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之日》默屿

3、校服

　　“我觉得朱筠这件事肯定跟李明曦有关，她这种人表面上是优等生，其实内心很阴暗，据说她家有四个孩子，上面有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还有个弟弟，她是老二。你们想想，现在家里生这么多孩子的，有几个？生活在这种家庭里的，心理能不阴暗吗？”

　　“不好意思，跑个题，她家有四个孩子，岂不是罚了一大笔钱？”

　　“她家条件还可以，据说做建材生意。”

　　“因为她家有四个孩子，就臆断别人内心阴暗，未免太武断了吧。”

　　“就是。”

　　“但如果是换命的话，她会穿朱筠的校服吗？你们在学校的要不要找机会看看她的校服？”

　　“校服都是一样的，能看出来个屁。”

　　“虽然是一样的，但很多人为了区分，会在领子的标牌上用圆珠笔写自己的名字……”

　　“哦！你这么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朱筠好像在标牌上缝了一朵红色的玫瑰。”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蒋梅，我当然知道了，她这个人就是性格怪，但很有天分，我要是有她的才能就好了。”

　　……

　　王柳盯着屏幕上的文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这几天向其他老师打听过朱筠的情况，大部分老师说起朱筠都是满嘴叹息，可惜她出生在一个不怎么样的家庭，也可惜她自甘堕落，浪费了艺术天分。

　　至于怎么个自甘堕落法，老师们语焉不详，能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只有班主任说，她可能在外面结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导致这个悲剧。

　　王柳也问过老师们对李明曦的印象。她家里有四个孩子，这事儿好像很多老师都知道，因为如今这种多子家庭在丽城太少见了，据说当初为了生这几个孩子满山躲着跑，好不容躲过了计生组织的追击，最后连生三个女儿，才有了一个儿子。

　　虽然这个家庭重男轻女，但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至少在教育这块，据说李明曦父母一视同仁，无论男女只要能读都给供，李明曦姐姐如今就在省里的一所大学读书 。

　　至于李明曦本人，学习勤奋有成绩，人安静不闹腾，是老师心目中的完美学生。

　　可在王柳的心里，却对这个学生不是特别信任，特别是在教室里看到这个女孩子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她的目光太冷淡了，又或者说优等生都是这种冷漠的眼神。

　　“叮铃铃——叮铃铃——”

　　下课铃响，王柳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明曦一眼，说了声“下课”。

　　李明曦舒了口气，抬头恰好和王柳的目光对上，她赶紧低了下来，合上手中的书。

　　前面有个同学站起来了，挡在了两个人中间。

　　李明曦刚要松口气，却又感觉似乎有另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她正要转头看是谁，就感觉道一个红色物体从侧面飞过来。

　　“啊——是血！”有女生尖叫。

　　李明曦只感觉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扑在脸上，眼前红色一片，但这味道不是血，而是墨水。

　　“李明曦，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就是杀人凶手！”李明曦听到窗外有人喊。

　　“程科，你疯了啊！跑来我们班撒什么野！”有男生对窗外的男生嚷道。

　　“是你杀了朱筠！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程科对着李明曦怒吼。

　　李明曦头发、衣服上、眼镜上都是墨水，她看不清程科愤怒的样子，只听到他无比愤怒的声音。

　　“我没杀她。”她低声说完，从抽屉摸出一包纸，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镜片和脸上的墨水。

　　“就是你干的，朱筠的校服肯定在你那里！”程科吼道，但她的吼声渐行渐远，几个男生已经把他拉开了。

　　“李明曦，你没事儿吧？”王柳边指挥窗外的同学边问李明曦。

　　李明曦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模糊的人影，这张脸和朱筠何其相似，以至于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没事。”她垂下脑袋。

　　“去洗手间洗洗。”王柳说着要把李明曦扶起来。

　　“老师，我自己可以去。”李明曦拒绝道。

　　“你就别犟了，我陪你去。”王柳的力气不小，李明曦本就狼狈，也不再挣扎。

　　她跟着王柳穿过走廊上喧嚣的人群，走到位于教学楼一头的洗手间。

　　洗手间有不少女生在排队上厕所，看到李明曦这副模样，大家也很惊讶。

　　“这是怎么啦？”有不明真相的女生轻声问身旁的人。

　　“还能怎么，被朱筠追求者泼了呗。”另一个女生回答道。

　　王柳瞪了她们一眼，那两个女孩识趣地闭了嘴。

　　李明曦把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里，不过她没有反应，只是接水，搓了搓脖子和脸，鲜红的红色液体顺着她的手落在洗手池里，像鲜血一样夺目。

