰请求手机的使用权,“我作业写完了,我给你看我发掘的文物。”

      “好。”找出他的手机,打开计时器,闻理默默坐在沙发上。

      “看,这个什么什么瓶。”闻道兴奋地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嗯,雍正快乐瓶,原型像是……发掘于……现藏于……停,打住。

      闻理笑着揉揉他的头:“你喜欢它的花色还是形状?”

      “都很喜欢。”

      父母双双忙碌不归,闻理站在厨房里下面,油烟机的嗡鸣,水流的声响,她在这从烟气中顺着思路往下推演时,感到了细小微弱的疼痛。

      仿佛成片的思考曾被人为撕裂。

      松松绑缚的头发垂在背心,锅内咕嘟嘟沸腾着汤料,白菜鲜嫩的叶子逐渐卷了边,闻理暂且按下这事不表,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八十二次人生。

      窗外是冬日提前到来的夜色,山中已有虫鸣,闻道乖巧地坐在餐桌前吃面,细碎分享他在学校的朋友与游戏,提醒他作业、刷牙、洗澡,在八点半提醒他入睡。

      闻道一通生龙活虎的表演,“我睡着了”“我看不见了”“我又醒了”,终于真正沉沉睡去。

      闻理留了灯,回到房间。

      “你怎么了?”她瞥一眼闻言的神色,靠近了他。

      她总是这样,闻言看着她靠近,不在意的事情也能做到妥帖,闻理身上只有轮换的沐浴露洗发水香味,浅淡的气息经由体温熨帖溢出,皮肤之下是肌肉骨骼,却也柔暖馨香到脂肪血液都像阳光下流金的河流。

      他深深注视着她,有淋漓的痛感。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他们注定没有好结局。

      “做吗?”他听见自己沙哑的话,问句被拉扯至近似陈述。

      闻理侧了侧头,房间顶灯投下的光线沿着锁骨姣好的形状隔着领口的衣料勾勒肩形,柔韧的腰线到匀直的腿,她搭着毛茸茸的外套,本打算坐回书桌查阅资料的模样。

      “可以,”她的声音清而透,像能抚平夜间一切窃窃私语的阴暗怪物,她走近他,一步,两步,“我们回校外的出租屋。”

      闻言很用力、很用力,才能不让自己透出颤抖,他揽住她的肩,托住她的后脑亲吻她,手指没入柔软的发丝,柔软的荆棘攀上他的身体。

      过于熟练情绪化的对待。

      闻理的眼睛在租室内倒映幽光,懒铺床,攀附主体而存在的分体现形隔开冰凉地面,闻言伸手,凭空出现的丝带遮蔽闻理总也清醒的眼睛。

      他执着地、透出理智的疯狂。

      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在这个回环的寒假里,每一次她产生怀疑的节点终于串联,闻言已经分不清,这场他自认为全乎出于理智的戒断与争取是否真的对事态有所帮助。

      如果这是牢笼,它大抵只困住了己身。

      即使遮住了那双眼睛,他似依旧能对上她的视线,含着粼粼波光的、浸着泪水的、过于专注平静的,还有,那无比吸引他又使他恨极的一捧永不消逝的抽离清醒。

      为她所排斥地,强令干涸的湖水涨满欲念。

      他自欺地,装作这是她对他的回应。

      粗暴蹂躏的唇瓣鲜艳欲滴,他将亲吻花哨为哺喂生命之泉一样的多重体验,一如他将自己的血液气味更换为红酒的醇厚。

      齿痕、吻痕自光洁柔暖的肌肤生发。

      他拒绝更深一层的交换,在层叠隔离地面与身体的分体间,犹如一个愚蠢的天真信徒,妄图以偷走衣服的方式留下仅属于自己的华光。

      虚伪的,好像这样就能更进一步一般。

      闻理伸手揽住他的脖颈,草木基调的沐浴露香味若有若无,衣料裹在身上毫无遮蔽作用,每一处曲线的动态在分体的包围下深深吻合。

      闻言能在这样的贴合与遥远里,轻易念起闻理此时的神态,因为意识内永占下风,他将无谓的胜负欲放在两具无关紧要的躯壳上。

      承载意识的身体有他的痕迹,他的慰藉由此而生。

      “唉,”他听见闻理的叹息,“怎么总是这样,你这样,好像我没道理一样,”柔软的指尖抚上他的脸,泪水沾湿那纤细,“别哭啦。”

      没有五天的缓冲了。

      她好像现在就要摊牌。

      闻理不容置疑地拉开距离:“你不需要再拉回时间线和修剪我的记忆了,按照棋局来说,我已经赢了。”

      她已经埋下太多提醒自己的伏笔,真相潜藏在每一个缝隙。

      “你拿走我的记忆了是吗?我可以拿回来吗?”黑色的丝带仍附在她的眼上,她准确“看向”他的方向,语气并没有可以商量的成分。

      闻言沉默片刻。

      其实也并没有打招呼的必要,在交换里,占主导的从来是闻理。

      意识绕在一起的时候,没了他的前置刺激,闻理即使在这样吹响号角的时刻也是冷静的。

      泰半交换过的过往被轻巧掠过,闻理越过重重阻碍专注寻找她的答案,闻言想起了过去。

      她尚未明晰自身存在时,认为唯一突破口的未知生物,或者小红,她也是这么浑不在意地镇压它的挣扎,直抵她想要的核心。

      闻言不剩多少她未曾踏足的领域,突出一个一败涂地吧。

      意识亲密的自发纠缠在一处,已然为她触碰的记忆、未交换的过往,闻理如耐心等待猎物直至猎物毫无抵抗能力的捕食者,无需大声宣扬胜利,只是俯首撷下果实。

      在开启这假日狂欢的伊始,闻言思考过循环落幕的时刻,结果不出意料。

      闻理是不吝怜悯的类型。

      她是不惮给予败者柔情的胜者。

      “我翻看了你亲人朋友的记忆。”

      “感觉如何。”她切入他抛出以负隅顽抗的部分,有条不紊到缠绵残忍地剖析,饶有耐心地回应他。

      ……是你在捅穿我脖子后,还要捂住我的眼睛让我别哭的惨烈。

      我以为我会流尽此生所有的眼泪。

      其实早有预兆,过去的悲伤、痛苦、绝望有什么好收殓的,闻理最开始想拢住的是过往的感动、在意与爱,在时间与时间的回环里被反刍到毫无温度的情绪。

      流淌在皮囊之下的暗河。

      藉由闻言尚存的感知浸染他的感知。

      主人感知不到的苦闻言反倒尝了个透彻,因为还有算好的部分,所以剩下的部分分外得冷。

      因为他对闻理的喜欢或许还算拿得出手,或许他想趁早绝望,远比感同身受更糟的体会愈发疼痛。

      闻言自己也分不清,是这些情绪透出的温度、是她过往透出的理性、是她仿佛存在的怜惜将他压在下风的吗?

      他曾在漫长的过去中熟络众多种族与文明,在朝夕相处中升起过欣赏与喜爱,只是他没想过——

      这样心脏与大脑都要在眷念与缱绻里腐败、在酸涩与眷恋里融化淌出身体的喜欢,好像也可以称为爱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假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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