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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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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初春的晨光稍显冰凉，淌在女人沉睡的面庞上。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就像那些在朝阳中敛去光亮的星芒，呼吸之间，闪动着，起伏着，随着披散在耳边的头发而抖落。百叶窗投下阑珊斑驳的阴影，被微风吹得晃动。她的睫毛时不时被泼洒上金色的光斑，让降谷零想起儿时点起蜡烛时，那些向火扑来的飞蛾。
他侧身躺着，枕着手臂，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
理智和逻辑判定这样的场景十分诡异，需要警觉，需要及时处理，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解决赤井秀一这件棘手难题。然而情感上，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身为赤井的女人就在他的对面，枕头下没有藏枪，身上没有藏刀，没有算计与阴谋，没有竞争和对峙，仅仅是一场纯粹的睡眠。甚至降谷零还能从巨大的荒谬感中分割出一丝「赤井秀一早晨睡起来也会轻微浮肿」的感慨；他一边觉得莫名其妙，一边又觉得有趣。
有多久了呢？
……和他人同床共枕，但是醒来以后并不会被要求身心立即全速运转——这样轻松的睡眠，降谷零太久没有享受过来。
……但是……
他凝望着女人的睡颜，荒谬感再次涌来，让降谷零觉得有些可笑。
——但是这个人居然会是赤井。
——我甚至可以杀死这个毫无防备的人。
他的神色暗了下来，眼眸垂下，蓝色的瞳孔遮上了一层阴翳。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吗？
女人睁开了眼。
在降谷零的注视下，她睡醒的样子就像是被慢放了数倍的镜头。眼皮轻颤，然后黏连的睫毛抖动着，像蝴蝶破茧那样，竭力舒张翅膀，然后终于展开。绿色的眼睛泛着水光，瞳孔在曦光中竖成细长的椭圆。她慢慢醒来，眸中倒影出降谷零平静的注视。
“……早上好。”
她说。
“早上好。”降谷零说。
赤井秀逸撑着胳膊坐起来，头发有些蓬乱的披散在肩膀，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背后。她看起来还有点迷糊，声音略微沙哑：“几点了？”
“七点半。”
“生物钟还真准，”她揉了揉眼睛，大脑放空了大概三秒的样子，然后扭头向降谷零道，“你醒了多久了？”
“没多久吧。”
“刚才你在一直看我吗？”
“……”降谷零被这个问题恶心到，“只是比你先醒，你能不能别问一些很奇怪很恶心的问题……”。
“不能，”赤井秀逸说，“连零酱都没有看过我的素颜。”
“……你只是卸了口红和眉毛吧！”
“这样说对一位女士太失礼了，”赤井秀逸皱起眉毛，神色有些不悦，“虽然你观察我确实观察得很仔细。”
降谷零不愿意再和她争执这种问题，他一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只是纯粹的逗弄自己罢了。他懒得回复，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去洗漱，你自己先穿好衣服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吧。”
赤井秀逸低头，看了眼自己敞开的衣领，笑了起来。
坦白而言赤井做男人的时候是个干脆利落的男人，做女人的时候也是非常的飒爽凌厉。降谷零是知道贝尔摩德出门前在梳妆镜前浪费的时间的，他饱受其害，所以在赤井秀逸用几分钟就打理好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与其说她是女人，不如说她确实是赤井秀一」。她越是和记忆中的男人那样行事，降谷零就越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和真实感混杂的荒诞。她是女人，但是她确实又是赤井秀一。那扯过毛巾随意擦去脸上水珠的动作和赤井一模一样，完全没有之前顾及自己素颜的矜持，这让降谷零更加确定这女人对自己抱着一种戏谑的态度。
……降谷零有一种面对冲矢昴时才会有的不爽。冲矢昴唬他就算了，横竖烂人一个。怎么偏偏女人还这样。果然就是赤井秀一本人了是吧！
他靠在门边，看了一眼表：“我先把你送回酒店？”
“好意心领了，”女人绾起一个低马尾，发梢扫过领口，“柯南朱蒂可能还在。你忙你的吧，我先去酒吧。”
不是还要帮忙了，这是不用了的意思么。“……那我走了？”
“走啊，”秀逸抬头，眼睛里带着些戏谑的笑意，“早点回家哦。”
“……”这种妻子送别丈夫上班去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降谷零无语，不欲争口舌之快，懒得反驳。也不是不能反驳，就是一想到要和赤井打嘴仗，就有点败坏心情。等她换好鞋子，打开门让女人先走。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沐浴在阳光中的门派号。灰蓝色的眼睛中滑过一丝犹豫，然后扭转门把，落锁。