　　这种场景，让站在一旁的王柳也愣了几秒，她盯着李明曦的脸，发现那些墨水似乎顺着她的脖子流进了她的衣服里。

　　“你这衣服得脱了。”王柳说完就要拉李明曦的校服。

　　“不用，”李明曦急忙捂着衣领，“王老师，没关系，不用脱了。”

　　王柳一怔：“但你的衣服很湿……”

　　“脱了也没其他衣服穿，不如就这么穿着。”李明曦说完从兜里掏出纸巾继续擦拭身上的污渍。

　　“为什么不肯脱啊？该不会网上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吧？”又有个女生低声说道。

　　“网上说什么了？”另一个女生不明所以。

　　“说她拿朱筠的命换命，要穿她的衣服才能灵验，难道你身上穿的衣服是朱筠的？”

　　“网上的那些东西看看就算了，不要到处瞎传。”王柳拿出老师的威严，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李明曦的校服，恰逢此时，李明曦拉开了校服领子，擦拭脖颈上的污渍，那后背上带着红色的白标一闪而过。

　　王柳呼吸一滞。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几个女学生一哄而散。

　　李明曦整理了下衣服，回头冲了王柳道了声谢，也准备走出洗手间。

　　“你等一下。”王柳拦住她。

　　“怎么了？”李明曦不解地看着王柳。

　　王柳上下打量李明曦，问道：“我能看看你的校服吗？”

　　“王老师，”李明曦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也相信网上的换命说？”

　　“没有，不过我想亲眼证实一下。”

　　“王老师，我还要上课，先走了。”李明曦说着掉头就走。

　　王柳本想追上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她不想才上班没几天就在学校惹出麻烦。

　　不过，总有机会的，李明曦一定有问题！
　　*
　　“今天下午有人泼了李明曦，听说她不肯脱校服，我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对对对，我当时就在洗手间，老师要帮她脱衣服，她拒绝了。”

　　“仔她俩的校服码数应该是一样的，不给看，肯定有问题啊。”

　　“她难道真的是杀人凶手？不会吧，高智商犯罪啊！”

　　……

　　冷色的屏幕光打在李明曦脸上，她的眼镜片上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她冷着脸看完帖子，不声不响地关了电脑，走出了姐姐的房间，轻手轻脚关上门。

　　她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站在厨房门口。

　　李明曦吓了一跳：“妈——你没睡？”

　　“睡不着，你用电脑了？”江小玲手里端着一杯水。

　　“嗯，用电脑查了一下资料。”李明曦脸不红心不跳。

　　“哦，”江小玲没有起疑，“现在学习紧张，你少用点电脑。”

　　李明曦点了点头：“知道了。”

　　“对了，你那件校服我给你放洗衣机洗了，那些墨水哪儿来的？”

　　“不小心弄上的。”

　　“那红墨水一般不都是老师用吗？怎么会泼在你身上？”江小玲追问。

　　李明曦见状只好编了个谎言：“在老师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碰到了。”

　　“哦——”江小玲没再问，“行，你早点睡，我回去了，你这老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江小玲说着打了个哈欠，想转身回房。

　　“妈——”李明曦叫住江小玲。

　　“怎么啦？”

　　李明曦盯着江小玲的脸问：“要是我闯了很严重的祸怎么办？”

　　江小玲一愣，随即一笑：“你长这么大，闯过最大的祸，就是把你姐的额头给打破了吧？你能闯什么祸？”

　　“这次比较严重……”李明曦欲言又止。

　　“有多严重？”江小玲依旧心不在焉。

　　李明曦嘴唇蠕动，结结巴巴地说：“我要是……杀了人呢？”

　　“杀人？”江小玲疑惑，她上前摸了摸李明曦的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曦曦，你也没发烧啊？这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

　　“我是认真的。”李明曦说。

　　“你就差把胡说八道写在脑门上了，要不我看今晚还是别学了，赶紧上床睡觉。”江小玲没那闲情逸致跟李明曦讨论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她转头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李明曦心里很多事，但现在此刻不是对父母坦诚的时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里很安静，李明曦走到衣柜旁，拉开了衣柜门，衣柜里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着，她蹲下了身子，拉开了抽屉，只见抽屉里是另一件校服。

　　她拿出这件校服，将其铺在了床上，在灯光下这件校服的标牌格外扎眼，而更加扎眼的是背上的那一团红色，分明是一朵红色玫瑰。