让她留宿一晚要付出的代价可真大。这间接待过陌生访客的安全屋算是报废了。
当事人却没有丝毫意识，赤井秀逸戴好墨镜，忽然开口道：“那就拜托你调一下监控给我了。”
酒吧的监控。
最后还是要帮忙啊。降谷零“嗯”了一声，接着说，“楼下有家便利店，你可以在那儿买点早餐。”
赤井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女人一半的面容都在墨镜的遮盖之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与其说是赤井秀一式的，反而更有点接近莱伊的气质。她沉默而平静地回望着他，降谷零被这样的注释看得有点局促，夹杂着莫名其妙和一点点尴尬，又问了一次：“做什么？”
“没什么，”她说，“……因为我是女人吗？”
“？”
“所以才会这样温柔。”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脑子一片空白。并非是被戳中了心事，而是由这个问题所引发的巨大错愕，以至于一时之间跟不上赤井秀逸的思路。
“不回呛也就罢了，抱我到床上睡也好，答应帮忙也好，现在提醒吃早餐也好。就仅仅因为我是女人吗？……还是说只要是女人，你都会这样。”
降谷零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女人闻言，嗤笑一声。降谷零很不舒服，这种的笑容所带来的讽刺感远远甚于今天为止赤井秀逸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让他觉得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就好像他的行为只不过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不同批次之间被拿来比较，完全忽视他个人的想法或者情感。降谷零对这种行为说不上陌生，他便是深谙此道的好手。尽管如此，被赤井这样赤/裸裸地点出，仍然会让他感到一种被轻视的屈辱。
他冷冷回复：“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对女人的态度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赤井秀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她转身，挥了挥手，“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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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先生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小梓刚刚打扫完卫生，一手拿着拖把，一手拎着水桶，有些担心地问道。
今天上班，安室透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工作完成的有条不紊，但是榎本梓能够感受到对方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有吗？”安室透笑眯眯地说，伸手帮小梓拎起水桶。
“你今天都没有怎么说话呢，”小梓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啊没事没事，我只是……昨天睡得太晚了。”
“那你要不然先休息一下？现在没有什么客人。”
“这怎么可以呢，工作全部交给你的话，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挣工资呀。”
“唔——好吧，但是不要勉强自己哦。”小梓让步。
降谷零擦干净料理台。烤箱时间到了。他取出模具内的蛋糕，涂上奶油卷起来。他垂着眼睛，看着切好的蛋糕卷，轻轻问道：“小梓。”
“嗯？”
“我想问一下……你……”
他抬起眼睛，看向女孩。
“对女孩子来说，我算是个温柔的人吗？”
榎本梓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安室先生怎么问，就算不对女孩子来说，你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你很会照顾人呀，不管是小朋友们，还是女孩子，还有猫咪和狗狗。在我看来，安室先生本身就很温柔。”
女孩的瞳孔中倒影出来他的影子。穿着波罗咖啡厅的衣服，笑意温和，举止妥帖——是安室透的影子，在榎本梓单纯的目光中，居然显得非常清澈。
然而如果他问的是风见裕也……传闻中曾经逼死嫌疑人的「零」在公安系统内部也可以称之为声名狼藉，降谷零想象了一下向部下提问的场景，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将降谷零、安室透以及波本的身份割裂，每一个角色都带着贴合自己的面具。这副安室透的皮囊也许作出了一些让人觉得温暖的事情，但是波本呢，降谷零呢？
和「温柔」这个词，大概也不怎么沾边吧。只是假面戴多了，有些时候自己也切换不过来了吧。
“谢谢你，小梓，”他说，“听了你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